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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一)

    院子里的鸡已经多了十几只。回声打算发展一下自家的肉鸡生意。毕竟多了知凉知懿两张嘴要吃饭要吃药。娘亲还是没变,自家孩子可以吃孬一点,但是让知凉知懿天天跟着他们吃开水烫白菜,她可不忍心。自从知凉知懿到家以后,娘亲每日的买菜钱那是飞涨,鸡每个月都要宰一只来煲汤。还有药,三秋大夫还在思量药方,等他配出药来,回声估计这些药长期吃着不会便宜,要许多的钱呐。还有回溯和难生花的婚事,感觉也得提前准备着,哪怕最后他俩没有在一起。回暖的纺布刺绣店,她也心心念念给她弄一个。撒了一地的小黄米,回声蹲着看小公鸡小母鸡啄米吃虫。

    回溯能力强,为人办事很得宋玉悲的心,人也愈来愈忙,直至最近连家都少回。家里只有年迈体弱的父母和妹妹们,回溯原本放心不下。幸而有多苗郎和墩子他们时常来回家照看着,也慢慢教回溯安心。

    多苗郎抱着一堆柴,抱到院子里劈。他给回声算了一笔账,告诉回声卖鸡是挣不了钱的。首先没有买主,家家户户都养几只鸡,够一家人一年的份就行;其次养大批量的鸡要饲料和足够大的场地,他们没有;鸡很容易生病,一只染了病便要死一大片,他们担不起这种死法;最后加减乘除一番用数字给出挣不了钱的答案。回声承认多苗郎说得很有道理,然后白了他一眼。去,脑子好,又有啥了不起的。

    三秋大夫出来找回声。他把药方配出来了。是不是要很多钱?一时钻进钱眼子还没出来的回声开口就问。跟着三秋大夫一道出来的回暖睨了她一眼。回声立马乖觉噤声。

    不要钱。三秋大夫大手一挥,很是潇洒。回声闻言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其中有猫腻。三秋大夫无法反驳,非要这么说那就是吧。药方中的配药都十分简单,都是调理肌体,舒畅血液的调养之物,用贵的自然是好,但用价格低廉的药材也能达到同样的效用。只是这药方中的药引最是难得,任你再有钱有能耐,无机缘无时运也找不见。

    这药引便是产自雪川禁域的瀛洲毒根。

    瀛洲毒根,回声还在皇宫的时候听说过,彼时回声不到五岁。乾安帝被人下药谋害,此药毒性诡谲凶猛,众御医束手无策,是排名天下第一的医者无患子用瀛洲毒根救了他。那时候大原宝库中恰好有一支瀛洲毒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会用,只知道是宝物就一直把它供在那儿。

    但这东西既已被吃那就没了,只能从它的源头雪川禁域里找一找。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试一试,说得轻巧。那可是雪川禁域,多苗郎瞅着眼前这一帮人,三秋大夫是个老迈的,虽然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但听说已经八十了;回溯大忙人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反正不在观世都;回暖是个娇弱女儿,如果回声离开的话那回暖就离不开,回母体弱,这一大家子都要她照顾。

    至于回声,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好的人选。对于雪川禁域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说,没有人会是什么好的人选。然而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回声是肯定要去的,虽然三秋大夫说不用她,他自己会另找些帮手上路。但这怎么可能呢?回声不可能让三秋大夫自己处理这件事,万一他在雪川禁域有个好歹,回家一辈子对他不起。算上他自己,还有墩子他们,一群青瓜蛋子全陪着去也没什么用。在这方面,他们甚至不如回声,回声至少在雪川禁域待过两年。他们过去,就是纯拖后腿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钱。此去漫长,路上花费许多,还要为进入雪川禁域而大笔开销,可哪里来的钱呢?

    落斧劈下一条细柴,多苗郎心中的算珠开始拨响。在回母蒸饼做干粮,回声卖鸡攒盘缠的当口,多苗郎到东贤王府门口转了两圈,成功扒拉上了山峭。回声击百闻鼓的那天,多苗郎注意到跟在萧无垢身后的山峭,也从回声口中耳闻过此人。他知道山峭是萧无垢的亲近。

    第二日,萧无垢便来了回家。回母很在意他的身体,从吃到坐都仔细打点着。被赶到小凳上择菜的回声忍不住暗暗瞥了萧无垢一眼。这个家伙,如今为人处世刁钻圆滑了不少,可恶得很。萧无垢与回声聊天,刻意引回声提起瀛洲毒根之行,然后应声说自己也打算前往,可以与她一道。回声自然不允,没有这样的道理。此事本与他无关,况且他身体也才恢复,现在最重要是多休息。

