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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年的天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是一片黄土色。地是黄的,不是熟悉的水泥路,是土路,天空倒是罕见的干净的蓝色。人们穿着墨蓝色老式衣服,骑着前面还有一个横梁的自行车,骑到我跟前以后用手抬一抬墨蓝色帽子的帽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我环顾四周,墙也是黄色的,居然还是土砖墙!墙上还用红色的墨水写着标语:想要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这谁家小孩啊坐这里了”围着头巾脸上映着高原红的妇女们迅速把我围观。

    我是死了吗?我在落笔洞没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啊。

    电线杆上绑着的喇叭传来一声刺啦啦的声音,接着:东方红这首歌,缓缓播放了出来。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还没缓过神。

    站起来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这条巷子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不是我家大门吗,这不是院子没翻修之前照片里的样子吗?正在呆滞地看着四周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头上裹了个毛巾,拿着大扫把,正在把院子里的灰尘扫到大街上。她扶着腰抬头擦了一把额头,像看街头混混一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在我定睛确认之后,我惊奇的叫到:“奶奶!你咋也在这啊!”

    她顺着我的声音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奶奶!我叫你呢!你咋这么年轻呢!”我小跑凑上前去“是我啊!木木啊!不认得啦!”

    我面前这个年轻版的奶奶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你叫谁奶奶呢?谁家小孩你是你叫谁奶奶呢?”

    “别叫了别叫了别叫了!什么奶奶!我俩儿子对象都没有我哪儿来这么大的孙女!”她一边说一边赶紧关大门,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小疯子。

    我扒着大门大喊:奶奶,奶奶开门呀奶奶奶奶!

    “这家人怎么回事,把小孩关外面干什么”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最终门口开了一个缝,一只强有力的手把我拽了进去。

    “你是谁家小孩”奶奶小声问我。

    “你家的啊”

    “胡说!”

    “真的,我姓桑!你老头姓桑吧”

    “你咋知道!你这个小骗子,去别家是不是也说你是姓王啊李啊的”

    “我真的!姓!桑!奶奶!”我真的就差滴血认亲了。

    “那你说你爹是谁”

    “是你的二儿子”我坚定的眼神让她明显慌了神。

    我奶奶不用说我都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老二虽然不好好学习吧但是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儿吧”迟疑中她突然发现了什么问我:“你多大了”

    “我...”我多大,我应该多大,我不能说的比我爹还大吧,这个时候他几岁啊。“我15”

    我奶奶看着我长舒一口气说:“你谁家孩子快回吧啊,我家老二今年23,他八岁生的你吗?”

    完了。年纪说大了。

    “我没家。”我拽着我奶奶的衣角开始死缠烂打。“你让我吃顿饭也行啊”我看了看我身上土哄哄的样子,再看看我的破洞牛仔裤,确实这句话说出来也比较像一个好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那你进来吧,吃完饭回你家啊!”

    我一撒手就跑进院子里,径直走向客厅,奶奶在后面叫唤:“哎哎你别瞎转啊!”

    我走进院子的一瞬间,熟悉的一幕幕让我呆在原地,小院的南边刚屯的冬天烧火的新煤,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还在,我环顾着四周,门窗还是木头的,有一些已经泛白开裂,大大的窗户上贴着已经泛白的年画和对联,院子里刚刚泼过水,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泥土的味道。这是照片里的家。

    我走向客厅,推开记忆中一碰就吱吱响的门,门的玻璃上挂着一块白色蕾丝布,以红色和绿色为主色的水磨石地面一下把我的记忆拉回童年。熟悉的那个天蓝色摇椅,这个时候它还是崭新的。每个房间都在门框上挂一块绣着小白兔、小猫的布帘,整整齐齐的布艺沙发扶手和靠背上都搭着一块白色小方巾。暗红色的家具上面摆着一个黑白电视,也用一块干净的布子盖着。茶几上的玻璃下放着一张张照片。顺着墙面,看到毛主席挂相,再往右边看,我看到了日历,1994年10月。

    1994年,我回到了1994年。

    96年出生的我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见到94年的天。

    在我发愣的时候,大门开了,我看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头发那么长,盖住了半只眼睛,衣服敞着口里面穿着花衬衣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这是.....“我爸!”我叫出来之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很显然他听到了。他看了看自己身后又看了看我:“你叫谁爹呢?”

