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的女人很危险

    『对了,老大。』

    夜里,某条街上,爵士内线传讯,『趁着空档,我跟你提报下关于能量柱的讯息。』

    『请说。』擎天柱回应。

    『我们这段期间下来,即便有不少关于能量柱的信息;但总是被霸天虎抢先一步。』夜深人静,他的周围没有其他汽车人。爵士调阅自己的纪录,『──除了在土耳其被毁掉的以外。』

    『请继续。』

    『拿现有的信息交叉比对……我很抱歉,擎天柱,我们继续找下去可能也只是徒劳。能量柱从一开始就是霸天虎布置,我们本来就处于弱势。要赶上他们的脚步,难上加难。』爵士停下,语气有些缓慢,『更何况…当初因为我,又拖延了整个行动的进度。』

    『爵士,这不是你的错。你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即使爵士没有表现出来,但擎天柱知道爵士心底一定很自责,『能量柱固然重要;无论留在人类或是霸天虎手上都不是件好事。可唯有我们同心协力,才有足够的力量与之抗衡。』

    『这样好多了。』爵士笑笑,『所以我们还是继续找吗?』

    『是的,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可能。』

    『好吧。』

    『另外,关于我们的复制品,』擎天柱一直没忘记史黛拉说曾亲眼目睹,人类正在「制作」他们的消息;只是这么久下来,他们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你有查到甚么吗?』

    『不瞒你说,我偷偷黑入美国的系统。』爵士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是不这么做,我们绝对查不到这种机密消息──更别说,我都这么做了,还是一无所获。』

    即使入侵美国国防的机密数据库,爵士还是连一丁点信息也没有──就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样。

    可史黛拉没理由捏造这种消息给他们。又何况,史黛拉当时可是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作为证物;虽然那支手机早在不知哪个混战中粉身碎骨了。不过他们还有老大的记忆文件存证。

    『…我明白了。』擎天柱也不责怪爵士擅自动作。连爵士都做到这步、还甚么都找不到,这件事确实棘手。『爵士,麻烦你继续调查。』

    『没有问题。』得到老大的许可,爵士突然对整件事胸有成竹了起来。开启内部任何「可能」有关此事的资料文件,试着从里头成堆成迭的信息,拼凑出任何一点信息。

    『爵士。』

    『嗯?』

    擎天柱顿了下,『她有好些吗?』

    『呃…这个嘛。』爵士一边翻着档案一边盯着眼前的…小酒馆。

    前一晚,史黛拉在擎天柱的车内掉下眼泪的剎那──其实擎天柱不明白这是甚么意思。

    赛伯坦人不会哭。没有眼泪。他不懂眼泪代表甚么含意。

    可至少他还感觉得出,史黛拉很难过。

    昨晚的史黛拉实在太多反常。擎天柱想,也许史黛拉是跟着他们这样奔波太久,压力超过负荷,才导致她一连串的失常──毕竟与赛伯坦人相比,人类真的脆弱太多。他们的行动很有可能使她过于疲惫。她不是个会随意流露感情的人,肯定是身心灵上受到某些刺激,才造成她这样失控。

    所以,他决定──让爵士带她去散散心。一整天。

    起初爵士是婉转拒绝的。这种安慰女人的戏码他怎么可以抢老大的风头?尤其对象又是史黛拉──但,因为他是首领,他该同进退的是整个名为汽车人的团体,而不是单独去照顾一个人──他不能花一整天的时间只陪着一个人,尤其,他们可不是在一个安定的环境里。

    …老大总是很有道理。除了首领的地位外、几百万年下来对他绝对的服从,其实最让爵士无法拒绝的,还是大哥那过于真挚的眼神……

    『我相信你是我们之中最了解她的。』

    有时老大的托付,不单单只是诚恳,偶尔甚至奇异地让爵士有股被诈骗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幸亏一整天下来,史黛拉再也没有任何异状。

    顶多…就是脸又更冷了点。弄得爵士也不敢对她乱说话。他相信感人的话史黛拉大概不喜欢听──老大可是讲了一句令人感动肺腑的话就让她变成这样;同样也不敢乱逗她,就怕自己不小心提了甚么关键词会惹了她──这方面老大也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可看她沉默的面无表情,实在一点都不有趣。不过他才被狂派囚禁了一阵子,他也真的没甚么好玩的新鲜事可以跟她分享。

