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回到家，脱掉脏衣服裤子，扔去洗衣篓，等下会有公寓专人来收衣服，核污染后水资源变得极其宝贵，洗衣服这些日常用水，也由各自管理变成统一管理。

    她换上睡服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睡了会儿，听到门响，收衣的机器人来了，她突然想起件事，翻身下床冲去拿起上衣翻出口袋里的纸条，文煜的联系方式。

    叶楚捏了捏，最后撕了丢进垃圾桶，算了，不会再联系的。

    叶楚提着一个保温桶穿过文化怀旧街，这里经营着一些过去兴盛过的娱乐方式的店铺，有麻将馆、KTV、舞厅、溜冰场、剧本杀馆等，穿过这条街的后面，就是马姨家。

    马姨上次给她做了一道排骨汤，她在马姨那儿喝了一碗，结果回家就吐了，后来排骨汤就放在冰箱里没有再碰过，看到就想吐，叶楚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都不大能见到油腻的东西。

    她走进公寓一楼的门，从玻璃反光处看到有个穿黑衣的人站着，她立即转身，那个黑衣人消失了。

    叶楚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了，印象中最近似乎不时就会在一些有反光效果的地方看到此人，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黑色皮衣还有黑色圆边帽让人容易记住，她曾经的职业习惯让她时常保有警惕心，难道是过去在哪里惹的仇家找上门了？但是应该不会吧，她已经脱离组织很久了，如今的生活更像是退休生活，独居，吃喝拉撒睡，偶尔在街区溜达。

    叶楚皱了皱眉，走上电梯，来到马姨家。

    “妈，上次你给的保温桶我洗完带回来了。”

    马姨遥控轮椅从厨房出来，“闺女儿，正好你来了，我刚做了个芝士蛋糕，你来尝尝。”马姨在家没事就喜欢琢磨厨艺，这大概是既能动手消磨时间，又不需要到处跑的活动了。

    叶楚闻到了芝士味，突然一阵恶心反胃，这太奇怪了，最近一周还越来越厉害，几乎每天吃饭都没有胃口。

    马姨递给她一块蛋糕到嘴边，叶楚忍着恶心吃了下去，随即转身跑去垃圾桶边吐了。

    马姨吓到了：“是我做的蛋糕有什么异味吗？”

    “没有，只是最近胃口都不好，闻到油腻东西味就会恶心，我可能犯了肠炎或者胃病，几年前我得过胃炎。”

    马姨眉头一皱：“你持续多长时间了？”

    “一个月吧。”

    “我建议你尽快去看看医生，而且——是妇产科。”

    叶楚啊了一声，“妇产科？”

    她心神不宁地走出马姨住的公寓，芝士蛋糕只吃了一口就没吃了。

    马姨刚才穷追不舍地问她是不是处了对象，如今要有一个合适的适龄异性不是容易事，如果有了可以尝试把握机会。

    叶楚一直说没有，马姨还责怪她没有真的把自己当作她的妈妈，所以不肯告诉她……可她真的没有啊。

    叶楚问她为什么纠结有没有对象的事，最后马姨终于说了她的顾虑，怀疑叶楚怀孕了，所以才问有没有对象。

    怀孕？

    天方夜谭！

    她已经五年没有恋爱过了，何来的怀孕。

    她走在街上，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她确实有一次“意外之夜”，随即浮现了文煜的脸。

    不可能，他们俩当晚有做好措施。

    叶楚冷静地走进一家诊所，和医生描述了病情，医生给出的建议也是验孕。

    结果出来了，叶楚打开手表，呈现在个人信箱界面，检验报告上赫然写着：□□CG，疑似怀孕。

    她再紧接做了B超，也显示有了孕囊，目前孕8周+4天。

    验孕的结果报告在她的脑海里反复跳着，这是她从未料想过的情况，她这辈子从没打算会生育一个孩子，她的人生规划是——安然等到死亡的那天来临。

    如今突然有了个孩子，打乱了她的人生，她本来了无牵挂的人生。

    或许不应该要这个孩子，她想。

    叶楚将报告关闭，再次回到医院，她想询问一下做流产手术的费用。

    她来到先前咨询的医生处，提到流产手术时，医生语重心长地说：“叶小姐，现在能自然生育一个健康的孩子很难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也和您的先生商量商量吧。”

    “我的先生？”

    “是啊，刚才您的先生来了，他看到了您的报告，看样子很高兴呢！”

    “是吗？是不是穿着黑色外套的那位？”

    “黑色外套？好像是蓝色牛仔衣吧，你不知道自己丈夫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吗？”

    叶楚离开了问诊室，居然有人跟踪了她，第一时间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要知道她是否怀孕呢？对方想做什么？所以是最近那个黑色衣服的人吗？可是刚才又说是蓝色牛仔衣。

    先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知道她是否怀孕，并且根据医生所述，得知她怀孕结果时，对方似乎是很乐意的。

