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死不救

    顺子和鹏子都有些于心不忍,想了半天,只得各自脱了件外衣给他盖在身上,将他横在门边,然后合上门,进了屋中去。

    江书棠看似心平气和地收拾着东西,心中已经翻天覆地。

    天知道她看到温庭晏受着伤,倒在门口的时候有多心惊,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匆忙收尾关店。

    然后给顺子和鹏子塞了二两银子,吩咐他们找两个小乞丐,将温庭晏送去医馆。

    “先生?”顺子有些不解地看过去。

    江书棠长舒一口气:“顺子,想活得久点,就什么都别多问。今日我们都没有见过他,明白吗?”

    顺子吸了一口冷气,终于闭嘴。

    “先生放心,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过问。您是好人,我们看得出来。”鹏子拉过顺子,两人一同将几扇门的门栓栓好。

    江书棠心慌意乱地回天香楼,果不其然,在楼梯上“偶遇”了聂政廉。

    以及正被近卫拿住,按在墙上的,段老爷子安排给她的丫鬟。

    她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日她回了江书棠的房间之后,帮她收拾好了房间,后面就消失无踪了,江书棠以为她回段家汇报情况去了,也没急。现下再次见到她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走过去,收敛情绪看向聂政廉,躬身行礼:“大人,请问这是怎么了?”

    “喏,拿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他指了指那个丫鬟,漫不经心地道:“她可是在你的房间被发现的,你可认识这人?”

    江书棠故作镇静:“认得,这是我新买的丫鬟。”

    “哦?”聂政廉挑了挑眉,“新买的丫鬟,还可以翻看你的账本?”

    江书棠瞥了那姑娘一眼,并不觉得她会恶意窥探商机,比起聂政廉,她更相信段家的人品。

    心中只当是聂政廉想要试探她,便笑着回答:“我这小丫鬟不识字,新买来没什么见识,所以常常好奇,对什么都感兴趣,想看看。大人放心,我的账本都是加密过的,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看得懂。”

    聂政廉一梗,房中的那账本他也找了人看了,连公孙千容都没有看出来端倪,当下他也有些心虚。

    知道江书棠没有说谎话。他挥了挥手,示意近卫将那丫鬟放开。“下次,身边有了新人,要提前同我报备,否则,我这些近卫,可不分青红皂白。”

    江书棠连忙称是,朝小姑娘招手,将她拉回身边。

    小姑娘长相很具有攻击性,此番却是低眉顺目地走回江书棠身边,轻声道:“对不起,小姐,卞雪给您添麻烦了。”

    江书棠也点了点头,安慰她:“都是一场误会,你人没事就好。大人宽宏大量放过你,你此后可要小心谨慎。”

    卞雪应了声。

    “行了,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聂政廉踏步回房,却突然顿了脚步,回头问道:“对了,你在回来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

    江书棠摇了摇头,“并无。”她装作思考的样子:“不过,今日在米铺倒是遇到个醉鬼,不过让伙计扔出去了。”

    聂政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米铺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必与我汇报。我只看你每年最后提交给我的账。”

    “属下明白。”

    “回吧。”

    江书棠这才带着卞雪回房。

    一进房门,卞雪便战战兢兢地跪下:“小姐,卞雪被抓,险些连累你,虽万死犹轻。”

    江书棠叹了口气,把她扶起来:“此次便算了,只是段老爷子应当也与你提过,在我身边必须时刻谨慎。你身上有些功夫,我对你的安危倒是放心。幸而你今天聪敏,并未与那些私兵起冲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卞雪道:“先前段家家主称,要我过来辅佐您,我尚且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做个寻常丫鬟,如今已经知晓了。”

    “你翻我的账本作甚?”

    卞雪有些心虚道:“段家家主吩咐,要时刻掌握您的动态,防止您突然变卦,倒打一耙,到时候联合聂政廉反将段家一军……”

    江书棠有些气笑了:“你回复他,若是不诚信合作,便不合作也罢。”

    “今日之事是卞雪自作主张,对不住,小姐!”小丫头再次磕头谢罪,江书棠现在心思都不在这件事情上,也就懒得再追究。

    “再有下次,你便回段家吧。”江书棠冷冷地道。

    “不会再有下次。”

    江书棠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招呼她过来,凑耳吩咐道:“你帮我去一趟附近的药房,买一副祛风寒的药,实则帮我打听一个人。”

    卞雪连忙应允,此番打算将功补过。“敢问小姐,要找的是何人?”

