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是你？”叶楚对着坐在她面前的文煜再次问询。

    “真的不是我。”文煜既震惊，又无奈。

    那天两人联系上后，叶楚跟他说自己怀孕了，文煜后半夜就没睡着过，他明明有做好措施怎么会怀孕，而且就那么一次，他很想问她要不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别人的，但没问出口，怕被骂。

    不管怎么样，叶楚和他说自己怀孕了，那肯定是要出面谈的，他按照两人的约定在三天后来到叶楚所在的E36区。

    叶楚一见面就让他给她看这两周的行踪轨迹，她要确认他是否跟踪她，再和他谈下去。

    文煜无奈，只好给她展示了自己的隐私，手表中的个人轨迹一项，有详细记录他的行踪与动态，吃饭、睡觉、工作、娱乐等等都有自动记录。

    叶楚看了，他这两周确实一直在A1区没有离开过，60%的时间在工作，睡眠时间才20%，剩下的时间，不是在逗猫就是在看书，也就是说，跟踪自己的不是他。

    文煜苦笑：“我的‘底线’都给你看完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在智联网时代给人看个人轨迹数据无异于在人前裸奔。

    “嗯。”叶楚将怀孕结果报告给他看，“我坦白和你说，这孩子只可能是你的，我这一年内都没有跟男人上过。”

    文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话太直面，听得人发臊。

    “而且有人跟踪我，有心要确认我是否怀孕。这事太奇怪了，我从没听说过。我怀疑，我怀孕这事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了的。”

    “什么意思？”

    “我俩，当初会相遇，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叶楚后来再回想，所谓的旅行可能是个圈套。她和文煜恰好是邻座，又被迫一起坐飞行器一块儿去的沙棘旅馆，还住的同一层旅馆，再怎么冷情的人，一对异性，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密集互动，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为什么刚好是我的行李被你拿走了？我猜这不是意外，也是设计。”叶楚斩钉截铁说道。

    文煜拢眉，扶额，嘴脸欲咧又不咧的，显然难以消化她所说的推测：“照你的意思，这么费尽心思，要兴师动众这么多渠道和人，还费钱请旅游的，就为了让我们俩造个人出来？谁吃饱了撑的。”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不是没有可能。我问你，那天在酒吧喝酒后，你有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就比寻常喝了酒后，好像更加躁动，欲望更加强烈？”

    “你这么说，好像是有。我以为当时是氛围到了，酒到了，顺其自然随心而行才发生的，”文煜敲着桌面说着，突然他凝神瞪目，“等下，我还想起来，那天我邀请你去酒吧，其实是旅馆老板先和我说起的，他说那条街中间有个叫漠地酒吧的，当晚有歌手会演出，而且住店的客人去消费能打八折，多人参与还能折上折，说我可以去玩玩，反正那里娱乐的地方不多，我才邀请的你。”

    细想之下，当初以为的无意原来有那么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刻意。

    “看来，需要我们亲自去确认一下了。”叶楚眯着眼，看向食店的窗外，人来来往往，恍然间有看不真切的感觉，不知道这些是人是鬼。

    文煜左手攥着拳头，右手摩挲，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孩子，还在吗？”

    叶楚愣了一下，“还在。”

    聊了这么久，还没正式谈过孩子本身的问题，这其实是挺麻烦的问题，孩子的生父生母没有感情基础，之前也没有交集，现在却被迫有了交集，那之后呢？她有做好准备成为母亲吗？他又有做好准备成为父亲吗？生下来的话，以后跟谁生活？不生的话，那……又是一条生命。

    不过，还有个问题，叶楚问他：“你还没有家室吧？”

    文煜马上摇头：“没，女朋友也没有。”

    这还好点，要是有家室，叶楚算是踩到雷区了。

    两人商量了，叶楚留在原地，观察是否还有人跟踪他，文煜亲自再去C26区一趟，找沙棘旅馆的老板。

    叶楚本来说她去的，文煜拦住她，“你毕竟怀有身孕，还是让我来吧。”

    她持有怀疑：“你搞得定吗？”

    文煜斜乜她一眼：“你可别小瞧我。”

    叶楚摊手：“那行，你搞定咯。”

    话虽这么说，叶楚也没有闲着。

    除了每天继续假装日常生活，她也在暗中调查，还有一个疑点是最开始得到旅行奖励的其实是马姨，如果去的是马姨而不是她，那情况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如果是有意设计，又怎么能确保她叶楚一定会出席这场旅行？