    『……』

    爵士是有那么点郁闷,但并非完全无收获。爵士发现,史黛拉好像很喜欢看夕阳;像今天他就陪着她看了……有点久的夕阳。

    有点久是因为,史黛拉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弄得他无聊到,只好内线去吵横炮。

    接着再把横炮弄得激动到,差点震碎了自己的接收器──所以他主动切断横炮的内线。

    还是安静地看夕阳吧。

    『爵士。』对着夕阳发呆了不知道多久,坐在车头前方的史黛拉突然叫他。

    『甚么?』

    『我想去一个地方。』

    接着,他们就来到这了──蓝调走廊。听起来就是个很酷炫的名字。

    夜里,那蓝色的招牌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不规则闪动,倒是多了几分风格。

    要不是爵士明白隐藏自己身分的重要,他恐怕是会跟着进去的。

    『擎天柱,』爵士回复内线,视线穿透酒吧的门板。

    『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好。』

    *

    她一点都不好。真的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察觉到,自己许多动作与反应都是这么不合常理──她不会随便跟别人谈感受。任何弱点的展现都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出奇不意的时机造成威胁──她高傲的本性也不允许自己示弱。可是面对擎天柱时,自己的脆弱却总是很坦白。

    她不会无意图地去替人着想,她会担心的只有自己是否会失去线索而造成任务失败。从小的训练让她明白,多管非任务以外的闲事只会惹祸上身。所以她总能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可是她却很怕擎天柱会跟亚伦一样的下场。

    她是个自我要求很高的人,生长的环境更是让她不得有一丝松懈──可是在无意间,她在擎天柱身边却得到某种放心。

    就像,她从来不赖床。

    因为闭眼的时间她得更小心翼翼;毫无意识的时候,就是最致命的时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保证。她甚至讨厌过人类竟然需要睡觉这种生理需求──唯有感到安心安全,她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那是只有跟亚伦在一起时才有的──但也是很后来的事;她第一次感到睡眠是件令人放松愉快的事。

    接着就是擎天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从甚么时候开始,她对他感到很安心;甚至安心到,对自己这些反常的举动都毫无知觉。

    是他真像亚伦了?还是她先动情了……

    他跟亚伦是唯二说过要保护她的,是真的真心诚意想保护她的、会紧张她的伤疼的……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需要人保护。

    可当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可当自己受伤有人替你心疼,她是真的有那么点感动的──那样的瞬间,一切都不再令人担忧;那样的瞬间,有人替她撑起一切。

    背景是缓慢节奏的鼓声,配着低音与慵懒的人声──有意者可以听成一段悲伤的旋律;有心人可以在心中谱成一段浪漫的情缘。

    碰──

    她手上的酒杯猛地撞上吧台。

    别傻了。

    她相信她已经耗尽了她这辈子的幸运,去遇见亚伦;当然她也耗尽了她所有对情感的渴望,去杀害亚伦──所以不该,也不可以有人跟亚伦一样。

    现在,更别说,对方还不是个「人」。

    其实,不管谁像亚伦都好──就擎天柱不能像亚伦。绝对不能。

    她一口饮尽手中酒──调酒师再次替她补上。

    她不要谁保护,她不要谁担心。她可以保护好自己。

    亚伦已经死了。

    甚么安心睡着的地方──她不需要。同样的,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了。

    *

    爵士觉得自己的车顶要筑出鸟巢了。

    已经过了清晨一点──这个史黛拉说能喝,也是挺能喝的嘛。

    老大给了一天的假,算起来人类的一天也结束了;擎天柱也不催促,大概是希望史黛拉能好好放松吧。

    只是老大向来的体贴,现在对爵士是种折磨啊。

    他都不知道一个个点了汽车人几回,看现在的汽车人有几个是可以跟他打发时间的──大黄蜂是小老弟,不是甚么话题都适合聊;迪诺不喜欢探讨没意义的话题;救护车那种守身的态度也聊不起劲;飘移的恭敬让爵士能避则避;雷霆救援队的三人组出名的暴躁;现在去找擎天柱他一定又会满口要他好好照顾史黛拉的碎念;最后的横炮实在太容易激动早被他切了内线──

    竟然,连个打发时间的对象都没有。

    这个蓦然,爵士回首──这百万年来他究竟是怎么过的?

