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雪人

    暑假又要到了,令人期待的暑假。

    小雪就读的大学在京海本地,轻松就能回家,但平时还是住宿舍。

    她那从未给风雨飘摇的家里添过一块砖,盖过一片瓦的父亲,在母亲病逝后卖了房子。

    后来又卖了她。

    她现在无家可回,还要趁放假去打工,挣下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工作内容很简单,讨金主欢心。

    她不知道其他金主什么样,但自己这个肯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金主,钱多事儿少脾气好。

    其实也不算脾气好,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场面挺血腥的,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其他时候,至少和她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温柔体贴。

    是的,金主对她温柔体贴。

    厨房里的背影正在准备晚饭,金主小时候苦过,家务厨艺样样精通,现在有佣人,特殊日子才露一手,比如此时,他在为她做放假后的第一顿大餐。

    最初那种被包养的羞耻感已经淡去,现在,她觉得这叫谈恋爱,挺好的,就是男朋友老点,但会照顾人。

    谁能想到,当初在白金瀚救下她,转头就目露凶光差点打死人的男人,竟然还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他学历不高,多数时候像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偶尔又会出乎意料地冒出点学识,让她这个大学生都自愧不如。

    总之,是个挺出其不意的人。

    他们这段关系开始三年了,每年只有寒暑假,他主动来找她时才会在一起,细算起来相处时间并不多,但每次见面都像认识了一辈子那样。

    金主笑她,才多大,就一辈子。

    她说就是一辈子。

    因为她希望是一辈子。

    人渣父亲让她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恶到什么程度,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他是第一个。

    除了承担她的大学费用,他还送她去学校报道,去看她的文艺晚会,接她放假回家,亲自为她做饭。

    他对她在学校的事最上心,总是说,原来大学是这样的。

    问他是不是遗憾没上大学,他却否认说,只是想知道别人上大学是什么样的,估计要面子吧。

    死要面子不影响他的好。

    她的生日在冬天,母亲给她取名小雪,可京海冬天没有雪,他竟带她去北海道看了雪。

    色香味俱全的晚餐上桌了,金主让她洗手吃饭。

    其实她从小就自己做饭,但明显他更技高一筹,尤其拿手的土豆炖排骨,土豆软烂入味,排骨一嘬就脱骨。

    吃完饭,他们窝在沙发选电影,遥控器在她手里,选了部港产动作片,他应该会喜欢。

    沙发柔软得像团棉花,他们身陷其中,金主右臂敞开,她顺理成章靠在那肩头,手臂收紧环抱着她,电影开始了。

    她不喜欢那些激烈的画面,会让她想起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不像现在抱着她,温柔得几乎将她融化。

    她想起这段关系确定之初,他帮忙清了她父亲的债务,但她还有学费要付,所以在白金瀚做服务员攒钱,服务到他时有些害怕,放下酒正要离开,突然被叫住。

    昏暗中只有他一人,身上酒气浓烈到熏满整个包间,周围没有音乐,寂静的、直勾勾的眼神,让她浑身爬满蚂蚁一样难受。

    然后他掏出一张银行卡,说是够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想要的话自己去拿。

    他微微仰头靠着沙发,用卡轻轻点了下皮革说,他不强人所难,这与她父亲的债无关。

    她早在被刀哥送出去时就有心理准备,可后来他根本没搭理自己,等她开始在白金瀚打工了,他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还愿意供她上大学。

    她自我安慰,债清了,还有学上,自己赚了。

    从小摸爬滚打的生活告诉她,自尊心不值钱,她接过银行卡坐到他身边,任由收紧的手臂抱住自己,唇边刀疤贴在额前,“真乖。”

    于是她乖乖地靠在他肩头说,“谢谢虎叔。”

    他一愣,松开怀抱醒酒似的搓了把脸,“我没那么老,跟其他人一样叫虎哥就行。”

