渴求

    乌云陪灵遥出门透气,正午的阳光刺眼,四周看似平静如常。一夕之间,有些人就再也看不到阳光,而自己又一次侥幸活着。灵遥寒颤一下,只要在默铎身边,这样的阴谋残害会一再发生。

    “还担心三王子吗?”乌云领会错了,劝道:“男人在外打拼,女人专心养儿育女、管好家事。福祸都是老天安排,我们嫁的是好男人,不会糟的。”

    “好男人?”灵遥对默铎几次伤害无辜耿耿于怀,找补一句:“你家席律还好。”“三王子听了要嫉妒啦!”乌云吃吃笑。灵遥不再解释,外人岂能理解?心底的苦即使面对曹恂也不能说。

    正聊着,一个女人快步走来,她多瞥一眼,见女人拔出一把刀扎向她们。她立即推开乌云,身疾手快,三两下制住那女人的蛮力。女人红着眼睛喊:“我丈夫被你丈夫陷害,你也不要好过!”是大王子地位不高的姬妾。

    “为男人多不值得!”灵遥箍住她的双手,不准乌云去找帮手。女人哭哭啼啼:“我们能有活路吗?快杀了我!”“我们女人相互残杀有什么用?改变不了男人,反而被男人利用。”灵遥一股气提上心头:“不如为自己努力活着。”

    女人垂头半晌,小声说:“大王子总打我们撒气,大夫人说你是坏人,杀了你能为大王子立功。”果然是傻女人被教唆。“他们是害你啊!”灵遥瞧四下人少,拜托乌云:“把她藏起来,谁都不要说。”“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乌云撇嘴。灵遥叹气:“能救一人是一人吧。”

    入夜默铎走进帐篷,暂放下尔虞我诈,最想见到灵遥。灵遥正坐在矮榻旁做绣活,朝他问了句:“还好吗?”话语虽平淡,却似连番惊险后的抚慰。

    他心下得意,盘腿坐下,榻上给他留着奶茶与点心。“怕了吗?”他望着她,倒奶茶喝一大口、垫了块点心,都是她做的味道。

    她亦望着他,目光清亮:“没怕。”他挪到她身旁:“因为有我在?”“我们俩只能活下一人,你怎么选?”她刁钻地抛来一个问题。“你会怎么选?”他反问回去,然后答:“我会让我们都活下来。”

    她低头绣上几针:“我不太信你……不过,看到你时就安心一些,感觉你像是心里有底。”他沉思须臾,说道:“有些运气在,让我查出了大王子的毒计。”

    这与她所猜相近,他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乌云的仆人是大王子安插的钉子,由新夫人到小王子全遭他毒害……她蹙眉听着,总觉巧合不少,追问道:“可汗是什么态度?仆人认罪了吗?”

    “父汗不想打草惊蛇,命我们分头看住大王子母子、抓住仆人。那恶仆抵死不认,后来搜出毒药给狗喂下,父汗亲眼看着狗毒发毙命,与小王子症状相近,那恶仆一个没看住竟咬舌自尽了。”

    “医生和奴仆们无辜啊……”找到真凶,可汗仍要滥杀。“我只能争取到,父汗这次放过你……大王子也随时可能反扑。”他压抑着语气,她听出不甘、无奈与狠厉。

    两人不说话了,还是灵遥先打破:“你会趁势穷追猛打吗?”“父汗能容忍有人专权吗?”明面上他仍会低调。“能放过一些无辜的人么……”她忽想起那愚蠢的姬妾。他盯她一眼:“乱杀对我没好处。”

    “你也睡会儿吧。”绕了一圈,她一开始想说的是这句,自己好歹睡一小觉,而他一昼夜没得歇。“唔,我的待遇还算不比小王子差。”对她这几分关心,他只觉不够。“提那孩子做甚?”她不好受。“你对他就是挺好的。”他有些酸:“那孩子不够灵,长大了也斗不过谁。”

    “你多大岁数了?跟小孩子比?”她嫌他没大没小。他没理还辩:“我小时候缺人疼爱。将来你偏爱我儿子,我也不高兴。”

