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展昭带着蓝滟、艾虎并四个衙役，陪同王氏前往牛家祖坟。展昭和蓝滟走在最前面，艾虎同王氏在中间，四名衙役殿后。

    展昭道：”你也认为那道人是故意引牛五到此？“

    蓝滟道：”展兄如何知晓？“

    展昭道：”那孩子已经快七岁了，早过了夜哭的年纪。而且那道人是自己找上门来，我猜要么是那道人，要么是他的同伙，不知给孩子做了什么手脚，让牛五相信需要到祖坟祭拜，引他来此。“蓝滟点点头，道：”不错。那孩子被食魂煞咬过。“

    “食魂煞?”

    "伤口细小，呈暗红色，周围是深紫色淤青，且人被咬后，会高烧不退，因魂魄被惊扰，故而夜啼不止。这些都是被食魂煞所伤后的症状。"

    展昭非仙门中人，自是不知道这些的。若非请了蓝滟查看，她又心思细腻，见多识广，也发现不了食魂煞的秘密。他侧头看了看身后，低声道：“牛五怕是凶多吉少了。”  蓝滟几不可查地叹息一声，二人不再言语。

    夜色幽暗，林间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兽叫，越发阴森诡异。王氏何曾见过如此情状，惊恐地问道：“这里会不会有鬼？”

    蓝滟道：“人死为鬼，鬼到处都是。若不害人，是不必怕的。”她本意是安抚王氏，没想到倒把王氏吓得不轻，她不知艾虎是女扮男装，故而不便亲近，便紧走了几步挤到蓝滟身边，紧紧抓住了她左手的衣袖。原来展昭和蓝滟一左一右，蓝滟右手拿着佩剑，不方便拽着，故而王氏这一拽正好挤在两人中间。蓝滟见王氏面无血色，手都在微微颤抖，知她害怕，也不着恼，任由她拽着，慢慢走到后面。

    艾虎见状忙上前几步同展昭走在一起，她见蓝滟负着琴囊，本就觉得奇怪，此时和展昭走在一起，忍不住对展昭低声问道：“展大哥，我们明明是来查案的，蓝姑娘为何还要背着琴，多累赘呀？而且为什么白天不过来，非得大半夜去人家祖坟？”展昭道：“你不知道，姑苏蓝氏的音律术，可以安魂退魔。午夜之时，阴气最盛，她又是仙门中人，更方便查寻魂魄的踪迹。”

    “安魂退魔？鬼魂？难不成真的有鬼？我......我不信。”

    “鬼若不害人，便和空气一样，没什么可怕的。可人若是起了坏心，比鬼恶上百倍。”展昭忽地低头看了看艾虎，笑道：“莫非......你也害怕了？”

    艾虎本就比展昭足足矮了一个头，此刻见展昭发问，也抬起头来看他，朦胧的月色中他目光如矩，平静中透着坚毅，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心头一跳，脸上做烧，不由得别开目光，装作满不在乎道：“想当年我做赏金猎人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人没见过，我才不怕呢。”

    众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展昭停了步子，扬手示意道：“到了。”说着，命人拿来火把，照在坟墓上。

    展昭四下仔细看了看，对蓝滟道：“坟上和前几日查看时一样，并无翻动过的痕迹。祭品仍在，也无人动过。”

    蓝滟卸下琴囊，取出沉璧，盘膝席地而坐，凝神屏息，弹了四下：“有魂在否？”

    除展昭见过她问灵，其他人皆不解地看着她，疑惑之际见她手离了琴弦，片刻之后，琴弦自行响了两声，登时都吓得腿软筋酥，靠在一起纷纷叫嚷起来：“有鬼！”

    展昭忙道：“别怕，这是问灵术。”

    饶是艾虎也慌了神，紧紧靠在展昭身边，拉着他不撒手。

    蓝滟并不理会众人，紧紧盯着琴弦，又弹了五下：“祭扫者何人？”

    琴弦很快又响了：“牛五？”

    蓝滟弹了一下，表示确认，又复弹：“牛五何在？”