    我没有解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给他说这一切,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边走边回头看我走进了厨房,随后我透着玻璃看到了他和我奶奶说着什么。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变,看着本应熟悉的人,有一点拘谨有一点陌生。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我又该怎么接受这一切。

    熟悉的饭香味飘了过来,我爸走来客厅,我紧张地站在原地。“我妈喊你吃饭”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陌生还带着一丝嫌弃。

    我走进了厨房。看到了在我小学时候就拆掉的大锅炉。我的本能反应熟练的从橱柜里拿出了一个碗,又用切菜板旁边的筷篓里拿出来一双筷子,准备盛饭的时候,我年轻版的奶奶和爸爸已经看呆了,“你怎么知道碗在哪里筷子在哪里的?”奶奶用手在围裙上一擦,走到我扯着我的衣服问我“你是不是个贼啊,早就踩好点了!”“哪个贼踩厨房的点儿啊?”我边说边挣脱了她拽着我衣服的手。“来你别吃了,过来来给我说清楚”我又被扯拽着。

    正当我准备叫喊的时候,大门缓缓地开了,进来一个推着自行车,戴着大框眼镜,梳着大背头三七分的叔叔,这个叔叔瘦瘦高高,骨骼分外明显,眼窝深陷鼻子高挺,穿着微微发黄的白衬衣,西装裤,一双皮鞋布满了灰尘。他一抬车后座把车架好停好,拿着公文包走进了厨房,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我端着碗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叔叔,我的奶奶和爸爸又再次愣住,“你哭啥啊?我可没怎么着你啊”

    爷爷进来以后,看了我一眼,挽起袖子去洗手的时候问:“谁家小孩”

    “不认识,在咱们家门口一直喊我奶奶,也轰不走。”奶奶解释着。

    “哦,那吃饭吧。”爷爷的淡定程度超出我的预期,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拿着碗筷看了我一眼。“吃吧小孩,吃完回家”

    我边吃饭边斜眼偷看爷爷,把脸深深埋进碗里,偷偷流泪,吃着泪夹饭。他自2007年去世,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突然又坐在这吃饭,我多少有点不适应。

    “我吃完了”爷爷放下碗走向客厅,我也立刻放下手中的碗跟着他走向客厅,生怕大梦一场,醒来以后他又消失不见。“你去哪儿?”爷爷扭头问着,“我..我去看新闻啊”我指着电视说着。

    “你这么大点儿岁数你还看新闻?”爷爷对着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对我看新闻!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爷爷显然对我这句话震惊了不少。同时耳后传来奶奶的催促:“吃完啦你快回家吧!”

    我回家我回哪个家啊,我倒是想回去,我怎么回啊。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想办法在这里住下。

    “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带我去派出所”

    爷爷看着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先带你去派出所报个案,没找到你家前你就先住这里吧。”

    不是吧不是吧,还真带我去派出所啊。没办法,为了能在这里生活下去,只能听话了。

    出门的时候奶奶叫住我:“你过来”

    我走到奶奶跟前,她拿着一些衣物说:“你把你的破裤子换下来,再加个外套,你不知道冷热吗”

    我穿上了肥肥大大的黑色灯芯绒裤子和灯芯绒上衣,衣服裤子都有点肥。正当我发愁这么肥的裤子我怎么穿的时候,奶奶拿了根红绳子过来,绕在了我的腰间:“这是我姑娘的衣服,她比你胖点,拿个绳子系一下”她低头绕着我给我扎裤子的时候,我看着她烫着时髦的卷发,依旧还是青丝,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雪花膏味道。

    爷爷骑上他的自行车,带着我去了派出所。坐在后座看着爷爷的衣服被风吹的鼓鼓的。从自己记事儿以来,爷爷就是生病的样子,被肾衰和脑出血折磨的无精打采,从没见爷爷骑过自行车。配着秋天的微风,看着街上这些老式的建筑,白天蓝色的灰白色的墙在晚上也变成了一幢幢黑色的建筑,晚上没有太多路灯,也没有太多的行人,就这么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坐在爷爷的后座上往派出所前行着。

    “姓名,你和他什么关系”警察看了我一眼拿出了一个本子

    “桑木木,这是我...爷爷”

    “我是你谁啊?”我年轻版的爷爷,再淡定也接受不了突然来了个大孙子。

    “这是我,不认识的大爷”我重新说了一次。

    “几岁了?”