    “我也没人疼!”她真有点气,教训起来:“当年我娘被害死,我又恨又苦好几年,就像天塌了一样……所以我同情那些受苦的人,而不像你,自私霸道、毁人害人。”

    他悄悄拈住她的手指,口气软了:“阿遥,你从不愿跟我讲自己,有些过往是我派人到沙州打探来的。”他半是怜惜半是恳请:“对我多讲一些好么?什么都好。”

    听来取乐吗?她避开他渴望的眼神,几句冷言没说出口。他看得出,揉捏她的十指:“不愿讲也不许憋痛了,靠在我肩头、倚在我怀中、打我几拳消气……”她一甩手,像哄小孩睡觉:“多晚了,别拖延了。”

    默铎听话地漱口、躺下,她吹灭烛火,被他从背后搂住,她没有挣开。

    两人静静躺着。她微蜷身体,他贴紧她的身型,与她同样姿势:“我们都是无依之人,相濡以沫多好。”“无依惯了,一个人自在。”她懒懒重复着拒绝,却并不厌恶。

    仿佛梦回儿时,睡觉时娘一旦翻身背对她,她便张开双手环着娘,脸贴在娘背上,又香又暖。娘走了以后,她很多次哭醒,张着双臂,怀中空空。

    此刻身后的人暖而有力,虽与幼小的她不可同日而语,但那种脸贴在背上的依赖感,那么相近。她的手轻搭在环过来的手上,娘也会这样握着她的小手,曾令她十分心安。

    细微的举动触动着他,他从未与谁如此相依相偎,母亲没给予过他,其余夫人他不屑于此,只对她一人袒露。他的鼻尖、嘴尖不禁慢慢在她身后游移,从发间、颈侧到后背,她轻搭的手指渐用上力,指尖抠进他手掌中,身后的暖变成了一团火。

    灵遥在低低地叹吟中,终究与默铎交融缠绵。她的心接受不了他,身体却不断接纳着他,她和他既陌路又熟稔,也许亲密已成为摆脱不掉的习惯。她伏在他身上抱紧他,他绵密地吻着她各处,占有她不再是强势地征服,而是探求与依恋,令她愈难自持。两人彼此间投入更深、难舍难分……

    他实在精力过人,一早便起身出门处理事务,走之前把熟睡的她吻到半醒:“别再骗我、也不要骗自己。”她漂亮的面孔显得茫然,好像忘了昨夜,他笑着刮了下她的唇:“今夜再好好想想。”

    直到乌云进来问她是否不适,灵遥才完全醒转,连说无事。“我说嘛,三王子今早心情特别好。”乌云唠叨着,小王子之死、可汗的反复、大王子的回击仍在眼前,灵遥复又不安:“我们去看一看那个女人。”

    乌云把大王子的小妾藏在偏僻的仓房里,她们从小路绕过去,开门光线很暗,堆着不少杂物。忽地一声闷响,走在前面的乌云倒下了。

    有人截住灵遥出击的手:“阴夫人,舍不得离开三王子了?”“康赫你来了。”她不确定他的用意:“不许伤害她们。”

    康赫笑了声:“藏在这里的女人我让安萝先领走了,你走是不走?”看来这两天他们在跟踪她,她没有不走的理由,却不知为何有丝犹豫:“乌云伤得重吗?”“我出手不重,稍后能醒。”看她弯腰查看乌云,他扔给她一条灰扑扑的外袍:“你想等人来抓我们吗?”

    她换下自己的衣服,给乌云盖上,随他快步离开。哪怕前路未知,一旦有机会就要逃离,她的渴求一直没变。

    大约营地的气氛集中在战败与内斗中,康赫带她沿踩好的路线,穿行于宽阔的大营几乎没遇阻碍。顺利骑上备好的马,向远驰去时,她抿了下唇,唇瓣仍有默铎的气息。

    “看起来不高兴啊。”他瞟向她。“谢谢你。”不管是何目的,他毕竟冒险帮她数次。“我们找安萝会合。”因为不甘心而找上她,将把她引入默铎和他同伙的追杀,谢什么?