    不是不愿意陪史黛拉,是他真的等了好久好久,无聊了好久好久;甚至还主动给擎天柱通报了所有报告消息──他真的无事可做了。

    他一定要找事做、他绝对要找事情做;每当他一无聊起来,身旁的人就会有麻烦。没人喜欢他无聊的──

    甚至这个当下,还只能认分地当台车,连活动四肢都不能──爵士真的闷毙了。

    「美人,这就是妳的车?」

    就在爵士正试着无声无息无动作地解放自己的郁闷──虽然显然没有任何效果──的这个时刻,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颇为成熟的男声。

    「他是……」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史黛拉,背靠上车门,右手扶上车顶,稍微弯身,将侧脸趴到车顶上的手肘。满脸通红,带着笑意,「世上最棒的车了……」

    撇开史黛拉现在满身酒气,这句话倒是让爵士一扫刚才的郁闷。

    就说吧,他可是很正点的!

    「香车配美人,果然成熟的女人就不一样。眼光不错,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那名男子靠近她,一手抚过她的侧脸;却见史黛拉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嫣然一笑。

    ──这是甚么状况!

    骤然间,还在对自己是世上最棒的车洋洋自喜的爵士,警铃大响。

    「像妳这么有魅力的女人,没有男朋友真是怪了。」

    「……」史黛拉疑似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爵士也跟着瞪了那个男人一眼。

    少碰我家老大的女人──我家老大你打不起。

    「抱歉,我不该乱说话的。肯定是哪个男人瞎眼,没好好珍惜妳。」这名熟男也不知道是接收到爵士还是史黛拉的怒瞪,连忙开口哄眼前的女人。

    「……」

    「好了,宝贝。我们还要站在这发呆多久?」他更往史黛拉靠近。

    「妳不是想秀秀妳的车吗?」

    「你说得对……」史黛拉笑意朦胧,食指轻放到他的嘴上,「让我带你去兜兜风。」

    史黛拉开了正驾驶座的车门,也不管有没有酒后驾驶的问题──醉酒的她至少还知道,爵士不能给外人开。

    …这是甚么意思?

    爵士突然想起蓝诺斯──当年他误以为史黛拉是他的秘密情人、还钓自己出来炫耀约会──现在可好,是真的给他遇到这种事了!难道他这个汽车人副官的脸上写着有助于增温偷情气氛的字吗!

    「史黛……」

    就在爵士准备质问车内的史黛拉时,那名熟男也进到了车内。双手将史黛拉压在车门上──她碧绿色的双瞳闪过一丝厌恶。

    「妳别装了,别说妳接受男人的搭讪只是想带男人去兜风?」他靠向史黛拉,「我们直接在这吧。虽然车内是小了点……」

    「…爵士……才不小。」史黛拉眼中的厌恶更甚。酒精明显麻痹了她的神经,她对对方的每句话都没有别的反应──除了他羞辱了爵士。

    ──哦!

    正准备要找史黛拉算账的爵士突然心情又好起来了。

    就说吧,他才不小呢!

    「爵士?还替车取名字?」熟男轻笑了声,脸更往史黛拉接近,眼看就要吻上。

    「我开始觉得妳只是个小女孩了。」

    碰──

    驾驶座的安全气囊突然弹出,直直地打到他的脸上,强大的冲击逼得他往后退回副座──奇怪的是,史黛拉竟然毫发无伤。

    「先生。」爵士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音响传来,接着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在史黛拉的驾驶座上,凭空扫描出一个银短发的男子。

    「这女的你碰不得。你若不想化为灰烬、在宇宙间漂泊,」银发男子转过头,蓝色的双瞳瞪着已经傻住的熟男,

    「就快点滚到我侦测不到你生命迹象的地方。」

    眼前的人形凭空出现──还、还透着驾驶座上的女人!加上这个明显有自主意识的机器音!跟着史黛拉从酒吧出来的男人根本完全傻了。

    看见对方呆住,爵士也改被动为主动,打开车门、坐垫一歪,直接把他「倒」出去──摔到地面的疼痛总算把男子给痛回现实,他惊恐地大叫几声跑掉了。

    「……」

    酒精作祟,背还贴着车门的史黛拉只能双眼迷蒙地愣着……盯着乍看像坐在自己大腿上的…爵士。

    他关起车门,取消人物影像。车内只剩史黛拉。

    「…你在做甚么?」神经被麻痹的史黛拉,对刚才爵士的动作,慢了半拍反应。

    「妳又在做甚么?」背着老大跟别人约会吗?意外地,爵士的机器音里听不出任何不悦──反而有几丝无辜,诚心诚意地提问。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史黛拉一时说不出话。