    琴弦沉默片刻，似乎在寻找什么，半晌方缓缓弹动，蓝滟一字一字解道：“汝……等……身……后。”

    蓝滟猛然抬头喊道：“小心！”话音未落，展昭已拔地跃起，踢中了从空中落下的一道身影，只听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一个高大壮硕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大片尘土。

    众人惊魂未定之际，展昭已如猫儿般悄然落到地上，将王氏推到四名衙役身边，命道：“退后！”说话间，那个高大的身影笨拙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他们挪过来。

    说是挪过来，是因为那人的脚步似乎迈不开，一扭一扭的，可笑又可怖，速度却是极快。见此情状，蓝滟也怀抱沉璧站起身来。

    待到那人走进火光照亮之处，展昭认出是牛五，却是“有眼无珠”的牛五，本该是黑色的瞳仁竟是一片死白，极是骇人。众人纷纷后退，艾虎抽出短刀护在身前，王氏又心痛又恐惧，喊道：“相公！”

    牛五已经失了神智，全然不认得人了，听到王氏的声音，便朝她猛地扑上来。艾虎立刻挥刀砍去，牛五不知躲闪，刀打在他腿上，划破布料，却如同砍在石头上，丝毫未伤及皮肉。艾虎大骇，忙退至展昭身边，叫道：“展大哥，怎么办？”展昭挥剑拦住他的去路，牛五头一扭，瞪着死白的眼珠抡起胳膊朝展昭袭来，二人立时缠斗起来。

    王氏惊叫道：“求求你，别伤了他！”展昭心下一惊，手上力度不由得减了。以展昭的武功，擒拿牛五本是易如反掌。但他意在活捉，又不能伤人，顾忌颇多，牛五气力大得惊人，又是全然不顾死活的打法，展昭一时只能将他引开，再设法擒拿。

    蓝滟灵力衰微，琴音无法安抚牛五，弦杀术亦施展不开。她观望二人打斗得越发激烈，忽然冲展昭喊道：“用剑击他后脑。”展昭了然，立时腾跃数次，牛五数次出击连展昭得衣服都没沾到，脚步大乱，展昭趁其不备，落在他身后一剑击中他的后脑，牛五呆了一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氏哭着扑到牛五身上，惊惧中竟也晕了过去。蓝滟掏出灵符贴在牛五身上，又掏出捆仙索，对展昭道：“展兄，将他绑上，带回去吧。”

    艾虎看着晕倒的王氏一脸愁容道：“展大哥，怎么办？”展昭见众人折腾了大半宿皆是疲惫不堪，蓝滟更是面色苍白，道：“我来时已告知公孙先生，若过了子时还未回去，便派马车来接，此时差不多也该到了。”

    众人略作休整，说话间王朝马汉各驾了马车前来，一辆载了牛五和艾虎，一辆载了蓝滟和王氏，一同往开封府而来。

    经此一夜，展昭疑云丛生：蓝滟武功不弱，术法亦高，他们曾并肩击退过冥河姥姥和妖道，如今不过一个牛五，她却不曾出手，莫非旧伤仍未痊愈？想到此处，展昭掀开车帘，见蓝滟正在闭目调息，面色苍白，带着倦意。展昭心中一沉，急停了马车，坐到她身边道：“你怎么了？”蓝滟睁开眼睛，见他面带忧色，笑道：“有些累而已。”

    展昭道：“别瞒我，是不是伤还没好？”

    蓝滟知他起了疑心，忙安抚道：“好多了。”

    展昭兀自不信，见她不肯说，情急之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便要摸她的脉息，蓝滟怔了一下，怕被他发现异常，忙挣脱了手。车内空间狭小，又躺着王氏，故而蓝滟几乎是靠在展昭怀里，她却并不躲闪，只侧过脸不敢看他。展昭对她总是不自觉地亲近，又要克制着守礼，如今心中为她的身体着急，便顾不得许多，举止大失常态。蓝滟这一挣，他方意识到自己失礼。此刻察觉到蓝滟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展昭竟也脸红起来，话也没说就赶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