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登场

    从缥缈峰上下来,屋舍渐多,因着现在刚好是晨课的时辰,山道上随处可见云纹素衣弟子。

    风陵渡内有十三峰,住在山上的多是长老及其亲传,而山下的则是数目较多的外门弟子和杂役。

    大家行色匆匆,奔赴早课,却在看到沈稚鱼的瞬间,脚步微顿,稍有些打量的意味在。

    待到沈稚鱼走远,方才凑到一起说:“刚才过去的那个,是缥缈峰的峰主吗?”

    旁边的人急忙作势要捂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还想不想通过考核去做内门弟子了?掌门强调过,缥缈峰只是让沈师姐暂居,绝不可以峰主相称。”

    “但缥缈峰就住了她一个人,这和峰主也没什么区别呀?”

    “沈师姐毕竟资历不够,若是将她称作峰主,其他各峰又将如何自处?”

    说到这,那名外门弟子叹息:“不过缥缈峰,也并非是什么好去处,都说那里在过去百年都是戒律堂惩戒那些犯错弟子的苦寒之地,若不是山上严寒能压制师姐体内魔焰,我估计师姐自己也不愿意去住。”

    “不是好去处,那也是单独一座峰,她不过十八九岁,就能独居一峰,凭什么?就凭她是亲传弟子?围剿百里十鸢的时候大家一块出力,大家都伤得不轻,凭什么就她这么大的脸……”男人愤愤不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哎你个外门弟子懂什么啊,少说两句吧。”

    沈稚鱼脚步未停,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道转角。

    她需要在日头不算毒辣的时候,去到上晨课的地方。

    她来上的这门课是外门弟子最基础的入门课程,主要是为弟子问世做培训,主讲人是含星峰峰主南婉柔,自创天极十九式,是十三峰中为数不多的女峰主。

    二人算是熟识,刚才要踏入门槛的沈稚鱼便与南婉柔撞了个正着。

    南婉柔踏仙风自远处而来,见到沈稚鱼,目带欣喜,却又忍俊不禁道:“许久没见你来上外门的课,远远看着我都险些没认出你。”

    沈稚鱼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只见眼前妇人面容含光,温柔如水,和几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柔情更深,便知妇人已至结婴之境。

    北斗大陆境内修仙者大多汇集于锁灵渊,只因这里是整个北斗大陆灵气最盛的地方。

    而锁灵渊内又细分数个门派,修行之路各不相同,诸如医修,法修,剑修种种。

    其中最大的剑修门派名为风陵渡。风陵渡内设十三峰,十三峰除缥缈峰外,均有峰主,兼职长老之位。

    其中修为最高的便是沈稚鱼的师父怀若仙尊和北邙峰峰主梁末仪,均已至分神之境。

    修仙者一旦迈过结婴境界,便可容颜不变,芳华永驻。

    所以看南婉柔这些年容貌未变,沈稚鱼便知道她已经结婴。

    沈稚鱼轻轻咳了两声,行礼道:“见过南长老。”

    “你我需要这么客气吗?”南婉柔扶她,关切道,“你的身体还是这样虚弱,怎么不再养养,反倒来外门上课?”

    联想到自己所授课程,南婉柔惊讶道:“你来上我的课,是要参加今年的问世?”

    门内弟子均有规定,就算早就结清外门课程,如果打算要参加今年的问世,还是必须得在问世之前来上南婉柔的课。

    沈稚鱼轻轻点头,没有否认。

    “不行!你身体看上去如此虚弱,问世要东南西北的到处跑,你的身体怎么可能受的住?”

    她上下打量沈稚鱼,细细思索,不悦道,“当初你抽调全身灵力,封印百里十鸢,以至全身灵脉尽断,掌门是如何说的?他说会好好照料整个锁灵渊的大英雄,三年过去了,你还是以前那副虚弱的样子,他就是这么好好照料的?”

    沈稚鱼见她大有一副‘上课暂停,掌门我去杀’的样子,刚要劝阻她,自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阴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百里十鸢的事情已成了锁灵渊内禁忌,掌门曾下令不许再提,南峰主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当年之事,难不成是不把掌门放在眼里?”

    南婉柔面色如常,但只有和她双手交握的沈稚鱼知道,她的手指紧紧收攥了一下,紧接着,南婉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紧不慢,风轻云淡。

    “你是怀若仙尊亲子,又是怀若仙尊第一个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和别人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我与你父亲同为风陵渡峰主,你父亲见了我尚且都要礼让三分,你来要挟我,难不成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最后一字落下,目光已经如刀一般望向走廊尽头拾阶而上的少年。

    背后,提前来上课的弟子一个接一个把头探出来,左边看看南婉柔,右边看看刚来就被南婉柔训斥了的顾其渊,一副吃瓜群众的表情。

    怀若仙尊名为顾怀若,他未曾娶妻,但却在二十年前从凡间带回一襁褓,说这是他的儿子,并在顾其渊启灵那年将他直接收为亲传弟子。

    天之骄子的待遇,莫过于此。

    顾其渊有着良好的家世,又有着整个锁灵渊内最强者指引他修仙,可以说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焦点。