    原来男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年纪,那一刻,她觉得他没那么吓人了,还有点可爱。

    电影进入尾声,里面打得天花乱坠,小雪回神,抬头看向倚靠的金主,他也在走神。

    他时不时就会这样,她习惯了。

    字幕开始滚动,电影结束了,她可以开始了。

    室友们先后都交了男朋友,偶尔夜不归宿,今晚,她希望他夜不归宿。

    他没有结婚,也和琳姐分手了,但从不让自己去他家,这间小公寓是专门用来安放她的。

    手指滑上开阔的胸膛,她仰头送上自己,得到一个没有回应的吻,她没有经验,硬着头皮用舌头撩拨那道疤,汗毛因舌尖的粗砺感竖起。

    终于,努力有了回报。

    他一手就把她完全圈住,铺天盖地的细密的吻,五指滑入特意为他留的长发,琳姐说他喜欢长发。

    客厅没有开灯,谢幕的电影暗了下来,他像一道黑影压下,绵长而折磨的吻。

    她兴奋战栗,竭尽所能的热烈,想要延续这一时刻,却发觉她越热烈,他越冷静,直至黑影撤去。

    她想,他一定在白金瀚还有别的女人,她的作用只是满足他谷欠望之外的其他需求,所以他从来不碰自己。

    沙发一轻,黑影起身,离开前说下次来看她。

    他不常来,下次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寒假,他们一起去北海道。

    今夜的失落只能靠回忆填补,尽管那次北海道之旅并不完美。

    -

    在以雪著称的札幌,小雪生平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轻飘的、纯净的雪。

    跑道旁有盐白色的堆积物,不多,却让她还没下飞机就开始兴奋,纯白的飘絮,小雪看到了小雪。

    她的专业是日语,金主带她看雪,她当金主翻译,来之前做好全套攻略,计划先入住すすきの的酒店,体验周边美食,金主则对附近中岛公园的天文台很感兴趣。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一个初中肄业的痞气粗人,有着出其不意的温柔,还有着出其不意的爱好。

    她这个大学生还从他那里学到不少,比如木星是太阳系最大的行星,是表面风暴不息的气体行星,还是以自身庞大引力为地球阻挡天外攻击的守卫行星。

    札幌有雪,还有天文台,他带她来看雪,她陪他去天文台。

    万万没想到,刚下飞机不久,金主临时改主意,忽然指定要去大通,她在网上到处找大通可以立即入住的酒店,金主又说,去定山溪温泉。

    这就是旅行社工作的学姐说的,无理取闹的甲方。

    后来还是托学姐的关系,才在旅游热门定山溪抢到一个当晚入住的房间。

    房间里有温泉,甲方金主揶揄着还能一边泡一边看夜景,就是这地儿太僻静,光看树杈子上的雪了。

    她笑说,那也是一种乐趣啊,我们猜那边树杈子上的雪什么时候落下?

    她新奇、欢喜、激动,只要是和雪相关的都喜欢。

    金主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忽然问,每个房间都配温泉吗?

    她说不知道,应该是吧,这里不就是以温泉著名?

    孤男寡女,汤池冒着热气,她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金主把大衣一裹,围巾一戴,要去吸烟室。

    雪势越来越大,飘絮化作鹅毛,零下的寒冷对于习惯温暖的京海人而言多么挑战,她不能理解,紧张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他逃什么?

    她独自泡了温泉,夜里传来断裂的声音,压垮树杈的积雪落下,压在心头,压得她睡不着。

    直到半夜金主才回来,身上没有烟味,只有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风雪的冰寒,脖子上的羊绒围巾不知所踪。

    他回来前她正辗转反侧,室内没开灯,窗外的微光不知是月光还是雪光,他兀自坐到暖桌边,寒意从眼中、呼吸中、每个毛孔中溢出,明明是寒意,却沸腾般翻涌着,唇上刀疤几近扭曲。

    她不敢说话,继续装睡,蓦然想起当初在白金瀚,他浑身是血,差点把人打死时的凶狠,残忍,暴戾。

    不知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没有找到吸烟区,还是语言不通遇到麻烦?她该陪他去的。

    等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恐怖的氛围才稍稍纾解。

    正暗自松口气,玻璃破碎声在黑暗中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开灯跑过去。

    洗手间的镜子碎了,愤恨犹如怨灵的男人,右拳鲜血淋漓,盯着镜中破碎的自己,喘着粗气,压抑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情绪。

