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上下忙碌了数日,这日赵虎来报:“蓝姑娘来了,正在偏厅候着。”
艾虎陪狄婷遛了半日方回到府衙,便往偏厅而去,一面进门,一面嚷嚷口渴,端起茶杯就喝,放下茶杯,才发现一位姑娘正站在书架旁,手里捧着书卷看她。艾虎吓得惊叫道:”你是谁呀?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蓝滟将书放回书架,见那少年背着短刀,圆脸大眼,肤色微黑,透着憨直豪爽,点头礼道:“少侠如何称呼?“
艾虎被她看得有些羞涩,挠挠头道:”我叫艾虎”。
蓝滟施礼道:“失敬。“
艾虎忙抱拳还礼,又凑到她身前,问道:”你是谁呀?怎么到开封府里了?是要告状申冤吗?”蓝滟见少年靠近,退了一步,尚未开口,忽听公孙策笑道:"她就是你一直想见的蓝姑娘。"
蓝滟闻声抬头,见公孙策和展昭一同进来,垂首福礼道:“见过公孙先生,展大人。”
艾虎喜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救了展大哥的蓝姑娘呀?"
展昭回过神来,知蓝滟不惯他人靠近,忙道:"艾虎,不得无礼,还不过来。"
艾虎方意识到自己男装打扮,靠姑娘家太近显得轻浮,不好意思的退至展昭身后,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蓝滟微微一笑,看了看展昭,又仔细打量艾虎,道:“你是……艾姑娘?”
艾虎吃了一惊,瞅了瞅自己并无破绽,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展大哥告诉你的?”
蓝滟摇了摇头,展昭笑道:“我可一个字都没说过。”
“除了狄婷,你是第二个一眼就认出来的,莫非你也是女扮男装的高手?”
蓝滟笑而不答,道:“包大人的书信我已看过。那道人的画像可否一观?”
公孙策忙起身道:“我这就去拿。”见艾虎仍赖在蓝滟身旁,一把拽起她就走。
偏厅之中只剩展昭蓝滟二人,展昭岂不知公孙策之意,见蓝滟沉默,一面扶她坐下,替她斟了茶,一面道:”你身体可大好了?”
蓝滟笑道:”无碍。”
展昭道:“包大人叫你过来,也是用心良苦。“
蓝滟道:”我知道。”
展哥道:“你不必勉强。“
蓝滟笑道:"逢乱必出,并非勉强。"
展昭心绪复杂,当初师父因自己而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一心为师父报仇,未做他想。他二人互相引为知己,他却从未剖白心意,也是因为师父因他拒婚负气出走,引起一系列惨祸,他不愿也不忍再牵连任何人。自从她将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自己几次三番明问暗探,她却始终不告知如何救的自己。故而生怕自己又牵累于她。如今见她回来,只愿能护她平安周全,不敢再做他想。
展昭沉默片刻,道:“过几日便是武科大考,从武举人中选出武进士,我是考官,平日要在闱场,无法出来,你自己务必多保重。艾虎武功不弱,我会让她保护你。“
“你安心办差,不必顾虑我。“蓝滟顿了顿,笑道:“没想到闻名江湖的小侠艾虎,竟是个姑娘。”
展昭奇道:“你如何发现的?”
蓝滟噗嗤笑出声来,见展昭一脸茫然不解,方道:“若是个男子,平白看着你脸红什么?”
展昭愣了半日方醒悟过来,不觉失笑道:“你也学会打趣我了。”
展昭见她低头浅笑,执杯不语,抹额的飘带随漆黑的长发落在身前,雅正中透着飘逸,不由得想起益州城外十里铺话别的情景,心中一荡,脱口道:“你……生气了?”