    「妳?」

    「我……」她体内的酒精还在躁动,显得有些情绪化,她趴到方向盘上。

    「我还以为找个男人约会就会没事的……」她喃喃自语,「…结果每个男人果真一样好色,接受他的攀谈不代表我想跟他一夜情啊……」

    自亚伦死后,史黛拉身旁再也没有任何男伴。她以为她只是太久没接触正常男人,才对擎天柱的「一些关爱」就误认自己沦陷;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她跟那名男子调情时,她脑袋里反而全是擎天柱的脸──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办法继续跟那男子谈话下去;也许也是因为如此,她才对男女欢爱没甚么兴趣。

    不过事实证明,世上没有个男人不好色。

    啊…这样说起来……擎天柱肯定也是这般好色。

    「仅限人类吧。」听见史黛拉发表囊括男性的言论,爵士当然要替自己赛星人说说话。

    「你肯定一夜情过很多次……别骗我了。」还趴在方向盘上的史黛拉继续喃喃自语。趴下反而使她的头越来越昏沉。

    「说不定连擎天柱都有……」

    「嘿!史黛拉,」这些话倒是让爵士的反应大起来了。除了机型外,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个对他和老大的评论──

    「──妳怎么可以拿老大跟我相提并论!」

    ……爵士,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好烦喔……」史黛拉明显没在听爵士说话。沉重的头跟满脑子的擎天柱让她感觉糟透了──还有一股从胃部上来的冲击,她扭头埋进手肘里,舒缓那股冲力。

    「嘿,妳做甚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看这个样子,史黛拉是没把自己的话放进耳里的。放弃争辩,爵士感觉到史黛拉正处于一个不舒服的状态。据他所知,人类最喜欢在心情不好时独自喝酒──

    「老大对妳不好吗?」

    他看也没有啊,甚至对她挺好的?还是…他不在的时候擎天柱做了甚么?也不对呀…他刚回来的时候,分明看见老大关心她的健康、她温驯地服从老大的指示……他们处得可和谐的呢。

    「擎天柱很烦……」就像现在他一直掠过她眼前。喝了就是要麻痹知觉…怎么脑袋反而充满擎天柱的一言一行?其实史黛拉甚么都没听见,只是顺着爵士的声音,讲出目前的感受。

    「我承认老大有时候是啰嗦了点。」像是平常种种公平正义的理念啊,又像是面临种种危机不愿接受旁门左道的意见啊,再像是有时面对敌人固执的和平劝说啊……爵士其实是心有戚戚焉的。

    「──但妳也不能因此放弃老大、去找别的男人啊!」一想起刚才史黛拉也坦白想找别人约会试试,爵士终于有火气上来。

    「老大就是这么不知变通──才会是个专一至极的好机啊!」

    「那又怎样啊?」史黛拉终于听见爵士说话了。她抬起头,有些激动,「我是个人类、当然要找个人类──况且他才不在意!」

    「他哪里不在意啊?」爵士也跟着有些激动──他会这么无聊,甚至连老大的内线都连不得,就是因为老大在意、肯定会追着他问史黛拉啊!不就说老大很啰唆了──

    「那你说,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闻不问!甚么都不关心!」

    「他就是这样,自认为体贴、不想打扰到妳,才这么安──」

    …见鬼了,史黛拉那一脸想哭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不对…更精准地说,她那一脸委屈至极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就像一个,空守房闺却迟迟等不到夫家消息的小女人……她真的是史黛拉吗?真的是那个凶残至极的史黛拉吗?

    爵士有一瞬间无法处理眼前,这反差极大的画面。

    ──啊!说到底,史黛拉就是希望现在在她身边安慰她的是老大嘛!爵士恍然大悟!