    她不敢多说,默默为他处理伤口。

    他抽回受伤的右手,一言不发回到暖桌前。

    然后,开始抽烟。

    她小声提醒了句,室内禁烟。

    他没有回应,狠吸了口,嘴边火星变得更亮。

    -

    第二天,小雪主动找酒店道歉,赔偿,付清洁费,金主在补他一晚上没睡的觉。

    酒店前厅不大,清净得看不出来这里一房难求,身边路过一个女孩,瞬间吸引她的目光。

    女孩手中有一条咖色羊绒围巾,她的手比脑反应快,直接伸手抓住。

    女孩愣住,两人拽住同一条围巾。

    她说请放手,放してください,语气不太友好。

    女孩迷茫,用中文说不好意思,再用英文解释。

    误会解除,原来是同胞。

    女孩说围巾昨晚挂在公园树上无人认领,她冷得没办法就借用一下,现在正要找失物招领处。

    她说围巾主人是她男朋友。

    女孩露出迟钝的微笑,没有多问,也无需她证明,归还围巾后客套地聊起天,祝她和男朋友在这里玩的愉快,自己要去下一个站点了。

    小雪把围巾抱在怀里,鬼使神差问,为什么不在这里多待两天?

    女孩看向酒店外,皑皑白雪,清明天光,札幌的风雪在这一刻全都灌进那双莫名悲凉的眼中。

    女孩说,因为这里太冷了。

    她问,你下一站在哪儿?

    女孩笑说,札幌市天文台,就在中岛公园。

    她一愣,又问,一个人去吗?

    女孩点头说,我朋友还在睡觉,我一个人去。

    她想,丢下朋友也要去,这叫独立还是孤僻?

    女孩说这里太冷,可她明明感受到了围巾上的余温,那是谁的体温?

    回到房间,金主还没醒,一直睡到午后醒来,怪她没有叫醒他。

    巧的是,他们下一站也是中岛公园。

    不巧的是,札幌市天文台闭馆了。

    来都来了,她干脆牵着金主的手漫步公园。

    今天还是小雪,不用撑伞,光秃秃的树杈结出盐白色的结晶,慢慢越结越多,直到簌簌落下,冬天的果实才算成熟。

    皑皑的雪铺满眼睛,道路两旁堆起半人高的雪墙,中间留出宽阔的雪道,铺天盖地的纯白蔓延到世界尽头,好像他们可以这样慢慢地走一辈子。

    路过依偎私语的小情侣,牵狗慢跑的中年男,还有一家三口,正在堆雪人。

    她想,世上有那么多人生来就幸福美满,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母亲生病早亡,父亲吸毐卖女,为什么她都这么惨了,老天爷还是不能对她好一点?

    定山溪温泉遇到的女孩,那个幸福的女孩,她又是因为什么悲伤?

    她振奋精神,非要拉兴致缺缺的金主去堆雪人。

    路边已经站着两个没有主人的雪人了,她驻足停留,被那简笔画手艺勾勒出的神韵吸引。

    没有纽扣眼睛,没有胡萝卜鼻子,树枝划出的几道简单痕迹,就是雪人全部的眼睛鼻子和嘴巴,路过的人不细看,估计会以为是两个雪堆。

    也许是不想让别人看出这堆的是雪人吧,她看着小雪人笑弯的嘴角想。

    雪越下越大了,身边灌进冷风,替她挡风的人走到雪堆面前,长腿屈膝半跪于风雪,受伤的右手缓缓抬起,修长的指尖落在大雪人嘴边的刀疤。

    她想,天文台闭馆,真可惜啊。

    ————

    玉树琼枝,绵绵小雪盖上枝头。

    日式灯笼的路灯底座慢慢积雪,堆积到灯罩,含蓄的灯光,将雪映出温暖的鹅黄。

    路灯下的女孩感受不到这份温暖,搓着手心,忽然听到活水的声音,拉上同伴朝水声走,来到白雪覆盖的池边,池中有两尊河童石像。

    女孩合十正要许愿,又怀疑外国的妖怪靠不靠谱,想想还是没有许下真正的心愿,只许了一个当下紧迫的愿望。

    她怕冷,起码天气别再这么冷了。

    身边的同伴打了个喷嚏。

    大概河童显灵,远处覆雪的树上有一枝光溜溜的树杈,上面挂着一条咖色围巾,静态的黑夜和白雪中,动态的暖色调舞动枝头。

    札幌的冷是陌生的冷,刺骨的冰寒侵入四肢百骸,寒风中,围巾微微飘摆,像一面旗帜朝她招手。

    女孩四下看不见人影,取下围巾,折叠的内部还有余温。

    看她发愣,同伴顺势把围巾绕到她脖子上,一下一下绕得轻柔又仔细,尽管他自己也很冷,但绅士风度还是要有。

    戴好围巾,两人往回走,到了旅店,回房前,有风度的绅士已经开始没风度地流鼻涕。

    女孩担忧道,“郑清同学,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

    房门轻轻关上,门缝漏出一句爽朗的解释。

    “别胡说,我身体好着呢!”

