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走回营地时，看到的是一片火海，地上有一片凌乱的猛兽爪印。
信使异兽清楚地知道，只要将人类的武器摧毁，人类就再也不是危险的了。所以这支军队就在没有来得及用上武器时候，惨死在了异兽口下。
“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
周清环顾一圈，不仅帐篷被摧毁，就连储备食物也被烧了。
她在居住的帐篷里没找到江红希，只看到加餐的土豆已经熟了，战火没有殃及这两只可怜的土豆。
她捡起土豆，珍惜地放进口袋。
周清打算去看看大黑脸，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正按着一个年轻人的鼻息，周清慢慢向着他走过去。目光也随意地向着地上看了一眼。
躺在冰凉地面上人她也许认识。
可能他是那个给她编过草蚂蚱的开朗哥哥，又可能是那个将衣服脱给她御寒的寡言叔叔，亦或者是那个取笑她长不高却将食物分给她一半的飒爽姐姐。
不论是谁，周清在还没有看清他的面貌的时候就已经判断那人没救了。
“营地的情况怎么样？”
“没找到活人。”
大黑脸手中的通讯器一直发出呲啦啦的噪音。
营地被突袭，他也依旧冷静：“也是。异兽的嗅觉可比人类敏锐。”
周清：“现在智商也是。”
空气沉默了一会，大黑脸道：“最先摧毁的是营地的通讯器，这群异兽确实很聪明。”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应该有一部分人幸存，先去附近看看。”他的目光落在了周清脸上：”既然你能察觉到，应该能找到吧？”
周清明白他的意思，扭身就走。
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了一只惊惧的三脚兔，一群断了翅膀的光甲虫。还以为要无功而返，就在此时，她忽然扭头看向东南方向。
“在那边。”
在一片断掉的围栏后面，一辆军用重型卡车翻倒在沙地上。
周清朝后面喊了一声，翻越栏杆跑过去，先将被鲜血吸引围上来紫色的沙蟹驱赶走。
包括江红希在内，车内总共有五十六人，都因为翻落护栏陷入了昏迷中。
看着驾驶座上的江红希，周清默默地先将她移出来，然后把副驾驶的倒霉小哥移动到驾驶座上。
一阵收拾后，有人清醒了过来。
“是海里上岸的异兽。”大黑脸拿着部下保存下来的一片猩红的鳞片，神色严峻：“最近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基地的消息了？”
有个小黑脸道：“三周前就没有收到委派指令了。”
周清只听了一段，就扶着伤了腿的江红希回帐篷里休息。
周清问：“老太没有驾驶证怎么还敢自己上手？”
“遇到事情上就完了，还学个证，磨磨蹭蹭，不嫌麻烦。”江红希撇撇嘴，很是不屑道：“我又不是长生不老，要是处处都要花个一两个月去学，那多没意思，说不定等学完后，规则都变了。”
“歪理。”
大黑脸在隔壁帐篷听手下人报告，偶尔有模糊的声音传递过来，不是很清晰，但情况不容乐观，总是听见一两声争吵。
江红希点着了烟，这会儿正喷云吐雾着快活，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指道：“我们在这里呆不久了。”
第二天一大早，营地里就开始忙碌着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听说大黑脸辗转联系上了基地，东部基地正处于战争中，海中异兽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跟这群又硬又臭的石头磨下去了，所以发动了大规模袭击。
大黑脸抱歉地表示不能将她们带去第一基地。
他站在分叉路口，指着一条对她说：“顺着这条路北上还有座基地，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之后我们不能带着你们了。”
周清看向他指着的路，道路在这里分成了两条，一条是绵延看不到尽头的国道，沙尘飞扬，似乎无尽坦途；另一条则顺着坡道向下，朝着东方断断续续，乌云翻滚，似乎要下一场暴雨。
周清啃着土豆问：“你们要走东边的路吗？情况好像不太好。”
大黑脸摇了摇头：“如果现在让异兽突破了东区防线，大陆内部就会全线失守，这个世界上将没有基地能幸存。”
“就凭你们五十几个人，去了也是送死，别去了吧，死得根本毫无价值。”
“当然有价值。”他平静道。
“我们的价值不在生命的终点。”
“而在人类的终点。”
周清忍不住看向大黑脸。
他转过头，仿佛在像谁宣誓一样郑重承诺道：“请继续往北走，你们一定可以抵达目的地的。”
