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

    贵族子弟喜欢举办宴会,邀请在艺术上名声初显的年轻人。他们试过邀请德高望重的大师,结果那次宴会完全没有活力。

    切茜娅第一次收到邀请是成为尤利塞斯的助手三个月后,那时她的画风格初具,被认为是有潜力的画家。

    那晚的记忆依旧鲜明。大厅灯火辉煌,音乐家演奏着莫扎特,贵族举止优雅,艺术家浪漫活泼。

    切茜娅喜悦地享用上好的葡萄酒和美食,人们注意到她这幅美丽的新面孔。打探消息后,不少男人来邀她跳舞。都是仪表不凡或才华横溢的青年,切茜娅欣然应允。

    跳舞时,贵族聊起战争的喜讯就停不下来,艺术家们谈起艺术的奥秘也是如此。

    切茜娅更愿意与艺术家待在一起,她讨厌贵族们兴高采烈地炫耀是如何杀死别人,占据他们领土。

    在二者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想。艺术家的理想是极度个人的,出自灵魂的。贵族的理想是集体统一的,出自利益的。

    切茜娅认为贵族的理想甚至称不上理想。更称不上理想的是民众的。他们被贵族和在贵族指示下艺术家的言论引导,诞生一种无知的理想——他们仇恨从未见过的敌国人民,要抵抗侵略,要收复失地——他们甚至不知道失地三十年前本就是敌国的。

    民众的愚蠢无知正是贵族刻意驯化的结果。他们所知的历史和贵族所知的,根本是两回事。而在民众活在偏激的思想中,为军费省吃俭用之时,那些贵族正邀请艺术家们愉快的享受宴会呢!

    但考虑这些事未免太影响宴会的心情。什么都不考虑纵情地跳了几段舞,切茜娅注意到一个贵族青年。他忧郁的气质与纵情欢乐的人们格格不入,他也不邀人跳舞,只是坐在角落,不停饮着葡萄酒。

    切茜娅端着一杯酒上前,那褐色短发的男子看到她时吃了一惊。他讨厌这群鼓动战争并纵情享乐的人,并不想与之交谈,只是碍于朋友邀请才来。于是他聊起女人通常并不喜欢的战争话题。

    “战争这种折磨生命的事,就不要在宴会上谈了吧?”切茜娅打断了他。

    埃文瞪大了眼睛。这番言论在如今的社会中可以说是几近反动的。他都只敢憋在心底,这女人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不,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和自己一样讨厌这场战争!这是极为罕见的。

    “难道这不是个伟大的时代吗?我们的国家如此强大,即将实现对敌国的复仇。”埃文微微眯起眼睛。

    “这样认为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欢呼舞蹈呢?”切茜娅微微扬头,眼神轻蔑,“要是对话这么虚伪,我可就回去了。”

    “请留步!”

    埃文做出挽留的手势,于是切茜娅再次坐下。埃文难得遇到一个同样厌恶战争的人。他试着提出些王都流行的观点,切茜娅一一驳斥。然后切茜娅表示宴会上不想聊战争,埃文识趣地进入切茜娅引导的话题。

    埃文想让这段聊天更久一些。切茜娅所言的短短几句已经让埃文看到了她对人的爱,对生命的爱,对权威和控制的厌恶,这与他秉持的人道主义不谋而合。

    从埃文的言谈中,切茜娅了解到他是伯爵的孩子。他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尊崇荣誉和利益,他怀疑荣誉和地位的价值,怀疑这场战争,还怀疑许多其他事物,怀疑一切的态度简直像个哲学家。

    宴会散去,切茜娅提出告别,埃文说, “让我送送你,我和你同路。”

    “你知道我住哪?”切茜娅好奇道。

    埃文微微一笑,“去哪都顺路。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夜晚随便走走的。”

    街道寂静,晚风清凉,星星闪烁。埃文身份尊贵,身边并不缺女人,可像这样各种话题都能聊的,并能提出让他眼前一亮观点的,还是有生以来第一个。

    刚开始埃文有些局促。可切茜娅无拘无束地走着,惬意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有时冷不丁地惊叫一声,或者提出一个问题,让埃文给予认真的回答。埃文也渐渐地变得无拘无束。在有节奏的脚步声的伴随下,和切茜娅畅所欲言。

    钟楼的时钟响了数次,夜色变浓又淡去。坐在低矮的山石上,白白晨光出现在天边,埃文才恍然惊觉夜晚就这样离去。切茜娅打了个哈欠。

    “真是个不守信的男人,明明是说送我回家的。”

    埃文想起昨夜自己兴致勃勃地拉着切茜娅聊东聊西,连声道歉。

    “下次可不会陪你走这么久了。”

    切茜娅语气略带抱怨,埃文却欣喜若狂。他考虑该什么时候再次提出邀约时,切茜娅看出了他的意图,浅浅一笑,“等下次宴会吧,这几天就让我这疲惫的小腿稍稍歇歇。”

    回到家中,埃文身体疲乏,精神却依旧亢奋地无法歇息。那种折磨他许久,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一下消失不见了。他有了同道中人!而与此同时新的孤独感浮现,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切茜娅,简直坐立难安!

    他甚至已经在思考迎娶切茜娅的事情。作为一位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娶一名名声初显的漂亮艺术家做太太,是完全够格的吧?可她的身份太低微了,若是父亲不同意,自己该怎么办?

