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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都门三改火(二)

    刘开颜换上青岩书院统一的青衫方巾,登时便有了几分饱学之士的气质。她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十分得意。

    刘韬推门一看,正是她在镜子前臭美、摆造型的一幕,他挑挑眉说:“哟呵,换件衣服,灰老鼠成锦毛鼠了。”

    刘开颜分不清他是在打趣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低头不语。

    刘韬更懒得跟她解释这种事情,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把温戈叛乱后被萧忱出卖以及温凡复仇的事情说给了刘开颜听。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入学的学子里面找到温凡。”刘韬看着她说。

    刘开颜问:“温凡有什么体貌特征吗?”

    刘韬微笑:“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在他入学就能把他拿下了,还用得着你?”

    刘开颜眼观鼻,鼻观心地保持沉默。

    刘韬淡淡地说:“由于这个任务难度太大,因此你还有第二个任务。跟我来。”

    说完,刘韬起身往外走。刘开颜跟在他身后。

    时值正午,京城人声鼎沸,人群中还穿梭着几个高大魁梧的西域商贩。刘开颜从前为了生计营营碌碌,从没有一次像此刻一般,心情轻松地走在街市上。

    两人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刘韬懒得说话,更不屑于在刘开颜面前伪装,因此心中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惬意。刘开颜目不暇接,无心说话更是不敢主动搭话。依旁人看来,倒是有股无言的默契。

    就这样一路走来,刘韬在淡月阁前停住了步伐。

    他回头示意刘开颜跟上,抬脚就上了四楼。淡月阁的装饰布景越往上越精致。九曲八弯的扶栏小路,层层叠叠的茂林修竹,巧夺天工的水池假山。一路还有袅袅婷婷的女子从身旁分花拂柳地经过,给行人留下一抹并不突兀的淡香。

    这样的温柔富贵乡,刘韬浑不在意,直接转身进入了一间包房中。

    刘开颜越过刘韬的肩膀,看见一个宽襟阔袖,衣衫不整的男子支着脑袋斜卧在软榻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眼睛被翻涌的酒气蒸得异常明亮;醉意醺然,显示出几分孩子的憨态、痴态,还有独属于他的,别人模仿不来的风流快活气质。

    萧忱醉眼朦胧中看见刘韬向他走来,也不起身行礼,自顾自地往嘴里倒酒。他轻阖双眼,一副陶醉在音乐中的模样,丝毫不理会特意来找他的刘韬。

    包房内清幽雅致。刘韬推门进来时,琴声就低了下去,若有若无地撩拨人心弦又不影响谈话。

    萧忱的轻慢让刘韬心里生出一团愠怒来。他摆摆手示意歌姬退下,于是音乐声戛然而止。

    房间的清幽陡然转化为一片暗潮涌动的寂静。

    萧忱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也没有睁开双眼,仿佛有无音乐都不影响他心中的意境。

    “千峰可知道陈狩这个人?”刘韬边倒茶,边冷冷地问道。

    萧忱蓦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醉意全无。

    窗外凉风习习,摇动的竹影打在萧忱脸上,为他的神色平添了几分晦暗。

    “前几日,陈狩的商队中有人报官,说陈狩已经失踪一周了。这个陈狩是中原往返西域的商人。一周前,他去西域进货,告诉自己的属下四天后就回来。可这一去就是一周。他的手下等了三天,陈狩仍然音讯全无,这才报了官。”刘韬说。

    萧忱皱着眉头,心想:西域,正是太子所掌管的北军管辖的范围。陈狩经商三十余年,上下关系,各个关卡都打点的圆融通顺,从未有过大的意外。怎么太子接管北军不久,陈狩就失踪了呢?看来,是皇家的人对陈狩下手了。

    刘韬跟他不谋而合,说:“依我之见,陈狩如果只是一个区区的商人,太子根本不会对他动手。因此,陈狩的身上一定有一个跟皇家有关的秘密。昨晚,我查看陈狩经商的路线,发现其与温戈后代的流放路线多有重合。”刘韬抬眼,看向在他对面落座的萧忱。

    萧忱没有半分装醉又被拆穿的赧然,大大方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茶,一边竖着耳朵听刘韬的结论。刘韬却掐住话头,不往下说了,拍拍手把歌姬叫了回来,悠然自得地喝茶听曲。

    萧忱好生来气,觉得刘韬这人一点都不爽快,勾心斗角,装腔作势。但他又不好意思催促刘韬往下说,毕竟刚才是他萧忱对刘韬的到来显得漠不关心的,这会儿又眼巴巴地等着听人家的结论,多打脸啊!