    但是这一切没有维持多少年。

    因为顾怀若从凡间又一次带回了一个三岁女童,收为亲传。

    而彼时,她已经依靠自己启灵,觉醒了冰灵根。

    少女苦修多年,修为节节攀升,年仅十五岁便迈入金丹。

    所有人都感叹一句,这是个天才。

    哪怕你有过人的家世,哪怕你有俊美的容貌,但是在天才面前,天才就是皓月,顾其渊只能沦为稍微有点亮度的群星之一,星星又怎能与皓月争辉。

    顾其渊有的,沈稚鱼有,顾其渊没有的,沈稚鱼也有。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需要找出一个顾其渊最讨厌的人,那莫过于沈稚鱼。

    他不大诚恳地向南婉柔道了个歉,换来了南婉柔的一声冷哼。

    随即,他将目光放在沈稚鱼身上,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都灵脉尽断了,为什么不好好修养?风陵渡仁者慈心,即便师妹你变成了一个废人,风陵渡也一样会赡养师妹你到老。”

    他像是想起什么,望着沈稚鱼,同情道:“修仙者不会变老,不过师妹已经没有修仙的资格了,到时候应该会变得很老吧?”

    “就像……凡人一样?”

    沈稚鱼咳嗽了两声,一双杏眼望向他,作西子捧心之态,惹人心碎。

    “多谢师兄关心,我日日夜夜都能想起自己是废人的事实。只不过偶尔下山,能看到大家都有学上,有饭吃,面上能带着笑容,我就觉得自己的遭遇都是值得的,只要大家能过的好,我变成废人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顾其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垮掉了。

    身后传来弟子们的小声絮语:“沈师姐真是仁心慈爱,没见过比沈师姐更好的人了。”

    “顾师兄可真刻薄,师姐灵脉尽断本身已经够难受了,他还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小声点吧,你还想不想在风陵渡呆下去了。”

    沈稚鱼听到身后的声音,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在山上这些日子都很想念师兄你,整个风陵渡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师兄一样总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此番下山我也很开心见到师兄,不过师兄比起三年前,是不是老了些?”

    沈稚鱼惊讶的捂住嘴,眨眨眼说道:“这是可以说的吗?三年前我移居缥缈峰时,师兄连金丹都不是,不知现在迈入金丹了吗?可恨我是个废人,看不出师兄的修为,想来已经是金丹了吧,那师兄可得加把劲,按照师兄这个修炼进度,四十岁之前若是能结婴,想必还能来得及,永驻师兄四十岁的容貌。”

    顾其渊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她。

    就在大家以为,按照顾其渊的性格他马上要破口大骂的时候。

    少年嘴角忽然挤出一抹笑。

    像是毒虫盯上了猎物一般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笑。

    “你就算一无所有,也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啊。”

    身后的弟子纷纷屏住呼吸,感觉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尴尬的气氛。

    “马上要到开课的时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进去上课?”

    顾其渊不耐的皱起眉头,回头望去。

    来人一身金玉剑袍,连剑鞘都是金光夺目的色泽,分花拂柳而来,叶影绰绰洒落衣衫,细细看去发现那是墨色竹叶纹,给庸俗艳丽的金色增添了两分低调。

    最惹眼的是少年身边起码跟了七八个妙龄女子,女子身后都以白色丝带紧紧缚着一张木琴,见到南婉柔都非常客气的见了礼。

    南婉柔也微微一笑,道:“玄虚渡早就打过招呼,说徐少主会参加今年的问世,需要来风陵渡上课。我与玄虚渡掌门交好,少主不必如此客气。”

    玄虚渡是锁灵渊内第二大门派,以法修阵修符修闻名,掌门姓徐,眼前这位少年是掌门独子,名为徐兆星。

    玄虚渡的弟子非常好认,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金钱腐朽的味道。

    而徐兆星本人更是好认,他是出了名的怕死,每逢出行身边必定浩浩荡荡跟着七八个医修,也就是灵枢谷弟子。

    外界传闻灵枢谷每年最大收入来源就是人傻钱多的玄虚渡少主。

    徐兆星正要说话,从他身后走出一位黑衣劲装的女子,女子身上停落一只黑隼,一头长发简单束起,经过徐兆星身边时上下扫了他一眼,吐出一句:“骚包。”

    经过沈稚鱼身边时,轻轻点头示意,带着鹰隼进了学堂。

    徐兆星被那句骚包气的不轻,顾不得装逼,嚷嚷着骂道:“元月你小子不会好好说话是吗?”

    见冷妙月脚步都不停的进了学堂,他把火力又一次对准了顾其渊,“还有你顾其渊。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讨厌,你每天说话不阴不阳的,难道你觉得自己说话很好听?我看你也别修仙了,早点去凡间找个太监再就业吧。”

    “你说话比我又能好听多少?”顾其渊反问。

    在徐兆星发作之前,他又说道:“不过的确,真正惹人生厌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徐兆星跟着回眸看去。

    在众人身后,还有一个踩点来的男人。

    男人比徐兆星要高出一头,身形单薄却飘逸,轻袍缓带,肩宽腰细,身负长剑,即便现在是艳阳天,男人身上也似有化不去的积霜。

    沈稚鱼和他对上目光,倏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顾其渊没有错过这一抹笑。

    他死死盯着沈稚鱼的嘴角,又猛地转头看向姜扶雪,突兀地一声冷笑:“今年问世可真是精彩。”

    徐兆星倒是没想到姜扶雪也会来听课,感慨道:“谁说不是呢?”

    连梁长老的亲传弟子姜扶雪都来了,他感觉今年问世小命有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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