    埃文整日浮想联翩,好在下一次宴会很快到来。宴会上,埃文早早落座,等切茜娅到来,向她打了个招呼。切茜娅朝他回礼,然后坐到他身边来。她看他的眼神一如上次夜晚散步时亲切。她对自己肯定是另眼相看的。埃文肯定这点,并觉得幸运无比。

    舞会开始,众人起舞。切茜娅抿了一口葡萄酒,有些厌恶地看向这一幕。

    “下次不要再宴会上见了。”

    “为何?”

    埃文大吃一惊,多亏从小的贵族教育才没让心底的慌乱显现在脸上。

    “这宴会让我恶心。”切茜娅指指舞厅,“你看那群翩翩起舞的人,里面有我欣赏的艺术家。我认为他们曾经对人类生命本身,对艺术品超越国界的美有过信念。如今他们歌颂战争,抵制敌国的文学艺术作品,并诋毁敌国的民族,文化,历史等等一切可以被诋毁的东西。”

    切茜娅手指调转方向,指向角落一个餐桌。

    “你再看那些贵族旁边的文学家,之前我还觉得他们有趣,结果如今大多都在积极地歌颂这场战争,写鲜血淋漓的战歌和煽动民族仇恨的文章。他们说这场战争是正义的,我想邻国也是这么宣传的。”

    “这就是人类啊。”切茜娅看着人群里自己熟识的几个人,感慨道,“他们人性中的美好让我惊叹喜爱,可那份恶念也让我胆战心惊。”

    埃文说,“关于那片肥沃土地的争端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之久。这一幕也上演了无数次。两国轮换扮演正义与不正义的角色,每次都说对方是侵略者。我想类似的事将伴随整个人类文明,战争与仇恨的剧本将永远上演。”

    “永远吗?”

    “当每个人心中的爱高于恨,理解高于愤怒,战争才有可能停止。”说完,埃文悲哀一叹,“这很艰难,可即使做到也远远不够。因为发动战争的力量出自于权力,是为了统治阶级的利益。在战争中,死去的绝大多数是人民,是统治阶级不在乎的,它只在乎利益。它和人民永远不可能互相理解,更别说爱了。”

    “别说统治阶级和人民了,即使同一阶层的人民,也很难互相理解的。”切茜娅像驱赶苍蝇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站起身,睨了埃文一眼。

    “出去走走?”

    那晚,埃文试探地牵了切茜娅的手,成功了。自此,两人开始频繁约会,举止也日渐亲密。

    一个夏日的夜晚,两人在山路上散步走累了,坐在山谷中的一块大石头歇息。她穿着蓝丝绸连衣裙,裙摆到了膝盖处,饰着荷边,每条荷叶边都镶入一根蓝色鹅绒带子,十分美丽动人。埃文忍不住心中的爱意,问切茜娅是否有男友。

    “来王都后还没有过。”切茜娅说。

    “那可有想过成为伯爵家的太太?”

    “抱歉,我无意成为任何人的太太。”

    注意到埃文瞬间暗淡的脸色,切茜娅问,“你怎么看待婚姻呢?”

    “相爱的人结婚生子,共同生活。”埃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切茜娅摇摇头。

    “我认为不是哦。在我看来,性是身体生活,遵循快乐;爱情是精神生活,遵循理想;婚姻是社会生活,遵循现实。你想要我的身体或是精神都可以,但想把我捆绑在社会之中,让我在社会的评判体系下生活,我是完全无法忍受的。”

    这样的观点埃文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沉思一阵儿, “这话倒是极有道理,可你现在不也身处社会之中?”

    “是为了学画,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切茜娅调笑他道,“到那一天,难道你想守我的活寡不成?”

    “你会离开?”

    “我想是的。”

    埃文侧着头深深注视切茜娅。她有种极致协调的美感,举止行为皆从灵魂自然流露。与其说是个气质出尘的美人,不如说是颗纯净透彻的灵魂。可她虽近在咫尺,却又好似已经远去,浓郁的忧伤笼罩了埃文。

    埃文转回头安静地眺望了好一阵儿远处的山林,而后起身,单膝跪在大石块前的泥地上,朝切茜娅微微低头。

    “那除去现实,身体和精神我是否拥有同时获得的荣幸?”

    切茜娅俯视他片刻。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那手一半在她的短裙下摆,其余一半在她的大腿上。

    “看你的表现呦。”

    埃文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手掌,以及手掌下那白净紧致到令人赞赏的腿。然后抬头看到裙摆下隐隐约约的神秘领域。他愈看愈要看。他不由得想到,如果这女子是魔鬼的化身,是很容易诱惑人的。何况她性情跳脱,聪明伶俐,活泼得像只山谷里的云雀。

    埃文怀着一份感激的心情,依偎在她光滑的膝头,用脸颊感受着那份纯净。切茜娅坐着,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和脖子。

    切茜娅因夜风而冰凉的膝头被他的脸颊和呼吸捂热。埃文捧起切茜娅的小腿亲吻,像拂过山谷的夜风,不漏掉任何一处地方。那亲吻逐渐向上,他很快听到头顶传来甜蜜而婉转的嗓音。然后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按在他的头顶,他感受到那些手指传达的话语,亲吻地更认真细致了。

    许久,头顶的手抬起,埃文随之扬起头。见切茜娅双手托在冰冷的山石上,面色潮红。她肩膀一动,袖子便脱落下来,短裙也随之落下一半。她里面没穿紧身褡,内衣也半解着。埃文感觉自己就是在那山谷中窒息而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身体前压,乖乖伏在山谷中央,贪婪地呼吸。然后像只饥饿的小鹿,啃食山谷间娇嫩的草叶。山谷很快被夜晚的湿气浸染了。

    埃文那晚表现极佳,二人彻夜未眠。次日,切茜娅腰酸背痛,行走不便,不得不向尤利塞斯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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