    身后跟随的脚步因这句话戛然而止。

    屋内,一位在本地留学,一位环球旅行到此,还有一位刚从国内赶来的老同学正在等他们。

    为了凑这一场同学会,他们在すすきの碰头结成对,又在大通凑成四人,最后终于在定山溪温泉五人集合。

    赵笙笑得不怀好意,问他们刚刚干什么去了。

    郑清因为家中缘故,向来捧着赵市长的女儿,“赵大小姐,我们去接你,结果你自己先到了?”

    黄瑶点头,目光谴责。

    习惯被追捧的赵大小姐毫不心虚,晃晃清酒招呼大家入座,今晚不醉不归。

    相聚甚欢,大家喝得很开心,聊得更开心。

    不知怎么聊到京海的发展项目,黄瑶说不清楚,赵笙啧啧道,“你怎么能不清楚?我爸说,你小叔名下那块厂地国家全要了,上头直接下的文,好大一块地又那么大个厂,这下怕是光赔款都够你小叔另起盛世了。”

    黄瑶哦了声,“我这两年都在美国天天向上,消息滞后各位理解一下。”

    赵笙懒得数落她,大家继续喝酒闲聊。

    兜里传来震动,黄瑶眉心微皱,走出房间接电话。

    高启盛问:“瑶瑶,你在哪儿?”

    她在美国的公寓被安装了监控,这次悄悄跑来日本,这里总不会有他的监控了吧?

    不过电话都打来了,她还是实话实说,但他似乎不相信自己和郑清只是同学关系。

    岁月沉淀出他的从容、狂妄和目空一切,一字一句都像在施舍宽容和怜悯,“没关系,瑶瑶,小叔叔也年轻过,你和那些男孩尽管玩玩,记得回家就行。”

    黄瑶脑子里有股神经跳得厉害,话是这么说,可她已经遭遇两次学习小组的男同学退学了,郑清和她一直关系不错,大概因为有个海事局局长的父亲才躲过一劫。

    其实,高启盛对她身边年轻的同学和异性朋友已经不错了,因为他说过,只要不是唐小虎。

    最初得知被监控时,她故意和同组的男同学谈起恋爱,带他回公寓搂搂抱抱,没多久对方就退学。

    她又带第二个男同学回家,没多久对方也回国。

    高启盛知道她在赌气,来电时漫不经心道,“瑶瑶,玩玩可以,但不要带回家。”

    意思是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晃。

    她说,“那你把监控撤掉。”

    “我要确保没有人来骚扰你。”

    她不理解,“谁还敢来骚扰我?!”

    回答很直接,“唐小虎。”

    “......”

    “瑶瑶,你在外面和谁玩都可以,反正最后都会回到我身边,但只有唐小虎不行,你自己知道为什么。”

    “……小叔叔,虎叔是我叔叔,是长辈。”

    “我知道,我也是。”他轻笑了声,“所以我们才比那些男孩特殊,不是吗?”

    她想,高启盛大概是觉得她只喜欢老男人。

    老同学正愉快地喝酒聊天,隔壁房间爆发笑声,黄瑶从监控的事回神。

    电话里,高启盛愉悦道,“瑶瑶,你快毕业了,我们的刑期就要满了。”

    见她半天不说话,对面安慰着,“是不是还担心你爸妈那边?没事,我来解决,总有一天他们要面对现实。”

    赵笙不满地嚷着,问黄瑶什么电话接这么久。

    她搬出赵市长的女儿来,“小叔叔,赵笙在叫我了,我先挂......”

    “瑶瑶。”他呼唤了声,没有下文。

    “怎么了?”

