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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瑶赶到绣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召集来店里的年轻伙计们,吩咐了他们一些话以后,才让他们散开,各自去干各自的事情。

    程瑶自己去了绣坊后面。

    整个绣坊分为前后两层,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休息的地方和厨房。

    中间是个庭院,院子里住着一颗梨花树,一到春天,就开满了花,芳香扑鼻。

    现如今程瑶正坐在树下看账本。

    账本上的数字一开始对她来说还有点艰涩难懂,但是溪行之之前请来了许多知名的夫子教导她,从最基础的加减乘除教起到后面知识的逐渐加深。

    现在她自己已经能轻轻松松地看懂应收账款,收入与支出等专有名词。

    片刻,程瑶感觉身边多了一人。

    她抬头看见绣坊厨娘站在她身旁,手里端着一个方盘。

    “这是什么?”

    程瑶见到那方盘上放了些许小圆盅,天青色的瓷碗,清雅别致。

    “家主一早就吩咐做好的桂花羹和一些瓜果小食。说是程娘子你看账本不能看得太久了,不然眼睛会不舒服。”

    说着,那伙计一样一样把炖盅的盖子掀开,摆放在程瑶眼前的方桌上。

    眼睛好像确实有点干涩,程瑶抬手端起一碗羹,勺子搅动了几下,喝了一口,入口清甜,浑身暖洋洋的,连之前的乏累都少了几分。

    “怎么样?程娘子?”

    “味道很好。是你做的?”程瑶问。

    即便是程瑶很擅长做美食,也不一定能做出这般甜而不腻的桂花羹。

    在美食上一向有追求,她不禁想讨教一二。

    “我哪会做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啊?”

    厨娘用手擦了擦围裙,回道。

    她手脚粗糙,又自小混迹于市井之间,就只会做些大锅饭,供很多人吃的那种。

    这桂花羹自然是家主一大清早亲自下厨房做的,去寻的是清晨沾染露水的初秋第一朵桂花,自然味道鲜美。

    当时他们厨房里一群人站在门外,都在偷偷看那仙人般的清俊男子耐心地听着师傅介绍烹饪过程,而后才自己动手,很快步骤就从一开始的陌生到了熟练,完成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道成品。

    古语有言,君子远庖厨。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瞧见春城里,有男子愿意为女子下厨的。自古以来,也只听说过遥远的巴蜀之地,日常下厨的大都是男子。

    只不过,这些事情,溪行之嘱咐过,让他们不必与程娘子言说。

    他们瞧着,程娘子日常的衣食住行几乎都是由溪行之一手包办,照顾得无微不至。

    厨娘有些欣慰地看了看程瑶,她们身为女子,能寻到一个体贴照顾自己的男人很是难得,更何况对方还那么专一。

    程瑶见厨娘站着,招手唤她坐下,拿起一个瓜果递给了她,温和笑道:

    “别傻站着了,天天在厨房干活,柴火烤的热,吃一块西瓜解解渴。”

    “不不不,程娘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般昂贵的东西,我不敢收。”

    在春城,气候加地势原因,瓜果都是从遥远的外地运来,价格可以称的上是天价,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厨娘连忙伸手婉拒,顿时怀里被塞了满满一兜瓜果。

    推拒不了,她只好收下。

    程瑶:“你女儿的课业怎么样了,还跟得上吗?”

    厨娘:“多蒙程娘子和家主照顾,小萃她现在在学堂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夫子都夸她聪明。”

    小萃是她女儿的名字。

    当初,她相公去世,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受尽欺凌。要不是碰上程娘子他们,她说不定早就活不下去带着女儿一起投河了。

    像她一样可怜的人还有很多,程娘子为此专门在春城办了学堂和技校,供这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们读书和学手艺。

    想到这儿,厨娘又是一阵哽咽。

    “改日,我再去看看你女儿,上次她说要给我看看她新学会的卜算,我还没看呢。”

    程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将一个袋子塞到了她怀里。

    下一秒,前厅有伙计急匆匆地叫着程瑶,她随即离开。

    厨娘抱着瓜果,看着程瑶的背影,打开那袋子一看,是满满的银子,顿时又落了泪。

    她们绣坊本就都是程瑶雇来的孤苦女子,三餐包饭,过年过节还发些慰问品,比花绣巷其他黑心压榨的绣坊都要好。

    现如今,程瑶私下里还经常补贴她们。

    这么善良温柔的人,也只有家主那样俊美强大的人才能配得上了。

    至于市井之间,那些说程瑶配不上溪行之的,她们绣坊里的人一致认为是缪言。

    程娘子和溪行之就该是天生一对,哪轮到那些丑八怪来反对。

    *

    “是那些闹事的人又来了吗?”