    叶楚去了马姨家，今天是周三，按正常叶楚只在周一、五和日才会去马姨家。

    马姨见到她当然高兴，问她怎么来了。

    叶楚提了几袋菜放到餐桌，“妈，咱们好久没吃火锅了，吃顿火锅吧。”

    既然来了当然不会问几句就走人，安排一顿饭是最好的，机器人多米马上过来提走了菜去洗和切。

    半小时后，热腾腾的火锅冒着热气，牛肉火锅，让叶楚想起在沙棘旅馆吃的羊肉。

    叶楚往马姨碗里夹了一块牛腱肉，“妈，上次你给我的沙漠旅行卡，是怎么来的？”

    “哦，那个，是我有回去金标购物城买东西，走的时候有人跟我说我中奖了，让我去服务台领奖，我去了一看居然是特等奖，沙漠旅行。”

    “可是你腿脚不方便，给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旅行奖励，不是有点奇怪吗？”

    “我有说呀，说可惜我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去不了旅行，还问他能不能换一等奖，一等奖好像是家用双人沙发，他说如果我去不了的话，也可以给别人用，我当时就想到你了。”

    从沙漠旅行卡降到双人沙发，这奖励之间的金额差距有点大了吧。

    马姨给她烫了一串豆腐皮还有青菜，“来吃点菜，别光吃肉啦。”

    “嗯，谢谢。”

    叶楚走回家的路上陷入沉思，她这个人，如果是自己遇到有人和她说中奖了之类的，她估计根本不会搭理，并认为那是骗局，但通过马姨就不一样了，对于亲近的人说的话，叶楚偏于相信为上。

    再来，马姨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平时外出也不多，朋友也都是和她一样年纪大，奔波不动的人，那给旅行邀请卡的最佳人选，就只有叶楚了。

    夜渐深，街上的店铺早早关了，因为老年人占了大多数，消费者倾向也改变了，变成早营业，早打烊。

    剩下的店都是无人经营的店铺，供人应急采购的五金店、药店和小超市。

    路灯下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眼睛余光微侧，突然看到地上的影子旁边还叠了一道人影，心跳快一拍，她马上转身看过去，手脚不自觉摆出擒拿的姿势。

    然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条街，风嗖嗖刮过。

    不对，街尾那里站了一个人！

    叶楚迈开腿狂奔追上，什么也没追到。

    不过她看到了，那件熟悉的黑色长外套，像融进黑夜的鬼魅。

    文煜没想到这么快又来到乌尔禾风城，荒漠里干燥的风扑在脸上，他来到沙棘旅馆的后面，拍了拍身上的沙尘。

    旅馆老板哈里拜端着一盆洗羊肉的脏水走出后门，准备倒在沟渠里。

    他刚倒完直起身子，突然被人从后面用手肘勒住了脖子，脖子右侧皮肤有一线陡然冰凉，是一把锐利的刀锋。

    哈里拜倒吸一口气，脑子里快速回闪他可有什么仇家？

    “老板，找你问点事。”

    哈里拜听到声音，犹疑问：“文……文先生？”

    文煜冷哼声：“居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时隔两个月了，这么多旅客你也能认出，看来对我们印象很深刻嘛。”

    哈里拜听到他说的是“我们”，心叫不好。

    “文先生，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刀了呢！你看刀锋多利啊，说不定就划上了。”

    “是啊，刀口不长眼，我也想着做事干脆点，免得你打哈哈跟我废口水。”

    “你要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决定照办，真的，刀！小心小心，靠太近了！”冰凉的刀像一根扎在神经上的刺，让哈里拜瑟瑟发抖。

    “行，我问你，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让我和叶楚住同一层的？还有你让我去酒吧也是有心提醒的吧？”

    哈里拜点头：“是的是的，确实是有人找过我，让我尽快促成你们俩有好感，还有……还有那盒套也是故意提供的，原本我店里都是收费的……”

    文煜心道，好啊，怪不得给个“免费提供”的大标签，原来都是无声暗示。

    “知道找你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哈里拜摇头：“不知道！他给了钱，我只是办事而已！”

    文煜松了刀，哈里拜呼了口气，“怎……怎么样，我知道的都说了，文先生，可以让我走了吧？”

    文煜挥挥手，哈里拜夹着屁股回去，又夹着屁股跑出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把落下的盆子抱起又赶紧折回去了。

    等哈里拜回了旅馆，文煜将小刀塞回腰后。他抬眼，眼角带着阴翳，下一站，该去拜访拜访漠地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