    萧无垢笑道,这话说得与他母后一模一样。他的母后勒令他这段保养身体,不得过问政事。他闲来无趣,刚好厄哈措尔的种植培养大有进展,他打算去看一眼,和农士官亲自探讨一番,才好决定后续步骤。况且,萧无垢也不怕说实话,他确实不放心回声。他知道回声一定会去雪川禁域,他劝不得,不如与她同往,至少可以保证她的安危。

    感动于萧无垢的心意,但回声依然觉得不妥。之前救知凉知懿已经劳烦到了萧无垢,如今不能再依靠他。否则养成习惯,日后岂不是事事都要找萧无垢?这是权势带来的甜头,但回声亲自品味过权势的苦,苦得她可以坚定地拒绝这些短暂的,伪装的甜。

    不过回暖替回声答应了萧无垢,还拉来了回母一起帮腔。回声看回暖那一脸算计成功的小样,不明白她是何时起了这种撮合自己和萧无垢的心思的。她瞪着回暖,眼神里含有警告,但是回暖根本不怕她。回暖从来没怕过她。

    而回母是有分寸的,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萧无垢真得要去雪山,能带回声一同前往,确实才教她放心。哪怕把回声和三秋大夫放到禁域再离开呢。她是一个母亲,为了女儿好的事,尽管需要开口求人,她也愿意去做。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回声望着回暖殷切的目光,终于还是朝萧无垢点了点头。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要为三秋大夫想想,他年纪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为自己折腾一番,着实辛苦。还有母亲和回暖,莫看回暖眉眼浮跃的灵透样儿,其实回声明白,她心里对自己的担忧一点不比母亲少。到时候回溯回来教他知道了,又是一番闹腾。回溯最是疼她,怕是会孤身犯险去雪川禁域亲自寻她。她可不想见到那样一幕。日后回声知晓这一切都是多苗郎在背后攒的局,又是一番感慨。

    只是欠萧无垢的人情,怕是会越积越多。看着眼前这个毒性才解伤病刚好的皇子,眼底还浮着青黑色两道乌圈就因为担忧而过来找她,想方设法要陪她一同去那冰雪塞川鸟不生蛋的地方,回声心底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涩。其实又是何苦,她哪里值得他对自己这么好。

    难生花知道回母和回暖对回声依旧是不放心的,刚好她也觉得应该回家看一下阿爹阿娘,于是便也跟着回声和萧无垢一道上路了。虽然没进过禁域,但对于雪川,她还是比外人了解许多,过去也能帮上点忙。

    六七日后,一切准备妥当,伪装成平常商旅的皇家车马便正式向雪川禁域出发了。

    为了路上方便,回声和难生花都作一般侍从打扮。马车里还有萧无垢和三秋大夫,车□□放着果盘点心和茶水冷巾。这时气候是真正热了。林间蝉鸣?啁,远野蛙声鼓噪,无数条溪涧山泉从脉石巉岩的缝隙中缓缓流下,在半山处汇作叮咚的清河,迤逦而行。

    难生花常年生长在四季寒凉的雪域,头一次遇上这炎热的人间夏至,她的身体尚未习惯,连发汗都不懂,积蓄在体内的热气教她脸上和身上长了许多小红疙瘩。好在三秋大夫早就备好了祛暑润燥的凉茶和药膏。凉茶是每人每日里都要喝一点的,至于药膏只好让回声在睡前帮难生花仔细抹上了。

    回声忍不得要笑笑难生花,还好这是一并跟过来去雪川,如果难生花一直待在回家只会更难熬。难生花可笑不出来,一直缠着问三秋大夫她的脸到底会不会破相,尽管三秋大夫已经回答她好几遍不会了。还好回声及时把难生花哄睡着了,否则后半日里三秋大夫还有的聒噪的。也挺好,回声小心地把难生花的头扶正在自己腿上,夏日午间本就应小憩片刻才是。只是这习惯后来也没留下。

    回声向萧无垢打听那个为他端上河鲜的御厨的下落。那御厨本该杀头之罪,不过经萧无垢一番打点,已经告老还乡了。萧无垢着人替他在老家置办了些田产房屋,足够他与他子孙后辈的生活了。

    嗯,回声点点头,小心忍耐着难生花压着自己双腿的那股麻劲儿。其实她与那个御厨很像。本在自己人生中万事如意,莫名其妙成了别人手中一枚棋子,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一塌糊涂。她看萧无垢神色坦荡自然,想必萧镇鼎当年构陷她们霍家以后心情也不错,毕竟他的目的达成了。他们的目的都达成了。

    夜幕降临。山路崎岖,继续赶路变得愈发危险,萧无垢率令人马停下,在询问路导确认安全后便就地安营扎寨,休整一晚。

    四人围聚篝火而坐。这些日子车马劳顿,三秋大夫看起来被折腾得不清,连话都较往日少了一些,面色亦显沉寂。回声把烤兔腿递给三秋大夫,手指却因此被砾石剌破一道大口子。萧无垢见后,命人从马车上取出帕子,他认真替回声包扎伤口。这丝帕上涂有疮药膏,对普通伤口有奇效。

