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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雪,飘飘洒洒地在空中慢慢荡着,轻柔地挂在人的发簪上,给玉渡了一层水色。

    江兰若身上的大氅薄得很,冬日里的风一吹就透,下巴处因着方才的缘故还隐隐沁着红,鼻尖也被冻得通红,她在廊下快步走着,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秀云跟在她后面,心疼得打紧,玉做的人儿,却这般不心疼自己,赶明儿着了风寒难受的还是她。

    “夫人,我们回去换件大氅吧!将军刚送了水貂毛的,最是暖和了。”秀云一双圆眼中都是担忧,口中多了几分急切。

    谁想江兰若又只吸了吸鼻子,笑着说:“不必了,这样才好呢!”

    霍将军的长鸿阁就在眼前,江兰若将肩上未融化的雪花拂去,推门踏入其中。

    独留秀云立于原地,心中是千百个不解。

    “这样才好呢!”

    这样是什么样……

    又好在哪里了……

    然而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自小她就是个不伶俐的,念在家生子的身份才留她在府中做些杂活,没有人正眼瞧过这么一个脑子不活泛的下人。

    直到江兰若入了府无人伺候,后院的管事嬷嬷领着一排人让她挑选,自己才被挑中,从此成了将军夫人身边的人。

    夫人待她很好,轻柔似烟柔情似水,只是有时会寻不见人。

    夫人大抵是个聪明人,总是能琢磨明白一些她想不明白的事,比如此时,夫人说的好是好在哪里了。

    思来想去,秀云还是叹了口气,拐去飞鸿阁的小厨房,吩咐厨娘做一碗姜汤给夫人驱驱寒,又转回夫人的念云筑,将那件水貂毛的厚大氅取来。

    飞鸿阁内,江兰若走到正屋,推开沉重的红木雕花门,屋中沉木气息愈发重,她眼角笑意渐消,然而嘴角却更加得扬了三分。

    回身轻手关了门,她的肩胛骨在薄衫中突出得明显,好似蝴蝶翅膀,扎人的眼。

    屋中烛火燃得很暗,屋内的陈设也就显得晦暗不明起来,上方悬着的匾额写着四个大字,正是当今圣上亲自赐下的墨宝,然而已被灰尘蒙住,早看不清是什么字了。

    堂下坐着一人,借着案上的烛光看书,身旁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香炉,屋中的味道皆是从中而来。

    不太好闻却也不难闻,如雨后腐朽的沉木一般,压抑又沉闷。

    听见开门的动静,榻上仰躺着的人直起身来,“兰若?”

    江兰若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到了午膳的时辰了,将军可要传膳?”她柔柔地笑着,烛火映照下像是盛开的芙蓉一般,和方才与霍元卿对上时有些相同,又很不相似。

    眼角上扬的弧度都未曾变过,说话速度也慢了下来。

    对面这人正是霍元卿的父亲,当朝的武安将军,她如今的夫君,霍清永。

    霍元卿这样好的样貌,大概是五分随了爹,五分随了娘。父子二人的鼻梁和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故让人觉得薄凉又多情。

    霍清永将书本放下,伸手环住了她的手,“怎么脸冻得这样红?给你送去的大氅瞧见了吗?内里绣着的芙蓉花可还喜欢?”

    江兰若面上表情未变,依旧笑着,只默默将手抽了回来,“外面下雪了,自然是冷的。”

    霍清永只浅触暖玉,便又丢失不见,眉间扬起一丝懊悔,转瞬又被压了回去。

    “传膳吧。”他淡淡说着。

    外面自然有人时刻侯着,闻听此言,将午膳一样样地端了上来,汤菜是一直在火上煨着的,及到送来时还冒着热气,另有一道甜食,是江兰若平日爱吃的。

    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碗姜汤。

    霍清永的身子自打去岁就不大好,这是满城人皆知的事,直到腊月里迎了江兰若进门才算好些,然而也只能算是捡回一条命,身子骨到底还是伤了的。

    江兰若和他的贴身小厮共同扶着他从榻上起身,又扶着他一步步走到黑胡桃木的桌前,在正位坐下。

    霍清永落座,先望了眼桌上的菜,目光落到那碗姜汤上,问了句:“这姜汤是何意?”

    正巧这时秀云从念云筑回来,听见问话福了福身子,“我们夫人方才在外迎了小将军凯旋,站了好一阵,吹了满身的雪,我怕夫人着凉便让小厨房熬了碗姜汤。”

    霍清永眉头一皱,“元卿回来了?那他怎么不来飞鸿阁用膳?”

