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照明的灯就好了。”

    周清呼出口气，低下头一看，刚才绊倒她的是一段露出泥土外的树根，树根弯曲出地面，只有粗心大意的人才会被绊倒。

    她拍掉身上的碎叶，责怪自己的疏忽。树根明明就在眼前，她却只顾着往前走，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夜路本来就不好走，尤其是夜晚草丛中还有石头和茂密植被间藏着的绊藤。

    这会儿促使她走出来的好奇心已经消失，周清开始后悔自己独自走出了营地，应该将麻烦随便丢给江老太或者是营地里的什么人。

    最后她皱着眉，看着前面的松树林，月光在细小的松针上闪烁，微风吹得松枝轻轻晃动。

    “还要再继续往前走吗？”周清陷入了纠结。

    直觉告诉她，往前走可能会迷路，夜晚的森林不安全，最正确的做法应该尽快折返，在还能记得路的时候回到营地。

    夜晚寒风很冷，林间的气温只有13°，也许是森林的净化，皮肤上没有灼痛感，却有种被舒适的冷水清洗的感觉。

    在夜晚，冷风和适宜的温度影响下，周清产生了一种直觉，刚才的那只动物就跑去了这个方向。

    周清低着头自言自语：“反正回去也没有事情做，还是再看看吧。”

    决定好了就站起身，在一片漆黑的松树林中继续前进。她很难看清自己在向着什么方向走，这条路太黑了，她似乎穿过了几片灌木丛和一个咕嘟咕嘟冒着诡异气味的沼池。

    哪怕专心走路，鞋上也全是泥泞，衣服和皮肤上全都沾满了灰尘，她都没办法自己清理干净。

    天空一片深黑，强劲的冷风吹进了松林中，她打了个寒战，但她看到森林之外的地方透出了一片光。

    其实那也不是光，只不过是没有植物遮挡，会更加亮一些。

    走出丛林的遮挡后，她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焦黑的泥土和寥寥飘起的青烟。

    这里是高处，身后是刚才的松树林，而面前则是缓缓下去的一条斜坡，顺着山坡往下，枯黑的灌木稀稀落落地生长。风从西南侧吹来，皮肤有蒸腾水汽的微微灼烧感。

    周清顺着山体滑下去，滑到底的时候，她发现四周静谧无声，只有她的厚胶鞋和地面砂砾摩擦的声音。

    在旷野中，渐渐能够看到不远处有一片东西，走近后才发现那是一处倒塌的废墟。

    废墟中，周清发现了一只隐匿的生物，它是一只变异野猪。

    见到那只野猪的瞬间，周清忍不住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按照常理来说，异兽无时无刻都在发泄着暴躁，恐惧，焦虑的情绪，可是它却只有平静。

    周清不觉向前几步，仔细观察起这只野猪。

    变异野猪的体型都很庞大，唯独这只野猪的体型小得像是宠物猪崽，一只手都能抱起来。它的鼻子和眼睛很圆很黑，圆而湿润。背部则长着刺猬的黑色尖刺，一直延伸到尾巴末端，四只蹄上覆盖着暗紫色的鳞甲，周清猜测这种鱼鳞状的鳞甲是用来防止地面的腐蚀的。

    总体来看，外表上只是一个普通的低等变异动物。

    可低等变异动物不会以一个观测者的身份跟着他们。

    “就是你闯进的营地？”

    野猪一动未动，眼中流露出深切思考表情，那种表情超越了种族限制，冰冷而毫无温度。

    即使是周清朝着它靠近，它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而这个距离，早就超过了人类和变异兽的安全距离。

    她好奇：这只野猪在观察什么呢？

    而在一声枪响后，有东西从她耳畔呼啸而过，眨眼间那只野猪倒下了。

    周清茫然回头，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举着□□黑脸少将，他按动对讲机，对着那头说了一句“潜伏危险已经清理，可以减少重要关注点了。”

    原来军队一直在更加密切地注意着周围的异常，刚才的那只野猪也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周清惋惜地看着眼前这个死去的观察物尸体，这会儿，闻到了鲜血气息的蚂蚁从洞穴里冒出来，向着野猪的尸体前进。