    “一个男人……受了重伤,长得……很好看。帮我看看他是否受到好好治疗。”

    “此人,是谁?”卞雪有些犹豫,据她所知,少爷好像对这位江小姐也有些特殊,这另一个男人,是何身份?

    江书棠抬眸看她:“你打算长久跟在我身边吗?”

    “自然是打算长久的。”卞雪身上是江湖人的气息,人大大咧咧的:“段家于我有救命之恩,段家既然要我忠诚于你,我自然会守诺。”

    “那便好。我告知了你他的身份,从此后,你便绑死在我这艘船上了,你可能接受?”

    卞雪想了想,说:“我接受。”

    “户部尚书,温庭晏。”

    江书棠说出这话的时候,卞雪瞳孔地震。任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江书棠一个跟聂政廉站边的人,怎么会和户部尚书搅和到一起去。

    不过,如今她知晓了这个消息,确实也再也下不去江书棠这艘船了。

    “您说的,是认真的?”她面色诡异,放低了声音:“那现在您跟在聂大人身边,是在做内奸?”

    江书棠白她一眼:“话不要说那么难听,良禽择木而栖。前提是,这木,不能是朽木。”

    卞雪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明白了!我支持你,那提督大人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快去吧,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伤寒了,帮我去买药。”江书棠怕她暴露功夫,还额外吩咐她不要在扬州展露功夫。

    卞雪点了点头:“放心,我就算不用轻功,脚程也比一般人快,不会耽误的。”

    卞雪走后,江书棠坐立不安。

    一整个时辰,完全没法入眠。脑海中回放的都是温庭晏浑身是血的片段,和他那充满希冀又渐渐绝望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绝对自私的人。其实,要承认她对温庭晏产生了些情愫,并不难。

    她并非迟钝,隐约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思。

    只是眼下,两人都没有提出这方面的想法,自然各有各的用意。江书棠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没有将爱情放置于事业或者说家庭的前面。

    苏州的江家,系在她的身上,她不能拿一家人的命去赌。

    眼下温庭晏举步维艰,她就算倒戈到他的阵营,也丝毫不能改变他的现状,反而会让两人的处境更加被动。

    今晚不知道他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江书棠能猜测,应当是他查到了些证据,被聂政廉不惜一切代价赶尽杀绝。

    他虽孤身下江南,身边没有私兵,不过应当还有些暗卫在,不至于会身处险境。今日却让他受了重伤,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

    江书棠有些惶恐,总觉得,扬州恐怕要变天了。

    卞雪顺着江书棠的吩咐,跑遍了扬州城西侧的药房,皆没有找到江书棠讲述的那个男人,当下心中有些心慌。

    她不清楚江小姐和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但是显然,关系并不差,毕竟是身处险境还是要互相联系的程度。

    一直把城中跑遍,都没有找到人,卞雪才提着几副各不相同的药,气喘吁吁地迎着风霜回了天香楼。

    楼梯口守门的近卫见了她满面寒霜,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是去哪里了?”

    卞雪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说完,几人见了她手中的包包裹裹,这才信了。还关怀道:“让江先生要仔细身体。”

    卞雪点了点头,应付了几声就推门而入。

    一进门,见了江书棠,她便沉了声音:“大事不好了!小姐!我找遍全城的药房,都没有找见那位大人。”

    “你说什么?!”江书棠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瞬间更慌乱了起来。

    她眉头紧皱,手指紧紧嵌入手掌,思忖半晌,站起身道:“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出去。”

    江湖人,善于易容,卞雪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要掩于耳目地当着那么多近卫私兵的面出去,属实为难。

    卞雪快速地将她和自己变了个样,说:“我有办法。”

    江书棠第一次如此疯狂。

    两人趁着夜色,从窗户翻窗跳楼逃离,卞雪提了一口气带上她,江书棠慌得连气都出不得。

    直到真正走到了街上,她才缓了过来。

    “小姐,你看上去坚韧勇敢,没想到会如此怕高。”卞雪轻笑了声。

    “一言难尽。”她也不想的,轻功这种东西确实脱离她的科学实际了,亏她先前还劝自己的大伯父放弃学武功的想法。

    只能说,确实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啊?”卞雪有些为难地看过去,两人呼出的热气在冬夜里都凝为了厚厚的雾气。

    江书棠替她裹了裹衣物,辨了辨方向,道:“走,去逍遥王下榻的驿站。”

    眼下,只有请求祝赫帮忙,那是他的兄弟,他不会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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