    “小将军也累了一路了,歇歇也好,差这一顿饭也没有什么的。”江兰若抬手盛了碗鸽子汤,放在霍清永的面前,手指因着寒冷被冻得几乎惨白,指尖被汤菜隔着陶瓷碗一暖,慢慢地恢复起血色。

    霍清永一掌拍在桌上,勺子都震了两下,“让长辈站在外头等他这么久已经够给他面子了,如今回了府中连个面都不露,成何体统?!”

    他抬手叫了人,“霍朗,你去叫他来。”

    江兰若适时提醒道:“将军,霍管家这两日告假回家了,如今府中是柳姨娘的哥哥柳大人管着。”

    “他算什么大人。”霍清永嗤道:“让他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那位柳管家得了令,一时进退维谷,哪方也得罪不起,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江兰若言笑晏晏的,看起来倒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贴心地把霍清永爱吃的菜夹到他面前,劝他先吃。

    待这午膳用到一半时,她又端起不那么烫的姜汤小口喝着,偶然被呛了一下,轻轻咳起来。

    秀云忙上前一步替她拍背,此时江兰若的笑倒是发自心底的了。

    秀云今日做了件好事,回去应当奖她呢。

    霍清永果然放下筷子,给她倒了杯茶水,又问道:“那柳……可回来了?”

    他这话问的正赶巧,那位柳管家正捧着衣衫跌跌撞撞地回来,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吃了个闭门羹。

    柳管家跪的倒是利落,头碰在地上,“将军,小将军说他正休整,恐没、没空来,让将军自己用膳吧。”

    霍清永被这话气的一口气倒不上来,周围人都被吓了一跳,传大夫的传大夫,倒水的倒水,拿药的拿药。

    江兰若起身轻轻为霍清永拍着背,“你怎么传的话!小将军最是孝顺,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柳管家闻听此言头更是低下去,恨不得扎在地缝里,微胖的身子不住颤抖着,他那衣领处上好的貉子毛也沾了灰。

    霍清永喝了茶水,又在舌根下含了颗丹药,才算是缓了过来,和霍元卿张扬肆意的眸子不同,他的眼睛生的普通又没有光彩,混浊一片,眼神轻轻落在地上颤抖那人的身上。

    “你也不用当差了,既是柳姨娘的哥哥,晚上回了她便出府吧。”

    柳管家听了这话后背上的冷汗几乎将他浸透,不住磕头求饶,然而霍清永再没理会,挥挥手就有人拉着他出去了。

    下人甚至还妥善地用布条塞了他的嘴,让他连一丝声响都发不出来。

    这午膳用到如此也无人再有心吃下去了,霍清永折腾了这么一通早就累了,眼皮沉重起来,抬手撑在江兰若的胳膊上,便回了榻上。

    “你前些日子说想吃红薯山药千层糕,我差人去买了,你一会儿带回去吧。”他躺在榻上闭着眼,呼吸较常人弱上几分,面色透露着不自然的灰败。

    江兰若只点头道谢,熄了案上的灯,披着秀云带过来的厚大氅,踏雪回了自己的院子。

    念云筑本是个荒废了的院子,是整个府内离飞鸿阁最近的,原只有两间房,没打算住人,是以也没有个名字。

    直到那位大师算出了江兰若的所在,霍清永远远瞧上她一眼,在成婚的前一日自己写了匾额,挂在念云筑的门口。

    院中被江兰若移了许多梅花,竟比外面的院子还要多些,密密匝匝全是梅花,清冷的香气绕着整个院子,缠在她身上散也散不掉。

    她还在院中留了空位,等着春暖花开时移些别的花进来。

    她站在门口,轻嗅着。

    其实梅花没什么香气,只偶尔能迎上一二。

    她蹲下身子,捧起一捧雪,团成个松松散散的雪球,扔到梅花树上,挂在梅花枝上。

    她的鼻尖红彤彤的,看着可人儿。

    “秀云,我家在南方,很少见这么大的雪呢。”江兰若喃喃道:“连梅花也开不了这么好。”

    秀云把她的大氅拉紧,“以后夫人在京城,每年都会见到这么大的雪的,也有好看的梅花看。”

    江兰若点头,把秀云头上沾着的雪花拂去,两人对视一笑。

    江兰若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将军从来都不来咱们院子吗?”

    秀云只觉她这话问的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将军身体不好,很少去飞鸿阁以外的地方。”

    “他是身体不好。”江兰若眼睛眨了眨,“可他去过柳姨娘的院子,也去过方姨娘的院子,只唯独没来过咱们这儿,你当是为什么?”

    秀云又是琢磨不明白,只好瞪着双眼睛瞧她。

    “因为这院子,因为念云筑,也因为这满院的梅花。”

    “他不愿进,也不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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