    焰火嵘嵘,回声默默地让萧无垢替自己包扎,没什么反应。就好像萧无垢习惯了她三不五时整点伤口在身上一样,回声也开始习惯了萧无垢这种事无巨细的关心和亲近。习惯的力量是可怕的,回声尽量教自己打起精神,提防这种习惯。

    洗浴后,回声替难生花用药膏涂抹全身。不晓得厄哈族的人是不是都如此,反正难生花体质敏感,回声替她涂抹药膏的时候就像触碰了什么机关一样,难生花一直咯咯笑个不停。涂着涂着,两人便笑作一团。隔着帐幕只能看到一团黑黢黢的剪影,透着活泼与轻快。

    篷帐内,烛台侧,坐在卧榻上半倚着靠柜的萧无垢轻轻翻了一页书章,听着传入耳中的乐语欢声,嘴角缓缓噙起一丝笑意。

    安寝时分,帐内烛火依次熄灭,只剩营地两点篝火,升温防兽。入更之后,身侧人不断发出梦呓的浅语声。回声本来觉浅,马上醒了过来,抬手抚上难生花的额头,她低烧发着冷汗,双眉紧蹙看起来十分难受。回声心道不好,得赶紧找三秋大夫。

    先在三秋大夫的篷帐外压低嗓子喊了两声,见里面没反应,回声索性弯腰钻了进去,毕竟救人要紧。她把熟睡中的三秋大夫强行拉了起来。不这样不行,回声是知道的,三秋大夫觉睡得扎实,用一般方法很难叫醒他。

    听着回声在耳边叫唤,三秋大夫坐着似乎缓了许久,之后他叫回声把烛火点上。回声在床头摸索半天没找着蜡烛,最后在床尾摸出了半截蜡烛,她急急点上,篷帐内亮起略显晦暗恍惚的烛光。

    三秋大夫起身走到随身携带的医药箱边,眼神落在贴有不同字符的药瓶间逡巡一圈后,拿出了一瓶降热清毒的药来倒出两丸给回声。他告诉回声,难生花之所以会如此,是她的身体在发散白日间发散不出去的热毒,等吃药过后睡一觉把体温降下来些便会好。回声将药拿回去喂难生花服下,果然一夜过去她便大好,完全感觉不到前两日的不适,连脸上的小红疙瘩都消失了。

    一个月后他们到了厄哈族,难生花见到殷切思念的父母,萧无垢则与农士官一道,检验查看关于厄哈措尔的成果,顺便教人重新备整进入雪川禁域的物什。有许多物什在外面是找不到的,只有厄哈族因地理位置相近气候条件相似才制造得出这些防寒抗冻,生火采猎的东西。

    难生花替萧无垢他们从古斋中请出了太奶奶迦绿祖雅。太奶奶不是难生花的亲奶奶。她是厄哈族的圣女,因为活了百岁有余,十分年长,所有厄哈族人都会尊称她一声太奶奶。太奶奶听说过许多故事,懂得许多知识,比她阿爹阿娘知道的要多得多,难生花想,太奶奶一定可以帮到他们。

    为了保暖,厄哈族人的木屋都不大,用健壮饱满的树干一层一层叠起,每一层树干间涂有苔草黏泥,这么做有助于防寒挡风。这些拥有半圆屋顶的小木屋,远远看去仿佛一桩桩圆润可爱的大肥菇。太奶奶的古斋亦是如此,斋堂中架着的火坑铁锅中沸着热汤,为了防止房子着火,铁锅用一种透明的,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大硬盒罩着,只取其暖热之气而已。

    地上铺设大片毛绒暖毯,回声他们就胡乱地坐在上面,也没有什么次序,只是围拥着坐在软椅上盖着鹿皮毯的太奶奶。每人身前还有一个大圆托盘,托盘中放着用厄哈措尔煮成的黏糊糊的狍子肉热汤,一种绯红颜色的甜粿,还有一大块酱黑浓稠的烧鹿蹄。

    厄哈族是这样的,他们以鹿为图腾和神者,但依然会食用鹿肉,只是在吃鹿肉前会做专门的祷告。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因为厄哈族生存环境恶劣,山地高峨,终年大雪,与世隔绝,身边除了狍、鹿、牛、兔等,就是厄哈措尔和长了满林子的树了。为了生存,他们不可能不吃鹿肉,但同时因为鹿使他们一族能够长存,所以他们也感激神鹿。

    古斋温馨。澄黄温柔的炉火暖光以及水汽经过透明大罩子,将整个小堂氤氲得如同落暮霞海一般光线绮丽,云雾缭绕。浑浊的眸透出清澈的光,迦绿祖雅启唇喃喃,关于瀛洲毒根的故事,她也只是从她父亲的口中听说过两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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