    周清为它默哀了两秒。

    随即想起出营地前江老太煮了两个土豆，这会应该熟了，便丢开刚刚夭折的好奇心，看看无动于衷的大黑脸，无奈地站起身，准备自己先原路返回。

    大黑脸就站在旁边，收起了对讲机，向着她走近几步，忽然出声道：“你能和变异兽交流？”

    周清转过身，发现刚刚杀了一头异兽，距离自己不过半米的地方，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着她的额心。

    周清在那一瞬间辨别出了微妙的心情，冰冷的铁的气息，那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如果她有一丝破绽，□□扳机就会按下。

    她沉默了一会，道：“不能，如果你说刚才的话，可能是巧合吧。”

    “那么，你是人类吗？”

    大黑脸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枪口还没有挪开，似乎仍旧准备给她的脑袋瓜来一枪。

    现在要是不说实话，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下场会变得和刚才的野猪一样。

    周清不太想让自己的脑袋穿个孔：“人的动作，声音的长短高低，细微表情都是能传递情绪的，所以能感受到没有什么大不了吧？况且这种情绪化在异兽群体中表现得比较明显，毕竟它们整天的嗷嗷叫。”

    他没有表情变化，完全防备。

    周清觉得好笑，想了想道：“你说你有一个女儿，可你一点也没有产生悲伤与思念的情绪，所以是假的吧？你根本没有女儿。”

    “你调查我？是谁告诉你的？”他紧紧地盯着周清的眼睛。

    周清诧异地眨了眨眼：“你还不相信你的士兵吗？”

    “说！”

    周清举起手：“只不过我和历史研究室的人混得比较熟而已，整个实验室就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没有你说的名字。”

    “你一开始就发现了？”黑脸少将微微眯起眼。

    “不要误会，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编造一个人名。”

    “即使是人类也有可能背叛人类。你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存在。”

    “所以你一定要杀了我？”少女微微垂下视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我的基因缺陷让你感到不安的话，那么请便。”

    少女抬起手，用纤细的手握住了枪管，贴近了自己额头。

    “杀了我吧。”她甚至握住了枪柄，准备自己按下去。

    黑脸少将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十分难看。

    “行了！”呵斥声后，大黑脸收起了枪，警告地盯了她一眼：“夜晚不要随意走出营地，子弹可不能分清人和变异兽的区别。”

    他转身气势汹汹地往回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杀意转化成了烦躁，但周清能够确定自己已经被排除了怀疑名单。

    老实说，她不太喜欢这样反复无常的性格。

    “唉，你等等我。”她长叹了一口气，向着黑脸的方向追过去。

    ——她忘记回去的路了。

    好在还是顾及着她是女生，大黑脸走路的速度刻意放慢了许多。

    有人开道，周清这回走得快多了。

    “其实你们早就知道了这只异兽的存在吧？”

    黑脸少将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就判断出了准确的方向，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周清都怀疑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将这座森林画下了地图。

    “队伍配备有生物活动探测仪，在夜晚情况下能看到周围异兽活动情况。面对一只在营地外徘徊，并且离开自己的地盘，一直跟随着车队的异兽，没有人会掉以轻心。”

    周清忍不住感慨：“过去的科技还真是好，看来我错怪他了。”

    “谁？”大黑脸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周清吐槽道：“一个傻子，自称是文物修复员。”

    “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这只异兽是重点关注动物？这怎么看都是一只普通变异兽吧？”怕他误会，周清指了指耳朵：“刚才我听到你说了。”

    他沉默了一会，道：“他确实不是什么危险异兽。”

    “知道为什么变异兽只在一个地方生活吗？”

    “每一寸土地受到的污染情况都不一样，这方圆五里是碱性环境，而再往外走就是酸性环境，异兽为了适应环境进化出的部位没有一个是没用的，但是到另一个环境就不一样了，迁徙会致死。所以异兽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

    周清反应过来那只野猪的四蹄上还长着鳞片，是沙漠动物。

    这只异兽既然不是生活在这一区域的动物，为什么会离开自己的地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想到这里，周清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仔细回想这种熟悉，大脑中好像在警示她有什么她忘记了的东西。

    忽然，一张清秀的脸从她面前闪过。

    宋应跟她讲过的故事中，是不是有一个叫“为虎作伥”的？

    周清心头一跳，忽然停下脚步道：“我明白它是什么东西了！”

    “它是信使！附近一定有强大异兽躲在暗处。它们是来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