    “你看着我像几岁”警察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以后,“我应该是..15吧”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真实的说我是负二岁。

    “在哪里上学”

    “我....没上过学,没学校”

    爷爷对我这个回答显然是不相信的。

    警察问了一大堆问题后,最后说:“这个孩子我们找找他家属,没找到之前先在你们家吧,做个登记”爷爷皱着眉头听完,警察把爷爷叫过去小声说:“她可能精神不太稳定,受不得刺激,不行带去医院看看”

    从派出所出来以后,虽然成精神病了但是我好歹是可以回家住了,我跳上自行车开心地说,我们回家吧!

    “下来!”爷爷显然没有骑车回家的意思。

    我扶着车座慢慢下来,不是警察叔叔都让我合情合理住下了么,难不成爷爷要当街把我丢弃。

    “你老实告诉我!你哪儿来的!”爷爷显然是发出最后的警告了。

    “我说了你信吗”我看着爷爷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我听听看”

    “我是来自2018年的”我小声说道。

    当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我能看到爷爷的怒火在缓缓上升,瞬间握拳。

    “你看,我就说我说了你不信,你还要在派出所门口打我?”我下意识地抱头。

    我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爷爷说:“我是2018年来的,我是你未来的孙女,你是我的爷爷。我爸是你的二儿子,但是我怎么就来了我也不知道。一睁眼就是这里,我没地方去,只认识咱们家,但是你们不认识我,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说完以后,爷爷好像变成了一个蜡像,纹丝不动。

    “爷爷?”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爷爷缓过神,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向前。

    “那,你是咋来的”

    “不知道”

    “那,你在你那个世界岂不是就没有你了?”

    “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回去?”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那我就是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情况啊”

    ..........

    “你信我吗?”我认真的问道。

    “不信你你还能编出别的理由吗?”爷爷停下车问我

    “还是不信”我踢了踢脚下的土。

    “上车吧,晚上更冷”

    爷爷一个扫堂腿跨上了自行车以后,我迅速跳上去,坐在后面轻轻摇着身子哼着歌

    “你安分的坐好!别晃!”

    “哦”

    风吹树叶沙沙响,在月光下,祖孙俩的影子拉着那么长,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咋又把她领回来了!不是去派出所了吗”我一回家奶奶并没有很欢迎我,还很诧异我的回来。

    “那警察一下又找不到她的亲人,就让我做了个登记先住咱们家了”爷爷边说边把我领到厨房指着后面那个屋子说“以后你就在这睡觉吧。”

    这个屋子是厨房后面那间屋子,小时候奶奶经常带着我在住在这里,因为离得厨房近一点,照顾我的同时还能照看着厨房的火。我推开那扇门走进屋子的时候,发现床已经铺好了,被子尾部还折了回去,以防漏风。

    说着一直让我回去的话,还是给我拿出了厚衣服铺好了床,他们总是这样,说着冷漠的话但是却做着最温暖的事情。真是口是心非的老太太。

    时间好像变慢了,灯泡发出不怎么亮的黄色的光,照着整个屋子都是暖暖的。环顾着四周,有些东西我熟悉,有些东西又不熟悉。都是岁月的痕迹。打开抽屉,放着一些针线,还有一本《三毛集》。被褥还是熟悉的樟脑丸的味道,床紧贴着墙摆放着,墙上用大头针钉着一块和床一样长的花布。枕头上盖着一块边缘已经磨得破损了但是却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熊枕巾。

    这时爷爷走过来,他说:“咱俩商量一下给你换个名字吧”

    “啊?为什么”

    “突然我家多了姓桑的小孩,不好。”爷爷一边说一边在给我想新名字。“你就叫王木木吧”

    “你直接叫木木不就好了吗,改什么姓啊”

    “行,那就叫你木木。”

    爷爷自顾自的说完然后自顾自的就走了,这不是和我商量,这是通知我一声。

    “爷爷!”

    “嗯?”爷爷扭头过来

    “没事”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

    爷爷爽朗的笑了一声“别叫爷爷,叫大爷!我哪有那么老”。

    我躺在94年的床上,空气都和未来的不一样,多了一种古老的味道,木头味混杂着秋日的凉风,给人一种很安稳的感觉。不用再去想酒店的一堆事情,不用再去想大学的作业,不用再去想自己那迷茫的未来。或许,我的时代时间停止了,姥爷的病情也没有再恶化更没有去世了。

    在这个时代,我没有从前,那,有没有未来呢。如果没有未来我怎么在这个时代存在下去。

    那如果这里的一切还按照正常轨迹发生,2年之后,我正常出生,那我现在是谁。

    我还能回去吗。

    突然恍然大悟!一个时代不可能存在两个我,那么另外一个我出生的时候.....我或许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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