    到了他与安萝之前的藏身地,安萝却不在,地面也没有新近的马蹄印。“笨蛋”他恼地一声,她着急地观察远方:“我早想说,她可能是你妹妹。”“我知道。”他不想提。

    灵遥消失、乌云遭袭的突发变故,默铎很快知晓。正是全心应对可汗与大王子、操办小王子葬礼的关口,居然给他如此打击!他马上想到是大王子的阴谋。“不交还她,就杀他儿子!”他要派人威胁大王子。

    乌云并无大碍,费劲地回想:“当时我走前面,夫人在后面,然后我后脑挨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摸着头:“醒来时夫人已不见了,我身上盖着她的衣服。”他倏地锁紧眉,叫住派出的人。

    他交待手下去找人,投入于要事中,心一直被灵遥揪扯着,她一定要平安!只是脑海偶尔浮现:仓房里没有打斗迹象、她们私藏的大王子女人也不在了,当真是谁劫走了她?

    找不到安萝,灵遥断不肯跟康赫走。一番僵持,他退步了:“你们会害死我!”“我自己走。”她说了便走。他追上去:“想甩掉我?这笔买卖休想毁!”除了曹恂,男人都这么小气,她不屑理论,边行路、边要他详说与安萝分开前的安排。

    “安萝一人怎能应付得来?”她有点责怪。“你和她年纪差不多,不也是一人应对?”他继而道:“谁知道你的三王子设下什么陷阱,安萝怕耽搁我救你,才与我商量先走。”

    她眉轻皱:“他们父子三人斗得厉害,我看不透。”“那是你心系于他,所以迷了双眼。”他讽刺地看她面现红晕:“他的手段你也见过一些。大王子雇的杀手被他所用、大王子的亲信呼那被他所杀,你还相信小王子的死只是大王子的圈套?”

    他戳中她的心结,想起默铎这两日仿佛孩子气地护着她、缠着她,也想起他俊朗面孔下的自私与狠毒。

    “他怎么样,现在与我无关了。”她不愿多谈默铎。他们互相配合着,既要寻人,也要躲避多方追拿。她有逃亡的经历,不算拖他后腿。寻了一日光景,两人一致判断,安萝并没走远。

    安萝正在默铎面前,心头乱撞。她很努力照着康赫指示的去做,尽管带着大王子的女人混出营地,但运气和脑筋还是差,迷了路乱兜圈子,最后撞到默铎的人马被秘密押回去。

    默铎抽空听了禀报,吩咐杀掉大王子的女人埋了,无用的人不能给他添麻烦。“你的小姐在哪里?”他瞥来厌憎的眼神,安萝十分难过:“求您千万别怪罪小姐、放过小姐吧!我可以替小姐领罪……”

    “你算什么?”他冷冷地:“你是跟着康赫么?你们和小姐如何策划的?”“没、没”她又哭鼻子,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说小姐欠着他的买卖……说要见到小姐问她留不留在您身边……小姐肯跟他走应该是心意已决……”

    默铎听不进去了,只确信上了灵遥的当。一直介意她对康赫的袒护,他们分明有勾结!利用他无暇他顾、放松看守的破绽,她骗乌云到偏僻处,与康赫偷袭以后顺势脱身……“我知道了。”他翘了翘绷紧的唇角,叫人带下安萝。

    帐中只剩他一人,他挥灭烛火。想摔砸、想打骂、想怒吼,可他颓然地一动不动,掌心的伤疤阵阵作痛。战场重逢以来,阿遥表现出的踟蹰、接纳与主动,全是刻意营造的虚幻?而他甘之如饴,享受着与她相处的每一刻,也能更从容地去勾心斗角……

    他愤懑而悲哀:已被她用柔情骗过一次,却情愿再一次被她骗!她偏在他那么需要她时逃走!为何在他为她一点点改变时,她仍不肯转变?

    可汗和大王子状况莫测,容不得他为此多耗心力。他摁了摁额角,冷静地出去继续忙碌,安萝在他手里,她能放得下一走了之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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