    刘开颜眼看着刘韬把萧忱调理得没了脾气,忍不住抿嘴偷笑,内心中感到了久违的愉悦。此时二人俱不说话,于是刘开颜专心倾听回荡在房间中的琴声。

    她很快意识到,这首曲子是《高山流水》。

    小时候,她师傅常常在群山之间、溪流之畔独自弹奏这首《高山流水》。曲罢,师傅神情凄恻,抚琴长叹,久久无言。刘开颜听着琴声,看到师傅落寞的样子,不知不觉就会泪流满面。师傅见状,感慨地说道:“颜儿不识音律,却能被打动得如此之深,可见心性单纯。但是单纯的人容易受痴情之苦。你以后要多经受一些磨难,才能解除此厄。”

    刘开颜想着已逝的师傅的音容相貌,不觉落下眼泪来。萧忱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刘韬身后,一个穿着学子服的瘦弱少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萧忱宦海沉浮,已是荣辱不惊,对大喜大悲都看得极淡,因此看到刘开颜突然哭泣,他不仅不好奇原因,还觉得她心性软弱。

    萧忱早些年在朝中为官时,官场上多得是这些心性软弱,左右逢迎的同僚。他虽然厌恶贪官污吏,但是更加痛恨的正是这些墙头草。这些人虽然本性不坏,他们作威作福的样子,有时比他们的靠山还可恨。更令人不齿的是,尝到了一点甜头,这些井底之蛙就自以为练达人事,因此愈发趋炎附势,阿谀奉承,败坏了官场的风气。

    眼见着面前的青岩学子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萧忱心中顿生厌烦,他立即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刘开颜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擦干眼泪,挤出了一个笑容。

    没想到萧忱脸上显得更加厌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活脱脱一个小人之像。”

    萧忱的神色刺痛了刘开颜。她默默在心里给萧忱记上了一笔。

    萧忱接着说道:“杨公子突然自杀,虽然刑部以‘畏罪自杀’的名义结了案,但是皇帝肯定知道他是被杀人灭口了。历代科举,都有舞弊之事,只要抓住一个,就能顺藤摸瓜,让一些权贵落马。既然补录的人是三皇子的人,加上三皇子对陈狩之事的了解程度,千峰斗胆判断,您是在替太子做事。”萧忱盯着刘韬,不放过他一个变化的表情。

    刘韬气定神闲,仍旧是笑而不语。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萧忱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他再共处一室,起身抬脚就走了。

    刘韬解开腰间的折扇,指着萧忱远去的背影对刘开颜说:“这厮沉不住气,以后还得挨贬。你都比他适合做官。”

    刘开颜转头问刘韬:“殿下,您说的第二个任务是什么?”

    刘韬仍是微笑地看着萧忱的背影,说道:“你的第二个任务就是监视萧忱。温凡进了书院,一定会想方设法接近萧忱。一旦你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报告给我。”

    新上任的院长谢桥来到书院已经近十天了。他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来夫子和督学。偌大的书院只有他一个人和若干杂役,着实是孤单寂寞冷。比起他提前十天赴任的热情,夫子和督学不到最后一刻不露面的态度着实是有些伤人。

    这日午后,日头西沉,谢桥在山门口又没有盼来他的夫子和督学,于是垂着头,失望地往回走。正当此时,他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谢桥惊喜地回头看,却发现原来是提着行李的学子到了。

    谢桥强颜欢笑,向学子打招呼:“这位学子,你从哪里来呀?”

    王敦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浦桥镇!”他看着谢桥,问:“老伯,你知道学子们住在哪里吗?”

    “老...老伯?”谢桥怒从心头起,心想:“这是谁家的小孩儿这么不懂礼貌!”