周清想问一句：那你们呢？却没有问出口，因为嘴巴被土豆塞满了。
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很亮，亮得像是火焰在燃烧。
于是周清明白了，即使不赞同他们的选择，她也没有资格劝阻。
这群人在黑暗中为他们对抗着更加可怕的存在，这样的人不会表达，甚至在情绪中总是冷硬的，像是硬邦邦的石头，却也是最温柔的。
温柔的石头用着最冷静的，最勇敢的方式来表达着他们的温柔，那她好像没有能说的话了。
大黑脸伸出手，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条塑料包装的食物。
“每次看你都在吃东西，这个送你了。”
在周清疑惑地接过去后，黑脸转身看着已经列队好的五十五个人，立正，军礼，开口时声音变得严肃：“全体都有，向着东区战场，全速前进！”
路面上沙尘飞扬，他们的身影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小，就像是晚上会坠落的星辰，在夜空中划出了一条耀眼的线，直到生命燃烧尽了，光芒也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江红希开小三轮的手很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高难度重型卡车练手，所以对她来说就像是接触了easy模式。
周清坐在后座，拆开手里的包装，发现那是一包饼干，她一边啃一边问：“老太，如果没有守住，是不是整个内陆都会被摧毁？”
江红希的手指从东划向西：“海兽的速度很快，日行百里，从东海到这里只需要一周。”
“一周应该没办法到下一个基地吧？”
“是啊，如果他们没有守住，那我们就会死在路上。”
周清咔嚓咬下饼干，望着只能看到灼灼烈日和沙尘的东方，有点好奇。
——会到达吗？一定会吧。
天上飘起雪花，寒冷的北风中她们见到一群衣着臃肿，缓缓向着她们爬行的生物。
周清拍了拍江红希，顶在她头顶上的一小堆雪往下滑了下去。
“老太，那边有人。”
江红希朝着东边看了一眼，还真是。
厚厚的雪堆中，一脚下去就是及腰高，灰色的人影完全埋没在了雪中。
她摘下挡风雪的旧棉布，在大雪中冲着那边喊：“喂——那边是什么人？”
在大雪中行走得久了，听见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吆喝，第一反应是产生了幻觉，那边的人群纷纷迟钝地抬起头：“有人？”
片刻后他们惊喜地挥着手喊：“哎——！我们是第一基地的！”
大雪封山，他们在背风的石壁后露宿，在摇曳的一堆火堆中，江老太热热闹闹地招呼着周清煮起了她的姜水。
周清一边分热姜水，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第一基地覆灭，阵地守住了，代价就是全员阵亡。据说是有机会用核武，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使用。
说起来时，众人有的扼腕叹息，有人默默擦着眼角。
江老太叹息一声，只说：“别太伤心，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短暂会面后，那群人并不想去其他基地，过了一夜后和她们就在那里分开，江红希开车继续北上，穿越了上千公里的荒芜土地，地势陡然变高，在茫茫雪原中，她们到了人类能最大范围降低污染影响的地方——第四幸存者基地，北部基地。
——
“姐，那个方子鸣是个骗子吗？”
捡到周默是那之后的事情了，出于某些原因，周默对第一基地了解不深。
周清解释道：“在东部基地沦陷后，还是有活下来的人的，只不过他们有多数患上了一种精神疾病。”
“因为无法承受这种打击，而选择自我欺骗，被称为[愚者病]。”
周默若有所思道：“我见过差不多的病，像这种病都是因为有心理压力才会造成，这个方子鸣，说不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仔细盯着自己弟弟看了一会，周清警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你可别做坏事。”
少年笑着弯起猫眼：“怎么会？我和方子鸣是好兄弟。”
房间隔壁，方子鸣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挠了挠头。
谁在念叨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