    程瑶跟着伙计来到了前厅,往日那些闹事的大爷大妈又出现在绣坊,伸手就乱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布料。

    看到其他客人在挑选,他们上来就仗着年龄大,把对方挤开,要是对方恼火,他们就坐在地上哭闹,说是“欺负老年人”,搞得其他客人都不敢上门。

    程瑶没出面,只嘱咐伙计们照她之前说的那样做。

    很快,绣坊铺子的伙计们都从年轻人变成了年纪很大的老婆婆们。

    一时之间,两波人面对面对峙。

    那些闹事的人但凡想再继续干扰绣坊做生意,这些新来的老婆婆们就二对一地去用身体去阻挡。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相比这些闹事的人,她们大都是连后代都没有的五保户,程瑶许诺了她们会给她们足够的钱财养老送终。

    心里有了底气,老婆婆们就更加卖力地干活,牢牢地盯住作祟的人。

    大爷大妈们去吓唬客人,她们就故意去挡,倒在地上倒得比大爷大妈还快,哎呦哎呦地叫唤着,说是被大爷大妈们推倒的,浑身都疼,吓得那些大爷大妈脚步直直后退,直到退到门口。

    见过无赖,也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啊。

    根本就没有人推过她们。

    那些大爷大妈们本就是拿了一点儿钱来闹事,现在倒是事儿没办成,还惹了一身腥,要是真被碰上瓷,他们赔都赔不起,顿时匆匆逃离,连赏钱都不敢要了。

    绣坊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程瑶走到门口,扶着门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这才发现他们几乎都是走到巷子拐角处就突然消失不见。

    “程娘子,这是方才那些人匆忙掉下来的。”

    伙计把一块银钱拿给程瑶看。

    银钱是椭圆形,上面刻着奇异的象形文字,不像是九州大陆通行的货币。

    程瑶把银钱收了起来,准备回家拿给溪行之看。

    子慎哥哥那么通晓万物,一定会知道的。

    *

    到了傍晚,绣坊里的生意做的差不多了,程瑶和其他人道别后离开。

    路过人群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她顺着那香气,沿着青石板路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糕点铺子前面。

    小小的铺子,玄黑的门匾上写着“李记百年传承”几个字,行云流水一般。

    门前用支架支了一个木板,上面摆了许多刚刚做好的糕点,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客人,想要些什么?”

    正在屋里揉面团的店铺伙计看到有人来,探头走到门口问道。

    程瑶:“有不那么甜的糕点吗?”

    这些天,她看着溪行之似乎不怎么喜欢甜食,更喜欢吃一些酥脆的食物。这一点倒是和她的口味一点也不一样。

    “有有有。”

    伙计一下子掀开了几个糕点上面盖着的保暖厚布,介绍道:

    “这些分别是麻花,蛋卷和红薯干,以往买过的客人都很喜欢,经常回购。”

    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程瑶拿起试吃品尝了一点,口感质地都很清脆,也不腻味,忽而察觉那伙计一直盯着她看,不禁问道:

    “怎么了?”

    伙计:“没啥,就是我看着姑娘你有点眼熟。”

    “但我并不是本地人。”

    程瑶疑惑,她刚来春城不久,也就花绣巷的人比较熟悉她,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认识她吧。

    伙计摸了摸后脑勺:“真的很眼熟,我家在春城做了很多年的糕点,到我这辈都三代传承了,这街上谁不知道李记最重信誉,我也没必要骗你啊。”

    “对了!”

    突然,那伙计想起了什么,迅速窜进了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副画像。

    “我想起了,你是那位恩公的娘子!”

    只是那位恩公来的时候,看着很年轻,还是个少年。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娘子还这么年轻,容貌一点都没变化,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仙人吗?

    想到这儿,伙计的眼神顿时变得敬畏起来。

    恩公的娘子?

    程瑶被这一连串的话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些。

    伙计手快地将麻花、蛋卷和红薯干都打包起来,还附加上一整盒栗子糕,满满一大袋,系成蝴蝶结,递给程瑶。

    程瑶:“?”

    她好像没有提过要买栗子糕吧。

    这伙计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栗子糕的。

    伙计见程瑶要付钱,连忙摆手道:

    “客人不用付了。恩公早就付过了,一连付了很多很多年的分量。”

    当初,他们李记遇到危机还是恩公帮他们度过危机,还帮不识字的他们提了牌匾,可是恩公什么都没要,只让他太爷爷教自己做栗子糕。

    学了整整七天,终于做出一块完美的栗子糕。

    那一刻,少年唇角的笑容很灿烂。

    后来,恩公离开时,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足够几百辈子买栗子糕的钱,说要是有一个叫程瑶的姑娘路过这里,她最喜欢吃栗子糕。

    他的娘子一向迷迷糊糊,可能会忘记带钱,所以他替她提前买断了几百辈子,这样她就不会馋得睡不着觉了。

    “你的恩公叫什么?”

    “谢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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