    老大啊,就说这种事怎么能让我来呢──

    虽然爵士真是被史黛拉这些更反常的反应给吓着,但他其实是很开心史黛拉终于这么坦白的~看来他这么久下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嘛!至少史黛拉总算愿意承认自己的情感了──现在就只差老大了!

    「老大是真的很关心的,」爵士强压自己内心波涛汹涌的喜悦,努力镇定着声线,「他只是需要点时间…嘿、妳去哪啊?」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史黛拉就开车门离开了。

    「别骗我了!我一辈子都等不到的!」史黛拉往反方向走,边回头对爵士喊。

    「──他那么笨!」

    连她在他面前特别的软弱他都没发觉、连她在他面前特别的服从他都没感觉、连她在他面前那么的……的……的安心他也不知道!就算她自己也没发现,她这么大的反差擎天柱怎么会看不出来!总体来说,就是擎天柱实在太迟钝了!这么迟钝的人怎么可能会发觉──

    …不,不是这样的……身为首领的他,哪个身旁的人不是给他这些感觉?他支撑所有人的脆弱、他备受众人的遵从、他给予周围的人安全感…他肯定早就习惯了……她凭哪一点觉得自己可以与众不同?

    「嘿、妳别乱跑啊!」爵士连忙掉头,天吶要是把史黛拉弄丢,他老大还不念他吗──「老大很笨,但我不是一直在帮妳吗!」

    他开车急转,挡在史黛拉面前──这才发现,史黛拉泪流满面。

    「……」

    老实说,爵士傻了。

    赛伯坦人没有眼泪。一开始他听见老大说史黛拉哭了,看老大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还想着老大真是太憨直了……那可代表着感情增温的绝妙时机啊!想想有多少人能见到这种奇景?

    但现在他感受到老大的那种惊慌失措了。

    「爵士,不可能的。」她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他是首领,他接纳所有人的脆弱,他拥有所有人的爱戴。他感觉不到的;就算他感觉到了,我也一点都不特别。没有甚么可以让他不顾一切、放下所有的。」

    ──这才是为什么,只有擎天柱不能像亚伦的原因。

    没错,她的占有欲很强;在亚伦为自己死去的那刻,愧疚感一直如影随形──却也给她极大的支柱,她知道有个人到最后都还深刻地记着自己──就像她一直记着亚伦一样。

    尽管说她病态吧。她想要的也是自己爱的人能一样地爱自己。

    她离了美国、叛了俄国,即使杰瑞死前,告知俄国愿意对身分曝光的她既往不咎,依照她的能力,回到俄国她迟早能重建她在特务界的威风──但她却不愿从他身边离去。因为她不想离开他,她不想他被利用伤害,她不想再看到往事重演。

    「……」

    爵士沉默了。

    他想起一开始登上首领之位的擎天柱。

    那时的擎天柱曾为了艾丽塔,差点就放弃了追踪火种源的行迹。是他…还有身边的几个伙伴,要擎天柱做出牺牲的必要;而最后,擎天柱,也接受了。

    爵士不太认识艾丽塔,只有几面之缘。他从未去探究艾丽塔跟擎天柱的关系,只知道这两个人有些特别的情愫──在几万年前,跟着擎天柱离开赛伯坦后,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赛星的同伴消息──包含艾丽塔、包含横炮跟迪诺。意外的是,几年前埃及之役爆发的前夕,艾丽塔和另外两姊妹跟着横炮等人一起来到地球。

    他们不免对同伴的重聚又惊又喜──那时的喜悦甚至可以把人类的欺压抛到一旁。

    可是那时候的艾丽塔,却就此跟擎天柱形同陌路。

    他曾经不经意地听见他们俩的对话。

    『我感觉得到,阿尔茜身上的痛苦。』在埃及之役后,她们三姊妹中,阿尔茜受了伤;而另一个姊妹出了任务,『克罗米娅…她的手臂刚被树枝划过。』

    『妳从没告诉我,妳们三姊妹的牵绊这么深。』擎天柱知道现在的艾丽塔,是霸天虎的疯狂科学家实验下的产物,阿尔茜奄奄一息的火种重新点燃他们三姊妹的生命──来自同个火种能量,这样的羁绊远超出擎天柱的想象。她们共享意识、共享思维、共享任何精神上与机体上的疼痛;无论相隔千里。

