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章南走近了,秦淮把打火机收进口袋,从石墩上跳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一次章南忍住了没动,皱着眉任由他把自己的头发弄的乱七八糟。

    “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

    章南想了想,还是告诉他,“秦伯伯看上去身体不太舒服。”

    “得了吧,他比牛都壮实。刚才抡我那巴掌稳准狠,手劲那叫一个大,打得我脑袋到现在还嗡嗡的。” 秦淮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全不在意,“赶紧上车找地方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他在吃喝玩乐四个字上造诣颇深,章南一个脑门上顶个指南针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货,从来不妄图在去哪吃饭这种大事上发表意见。

    对此她就一个要求: “速战速决。”

    正邦的项目交付在即,今晚去秦家吃饭本来就是硬挤出的时间,吃完饭还得回去加班。

    秦淮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说:“你啊,钻钱眼里得了。”

    章南不置可否,只催他开车。

    秦淮选了一家离章南家不算太远的日料店,还没过饭点,两个人千难万险地停下车,一进门,章南就愣住了。

    不远处的卡座里,男人姿容清俊,白天穿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颀长的脖颈,正微微向前倾身,与对面的女伴低声交谈。不知讲到了什么趣事,女人眉眼弯弯,江与城的眼底也染上了一层笑意。

    店里放着一首钢琴曲,轻缓悠扬。柔和的灯光下,俊男美女,仿若一对壁人。

    章南默念着下午刚对江与城放过的厥词,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十年了,她早已没有参与他人生的资格。

    自己的任何失态,都是对他如今生活不必要的惊扰。

    走在前面的秦淮见她没跟上来,停下步子转身看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章南强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下午有行代码写错了,得赶紧改。钥匙给我,我回你车上取电脑。”

    在大脑给出深思熟虑的答案前,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带她逃离这里的决定。

    秦淮的表情有点无奈,“不能等会儿再改吗?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我肯定天塌不下来。”

    两人的驻足引起了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在章南离开前,坐在江与城对面的女伴看到了他们,热情地向她挥手:“嗨,学妹,好巧呀!”

    章南这才认出江与城对面的是沈岚岑。

    她今天穿了一条水绿色的连衣裙,轻施粉黛,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俏丽而妩媚,与章南在上次在五洲大厦会议上见到的职场女精英形象判若两人。

    章南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嗨,江总,沈总。”

    秦淮上前轻轻揽住了她, “遇到了熟人?”

    他声音慵懒又低沉,透着一丝做作的温柔。

    章南只觉得如芒在背,不适地轻轻动了动肩膀,但按在肩头的手非但没有挪开,反而示威似地向下重重一压。

    “嗯,是A大的学长和学姐,之前工作上也有接触。”

    沈岚岑看他们两个的举止,语气歉然,眼中却闪过狡黠的笑意,“真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约会了?快去吧,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

    侍者把他们引到位置上,秦淮琢磨了半天,突然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 “姓江,他不会就是那个江与城吧?”

    章南觉得头疼,“你再大点声,这样全餐厅的人都能听见。”

    “看你那六神无主的怂样!要不是刚才小爷反应神速,你不得在前男友和他的现任面前落荒而逃?多丢人啊。”

    秦淮虽然嘴上鄙夷她,手却没闲着,先翻过她面前的杯子倒上茶,又把菜单打开推给她。

    他的眼神忽然间又温柔到叫人起鸡皮疙瘩,“你看一看,今晚想吃什么?”

    “……”

    “秦淮,你能正常点说人话吗?”

    秦淮把一脸装腔作势的深情怼到了章南鼻尖上,这才压着嗓子小声道:“你前男友正往这边看呢。给我争点气,别演砸了。”

    章南的位置背对着门口,看不到江与城那一桌。听见这话,不禁正襟危坐,假装低头研究起了菜单。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秦淮那欠揍的声音又说,“逗你呢!人家已经吃完结账走了。”

    章南忍无可忍,在桌子下面冲他飞起一脚。

    秦淮却心情颇好地大笑起来,剑眉飞扬,显得格外英气。

    他伸手招来侍者,也没问她的意见,对着菜单寿司生鱼片天妇罗乱点了一通。

    章南语气恨恨, “饿死鬼投胎!”

    秦淮反唇相讥,“那是,我可不像某人,灌了满肚子狗粮,肯定一点都不觉得饿了。”

    一顿饭在你来我往的拌嘴中很快结束,章南为了证明精神狗粮不顶饱似的,破天荒吃完了整份刺身拼盘。

    吃完饭秦淮送她回家,社区大院里一如既往的混乱拥挤,这个时间车是决计开不进去的,章南本打算让秦淮在附近路口把她放下,但他坚持停了车送她到楼下。

    旧社区没有正规物业管理,天长日久,院子里的水泥路面就变成了月球表面,大坑连着小洼。秦淮拿出手机照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章南后面,等走到她家楼下,看到黑洞洞的楼道口只剩了一个防盗门框,连之前聊胜于无的防盗铁门也不翼而飞时,终于拧起了眉头。

    “你究竟什么时候搬家?”

    章南耸了耸肩,“这里离我公司近,生活也很方便,我住得很满意,近期没有搬家的打算。”

    秦淮被她油盐不进的态度刺激到,冲口而出,“章南,你把日子过成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给谁看?你如果需要钱……”

    章南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净。她紧紧咬住z唇,向后退了一步,退进了楼道浓重的阴影中。

    头顶忽闪不定的路灯在他们中间划出了一条清晰的界限,好像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把他们隔在两端,时时守望,却不能跨越。

    秦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蓦地止住话头,把后半句吞回了肚子里。

    他懊恼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语气挫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章南低着头,轻声答。

    顿了一顿,又故作轻松地说,“明天秦伯伯的生日晚宴我没办法参加,记得帮我祝他生日快乐。”

    他点头答应下来,“好。”

    “那我先上去了。”

    “好。”

    等到那个单薄的背影没入楼道中不见了踪影,在人前一向心比天宽的秦小爷才苦笑了一下。

    他和章南自幼相识,算得上熟知各自的脾性和一切过往。这样的两个人,每当触碰到对方人生里最敏感的雷区时,却永远只能小心翼翼地绕过。

    就好像他不问章南为什么不向江与城坦言那时家中发生的变故。

    就好像章南从不劝他向秦广义低头,也没有问他今晚还会不会回秦家。

    他们能为对方做的,也只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坐下来没心没肺地好好吃一顿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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