话音未落,展昭已觉唐突,蓝滟抬眼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摇头抿嘴笑道:“习惯了。”
这话可谓大有深意,他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宣之于口,不觉想要伸手去拨开她的抹额飘带,又恐轻慢了她,犹疑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蓝滟品度出他目光中溢出的殷切之意,也不禁红了脸,起身道:“我去找公孙策先生。”说罢径自走了。
蓝滟出了偏厅,仍觉耳热心跳,冷静片刻后方去找公孙策。公孙策拿着画像,见她独自一人,奇道:“展护卫呢?你们没在一起?”蓝滟不好作答,只接过画像徐徐展开,仔细端详了会儿,道:“此人未曾见过。可有牛五的下落?”公孙策道:“告示已经贴出去几日了,但仍毫无线索。”
“可曾查看过牛家祖坟?”
“展护卫曾带人查看过,未曾发现线索。”
“那劳烦先生带我去趟牛家。”
那王氏见公孙策带着展昭、蓝滟、艾虎并四名衙役来了,忙让入屋内。公孙策道:“蓝姑娘,这位便是牛大嫂。牛大嫂,这位蓝姑娘来帮你寻找相公,她问你什么,请据实相告。”王氏忙施了一礼,道:”多谢诸位官爷。“蓝滟点头还礼,道:”牛大嫂,你相公失踪前两日有何异常,请细细说来,越细越好。“
王氏道:”我家相公素来老实本分,从不与人结怨。前几日,孩子夜里总是哭闹不止,并且高烧不退,我们请了大夫,却都说不出为何病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过了两日家里来了位道长,说因我家祖先在地下受人欺负,所以家中不安宁,让相公多烧些纸钱去祭拜。临走时,还留了一枚铁牌,说是能辟邪,让相公随身携带。过了一日,就是五月初八这天,相公去扫墓,结果就一去不归了。”
蓝滟道:“那道士是请来了,还是自己上门的?”
“是自己来的。”
“那铁牌还在家中吗?”
“道长说是辟邪之物,相公随身带走了。”
“那铁牌什么样子,是否有图案或字迹,大嫂可还记得?”
王氏沉思片刻,道:“不过两寸左右长,宽不过一寸,图案也看不懂,具体的实在记不得了。”
“你家相公祭扫时带了何物?东西可还在?”
“不过带了些糕饼之类的祭品,还有焚烧的纸钱。我去寻他的时候,发现纸钱已经都焚烧了,祭品还供奉在坟前。”
说话间,一名男童从屋外跑了进来,见家中这么多人,吓得喊了声娘,直扑进王氏怀里。
王氏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后背,软语道:“阿力不怕,这些官爷是帮着找你爹的。”一面说,一面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蓝滟道:“孩子几岁了?”
“快七岁了。”
阿力伸出小手擦去王氏的泪水,道:”娘别哭,阿力长大了,能帮娘干活了。娘,我刚刚捡了好些柴火呢。“
王氏勉强笑道:”好孩子。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要小心些。“
蓝滟本一直在四下观望,闻言蹲下身温柔地对阿力道:”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阿力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蓝滟,见她生得好看,眉目和善,方怯生生地走了过去,伸出了左手。蓝滟轻轻抬起他的小手,见手腕处有一小片深紫色的淤青,掩着两个极小的暗红的孔洞,似乎是咬伤的痕迹,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蓝滟轻轻按了按淤青,那孩子忍不住缩回了手,叫了声“好疼”。蓝滟道:”这伤口被什么咬的?“阿力摇了摇头,王氏闻言也细看了一回,方道:”我都没注意到有伤口。不过小孩子顽皮,成天摸爬滚打的,也许是摔跤的时候被木刺之类的东西扎到了。“
展昭问道:”阿力,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受的伤吗?“
阿力道:”是五月初一。“
”哦?你记得这么清楚?“
阿力用力地点点头道:”绝对没错。每个月初一,小田娘都去庙里拜菩萨,那天回来还给我和小田拿了果子,可好吃了。“蓝滟站起身来,见天色已暗,道:“公孙先生,请帮忙带孩子回府衙照看。今天夜里,还请牛大嫂带着我们去趟牛家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