    谁会预先知道她可能怀孕，又特别关注她怀孕的结果？谁会这么在乎？

    她唯一能推测到的人，就是——文煜。

    最近那个疑似跟踪她的黑衣人，还有穿蓝色牛仔衣的人，都可能是文煜？

    二人之间只有那仅有的一次，而且还做了措施，如今能说得通的是，文煜动了手脚。

    她回想起来，是文煜主动邀请她去的酒吧，喝了酒后顺理乱情，成年人加上末日情绪，她对偶尔一次的情爱并不会拘谨，但如果是被利用的，那就不一样了。

    首先，要找到文煜，不管那个跟踪她的人到底是不是文煜，都要找他问清楚，他想做什么！不过如果他已经知道，又想要这个孩子，作为生父，他不可能不出现吧？

    叶楚按耐着性子，以为三天内，文煜会主动联系她，结果并没有，这才想明白当初文煜为什么给她纸条，原来是做了这般打算，可惜她一回来就丢掉了那纸条，不能再等了，现在她莫名其妙怀上一个只相处过几天的男人的孩子，这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去留必须早做打算，但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做了决定。

    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上他呢？

    叶楚去了趟磁悬浮车站，咨询能不能提供那天和她一同搭乘列车的邻座人信息，怎么软磨硬泡对方都说这是乘客隐私不能随意提供。

    难道她要再去一次沙棘旅馆？找店老板要信息？

    叶楚苦思冥想，恍然间想起他们俩有一个共同交集：《MY WORLD》游戏。

    之前在沙棘旅馆，她登陆游戏后查看过“附近的人”，其中好像就有文煜。她随即翻看回“附近的人”列表，有十几个，其中有三个账号经她梳理疑似是文煜，分别叫“远方的梦”、“LION”、“MR.W”。

    她觉得MR.W会是文煜，毕竟文的大写字母就是W。于是率先联系MR.W，这个人一看到她是妹子，跟没见过女人一样急吼吼要和她全息投影3D碰面，她原本想拒绝，但想了想万一文煜在虚拟世界是另一副嘴脸呢？最终答应碰面，不过见面上线两秒她就按了退出，是个满脸胡子的50岁上下大叔……

    之后是LION回应了她，但LION说自己是女的，只是游戏性别为男。

    就剩下“远方的梦”了。

    这个人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联系自己，但他显示两小时前上线过。

    所以是文煜吧？他心虚了？

    联合帝国的行政中心位于A1区的正中心，这里的道路像蜘蛛网一样一圈圈从里往外辐射分布，道路上密密匝匝的低空飞行器在穿梭。

    文煜从行政中心大楼旁边的NET大厦走出来，他今天出门赶，起晚了，差点连脸都来不及洗，平时有的工作是可以居家完成，但是今天有他负责的环球数据项目会议要进行，公司里各级领导都会派人来，甚至帝国行政中心的统划部部长也要出席。

    他负责的是全球食品运输链的工作，受核污染影响，食品运输一定要注意避开污染源，这些都是基于数据库的自动化运输，一旦出现问题，自动化运输会混乱，那将影响食品到达各需求地的时间，严重的话甚至引发短时饥荒，而现在的人口以老年人为主，他们根本撑不过饥荒。

    还好今天的会议进行顺利，文煜得以在凌晨两点下班，他叫了一辆共享飞行器，直接送他到位于16楼的家，他安装了窗户门，这样能省去搭乘电梯的时间。

    回到家后，他烂泥一样瘫软在沙发床上，在手表中调出操作盘，点了游戏《MY WORLD》，发现登陆不了，这才记得自己把账号借给了Ben去组队玩寻宝游戏，赚到的游戏币可以兑换成华币在现实中使用。

    他找了Ben，问他账号用好了没。

    Ben回复：已经好了！我们这次组队寻宝，拿了全球第三名！奖励6万华币！就问你牛不牛哈哈哈！对了，话说前天有个女的找你，她说“还记得我吗？沙棘旅馆”，老文，什么沙棘旅馆啊？

    文煜愣住，沙棘旅馆？难道是？

    他让Ben快点把账号还给他，他得登陆去看看。

    登陆上去后，看到是一个叫“chu”的人找他，chu，文煜沉吟，会是叶楚的楚吗？

    他发信息过去：叶楚，是你吗？

    本以为凌晨三点不可能得到回应，对方居然秒回了。

    chu：是我，可算找到你了，你个混蛋。

    文煜不解，其一不解叶楚要找他怎么不是当初自己留的通讯号，而是游戏账号，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其二不解，叶楚怎么要么不找，一找就骂他混蛋。

    远方的梦：你怎么了？

    chu：我问你才对，你要干什么？跟踪我还让我……

    远方的梦：跟踪你？我没有跟踪你，我现在在A1区，你也在这里吗？

    叶楚心想，你在A1区？我们隔了差不多半个地球。

    chu：我不在A1区，真的不是你跟踪我？

    远方的梦：真的不是！你遭遇什么人了吗？刚才你说我让你怎么了？

    文煜现在满肚子疑惑。

    chu：我怀孕了。

    这下，文煜的双眼盯着对话框，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