    谢桥“哼!”了一声,说:“直走右拐右拐再右拐,然后再左拐就到了。”

    王敦感激地说:“谢谢老伯!”

    谢桥微笑着点点头,心想:让你管风华正茂的我叫老伯,我让你带着行李睡茅房去!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王敦不认路,忘性还大,走着走着就把他的话给忘了,横冲直撞居然还真的找到了学子的房间。

    倒是谢桥,晚上急急地出来上茅房,一不留心,一只脚没踩住踏板,掉进了坑里。

    次日,谢桥黑着脸洗裤子的时候,听下人来报:刘韬到了。

    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给刘韬留下深刻的印象的。谢桥就是例外之一。

    那天,刘韬正背着手欣赏乾坤堂上的字画。忽然,他闻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臭味,回过头来,就看见谢桥走了过来。

    谢桥双膝一弯,正要行礼,刘韬就上前扶住了他双臂。他刚要说话,就闻到一股臭味,这味道直冲他的天灵盖。

    刘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快速把谢桥扶起后,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把鼻子凑近茶盏以闻茶香。他怀疑再晚一会儿,他的鼻子都要哭了。

    刘韬拉不下脸来问:“你为什么这么臭?”但是他用眼神无声地控诉。

    谢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打哈哈道:“读书读久了,身上难免一股做学问的酸腐气。”

    刘韬无语,心想:个个都当他三皇子这么好忽悠吗?

    谢桥显然不想多提此事,打着官腔说:“不知三皇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刘韬说:“本督学来办理入住。”

    谢桥吃了一惊,心想:不是吧,大哥,用这么认真吗?何况你也不受重视啊,做这个样子有必要吗?

    谢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三殿下的房间,我刚到就给您收拾好了。只是条件太过简陋,唯恐怠慢了三殿下啊!皇上问起,我也不好交待啊!这样吧,我遣一身强力壮的小厮,每日往您的府邸送文件和日报,您看如何?”

    刘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你是不是在腹诽我不够受重视,没必要做做样子?”

    谢桥囧:“...”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连忙说道:“三殿下,请跟我来,我这就带您去您的房间看看。”

    刘韬闷闷地“嗯”了一声,心想:“居然真让我猜对了。郁闷。”

    青岩书院后院,院长的房间居于正中,督学和夫子房间分别在其左右两侧,各被一拱门隔开。

    晚上,刘韬收拾妥当后,和谢桥在院子里喝酒。

    谢桥有些诧异:“三皇子凡事亲力亲为,没有一点骄纵的样子,真是难得。”

    刘韬淡然一笑:“世人皆知我母亲是一村妇,我的血统中并没有纯粹的高贵。因此一些琐事的礼节我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谢桥点头:“三皇子倒是心胸开阔。”

    刘韬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倒觉得....”谢桥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说道,“我倒觉得三皇子贵不可言。”

    刘韬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周易》中‘乾’、‘坤’二卦,乾卦教导君子自强不息,坤卦教导君子厚德载物。若君子能合二为一,融会贯通,则贵不可言。而三皇子的父母,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是极难求得的机缘,更是三皇子贵于常人的地方。”

    谢桥说完,笑吟吟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这只是安慰他的话,但是刘韬看着谢桥真挚清亮的目光,胸口还是氤氲了一团暖意。他望向悬挂在夜空的月亮,眼前浮现的是谢桥灼灼的目光。

    二人说说聊聊,饮酒诵诗,惬意得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就是在这个夜晚,刘韬才第一次觉得生命中有真真切切的快乐可言。

    次日早上,刘开颜从韬王府出发,中午便抵达了青岩书院的山门。

    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后,她四处转转,没成想迎面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夫子!”刘开颜高兴地喊住了他。第一天上学,她有些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

    萧忱比她冷静得多,而且很明显不想搭理她,冷淡地问:“有事吗?”

    刘开颜的笑容立时被冻住了,她尴尬地笑道:“没事儿没事儿,学生就是跟您打个招呼。”

    萧忱一扭头就走了。

    刘开颜擦擦额角的冷汗,正要往回走时,突然发现萧忱背后闪过一个人影。

    “有人在跟踪他。”刘开颜心想。记起刘韬交给他的任务,刘开颜咬咬牙,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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