    『伟大的首领,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么多。』艾丽塔很冷漠,『你尽管接受众人的拥戴就好。』

    『艾丽塔…注意妳的语气。』擎天柱平稳的声音,不愠不火。

    他知道百万年,他们都经历过太多事情──他的首领之责,还有她引颈期盼的日子──都已不可同日而语。可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艾丽塔这样极大的转变。

    『怪我?你把我丢在赛伯坦上、自己穿越宇宙寻找火种源。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克罗米娅死在我面前──然后我也死了!』艾丽塔咬牙。

    『我复活回来追随你──可我又得到了甚么?只有更多需要我和姊妹们去消灭的狂派!』

    『我也曾经死过,艾丽塔。』他知道她在责怪自己没能保住同胞,甚至消灭敌人。

    可在艾丽塔眼中不仅如此──在擎天柱离开赛星后,她亲眼目睹许多同伴们惨死。她的接受器永远都回荡着那些同伴的哀号、甚至是绝望的乞求──那时候他们伟大的首领在哪?说好要保护他们的首领在哪──

    她尽力安抚惊慌失措的军心,她努力独自撑起大局──可艾丽塔的军队终于敌不过狂派,最后全军覆没。在火种燃烧的最后一刻,她都还相信擎天柱很快就会回来、回来拯救他们──可是直到她重新亮起光学镜的那天,入眼的竟是霸天虎的疯狂科学家。

    她知道,擎天柱最后还是没有回来。

    『你有听见那些在赛星上面临灭亡的同胞呼唤吗?你真的考虑过那些被你留下的战士吗?』

    『……』

    『是,你和我都曾经死过。』艾丽塔曾经的温柔不在,充满恨意,『可不同的是,当你牺牲的时候,所有人都关心着你──而我呢?』

    『没有人在意!只能孤独面对死亡的恐惧──』

    爵士看不见背对他的擎天柱的表情。但他知道──擎天柱一定很难受。

    他也是为了,不让威震天抢到火种源、为了保存博派的延续,当时才做这样的断然。

    大局之下,牺牲必定惨重。

    后来,狂派最致命的成员──震荡波完成艰巨的修复过程、重新苏醒,那时他们才知道,早在人类的九零年代初期,震荡波就已坠毁在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对于震荡波的坠落,人类有许多说法,彗星撞击、核爆、小型黑洞…但真正的原因,只有内部的人清楚。

    震荡波苏醒后,威震天下令集结了大军,震荡波与威震天指派的军队,在某个隐密的山林间秘密计划着甚么。

    艾丽塔以及她精神共生的两姊妹,主动请命执行任务。本不想同意的擎天柱终于妥协应允……最后,三姊妹成功阻止狂派的阴谋──也同时惨死在震荡波的手下。

    那是…另外的故事了。

    「爵士……」

    爵士回过神,不知道何时趴在自己窗边的史黛拉,眼神依旧迷蒙,满脸通红。

    「我觉得好不舒服……」

    「我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他突然觉得,会不会自己是间接害死艾丽塔、毁了老大感情的帮凶。

    他想,当时在准备离开赛星寻找火种源的那刻,接获艾丽塔坚守的阵营被袭击的消息,他阻止擎天柱回头的举动并没有错;因为他也是强忍感性上的冲动、准备面对失去横炮跟迪诺等兄弟的痛苦──可到了最后,牺牲最多的终究是艾丽塔……还有擎天柱。

    也许,是他潜意识里的愧疚,才让他如此尽心尽力地想撮合老大跟史黛拉。

    他想要弥补点甚么。

    「如果我真的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史黛拉还挂在他的车窗上。

    「拜托你,不要怪我喔……」

    「不会的。再怎么糟,也不会比我糟。」严格说来,他确实是断了擎天柱感情的一份子。

    爵士有些沉闷。是的,他好像突然能理解史黛拉想找别人约会的心情了……其实这没有错,史黛拉想的跟说的都没错。老大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放弃他该尽的首领本分……当初的艾丽塔是一个例子,今天老大无法亲自出场也是一个例子;可即使强悍如史黛拉,终究是需要陪伴的。

    今晚的这一切,他突然不怪她了。

    「呕──」

    「妳干甚么──」

    接下来,发生了爵士认为是他机生中,比起被霸天虎抓去还来得更惨绝人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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