    对面传来幽叹,“瑶瑶,我想你了。”

    隔壁又在欢笑着什么,黄瑶握着手机发愣,恍惚想起那场闹剧的最初,他虚情假意诱导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

    当年离家出走的闹剧,最后还是由高启强出面解决。

    孙子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他一直到了最后才舍得对弟弟用兵,带人闯到酒店套房。

    一直维持好父亲形象的高启强,对高晓晨最严厉的时候也只是言语责备,但那一次,黄瑶挨了巴掌。

    响亮的耳光打得脸一偏,眼泪流下,她捂着脸认错。

    沙发上的高启盛被人按着肩膀动不了,愤怒中正要开口,也被反手抽了一巴掌。

    高启强怪黄瑶不懂事,明知陈书婷和高启盛关系紧张,还要激化矛盾。

    他们被带回高家别墅,黄瑶半边脸微肿,陈书婷在气愤中没有安慰她,转而向高启盛出击。

    那是她搜肠刮肚为乖女儿想出的理由。

    “瑶瑶跟老默父女感情那么好,老默偏偏走得早,她对上了年纪的男人亲近无可厚非,我咨询过心理医生,她这样的小姑娘恋父很正常!高启盛,你别以为瑶瑶对你有多特殊,小虎和她相处还没你多呢,她也照样亲近小虎!”

    “陈书婷!”高启盛吐着毒蛇的信子嘶叫,“你可真会举例子!”

    黄瑶还在抹眼泪,余光瞥见倚在吧台的唐小虎,不敢去看他什么表情,只知道他和唐小龙一起保持沉默,没有掺和进这场家庭纷争。

    陈书婷坚称黄瑶还小,亲生父亲的缺失让她不能区分感情和依赖,高启盛就是个引诱侄女的变太。

    高启盛阴郁而仇视,怨愤的目光刺向陈书婷。

    陈书婷逼问黄瑶,要乖女儿承认,先前的一切只是因为她不懂事。

    黄瑶无地自容,捂脸痛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在此时都成了不知道。

    无人在意处,唐小虎拧着眉,也许真如陈书婷所说,她只是分不清感情和依赖,就像她把自己当成一个父亲的替代品,也许高启盛只是一个高级点的替代品。

    哭泣的孩子缓缓抬头,泪眼婆娑的伤心刺痛了他,若有似无的仿若依恋的目光,他别开视线,不愿再被骗。

    高启盛上前想抓住黄瑶,不允许陈书婷动摇那颗原本对他坚定的心。

    高启强移步,威严地拦在中间。

    高启强受够了这场荒唐的家丑闹剧,决意分开两人,黄瑶不用再去强盛实习了,当然,盛世也不准。

    帝王下达最后判决,让黄瑶准备出国进修。

    家和万事兴,在挚爱的妻子和至亲的弟弟之间,他选择流放养女。

    就算不能完全杜绝相见,但半个地球的距离起码能给这场不伦的高烧降降温。

    他的宝贝弟弟看起来病得更重些,心里说不出的不安,但愿时间久了病会好。

    高启盛最终接受判决,和他哥硬碰硬不是上策,更何况距离难不倒他。

    一系列荒唐之后,这场闹剧终于平息。

    客厅里只剩两人,陈书婷又让唐小虎去劝黄瑶,在这方面,她对唐小虎有种唐小虎自己都不理解的信任,其实他又比高启盛好多少呢?

    高启强打电话劝说时他在场,陈书婷抢过电话骂人时他也在场,字字句句都在骂他。

    “瑶瑶是你侄女,你看着她长大的,怎么下得去手!”

    还有高启盛说的,女孩到女人的事……

    额边血管凸起,他将脸埋入双掌。

    黄瑶没有等到规劝,煎熬地坐着一动不动。

    两个人的沉默被空旷的客厅无限放大。

    良久,唐小虎起身要走,外套一沉。

    黄瑶抓住他的衣角,神色哀求,求他原谅,求他不要走。

    他深呼吸,给她最后的机会。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在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后,她哪还好意思开口?

    他问:“瑶瑶,我和你小叔,都是一样的吗?”

    黄瑶不停摇头,不是,当然不是,他不一样,他和谁都不一样。

    阴冷在他眼中凝聚,“所以,只有我是替代品吗?”

    黄瑶泪如雨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在这四处监控的高家,她无法解释更多了,哪怕没有监控,就当为他着想,她也无法解释更多了。

    苍白的解释让他觉得可笑,低头掰开一根根紧攥的手指,他无可避免地弄疼了她,看到疼得皱起的小脸,把心一狠没有停下。

    他想,不就是替代品么,他也可以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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