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允禾

    贺翀在巨石峡谷内呆了许久,身体在夜风的侵袭之下变凉。秋云醒将方钰尹以及清雪门的一众弟子送上了方舟,便只身回去找贺翀。

    “喂,叶允禾,你闹够了没有?”

    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声,风吹过峡谷的轰隆声。

    秋云醒踢了踢贺翀,“不就是一个妖怪么,值得这么伤心?”

    贺翀用力攥住衣袖,抬头看着云淡风轻的秋云醒,“他做什么了,你这么对他?”

    “他做什么了!”秋云醒瞬间怒气冲天,“你失忆了,脑子也傻了吗?他试图操控天道,逆天改命本来就不容于世?难道真的要等到毁天灭地时,再用你这个猪脑子想办法去拯救么!”

    “事情没有发生就不是事实!”贺翀反驳道,“而且,就算是天崩地裂又如何?杀一人和杀所有人有什么区别!”

    秋云醒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上前一把抓住贺翀的衣领提溜起来,“给我起来,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你还配做清雪门的大师兄么?”

    贺翀挣脱开,在地面坐了太久,突然起身便感觉头晕目眩,他勉强支撑着身子,退到河岸边,苦笑了一下,几乎崩溃道,“去他妈的大师兄!我他妈的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叶允禾!”

    “你真的疯了。”

    “对!我疯了。”贺翀指着秋云醒,“可是你杀害了我这个疯子在这儿唯一的朋友!”

    秋云醒从未见过这样情绪失控的叶允禾,一时间竟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所以呢?他是你的朋友,那我呢?杀人凶手吗?”

    贺翀看着秋云醒渐渐湿润的眼睛,是啊,自己哪里有资格质控别人呢,他自己本来就是个外来者啊,挤走了原身的灵魂,拿着原来世界所谓的道德约束,自己却满嘴的谎言,将清雪门上下骗的团团转。

    秋云醒身上的红衣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扇动着翅膀,眼角的泪啪嗒一声滴落,落在蝴蝶翅膀上,“你都把我忘了,我还没怪你,你倒埋怨起我来了。”

    “对不起,杀了我吧!”贺翀闭上眼睛,“我真的不是叶允禾。”

    他已经无处可去,茫茫天地之间,没有他的归宿。如果死亡能解脱这一切,那么,甘之如饴。

    那一瞬间,秋云醒真的也很想如他所愿杀了面前这个曾经熟悉的陌生人,可是想到曾经的过往,心中泛起不舍。

    “没关系,你......只是失忆了。”

    秋云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贺翀的求死让他的内心产生动摇,或许面前这个和叶允禾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说的是真的,不然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一点叶允禾的影子呢。

    梅落镇仿佛恢复了平静,那些容颜永驻的美人化为齑粉终于不用在继续苟活于世,五十年前镇长的怪异死亡已无人关心,妖怪密林自动开辟了一条外界通往梅落镇的通道供自由往来。一切都那么美好。

    贺翀回到姚宅,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呆了几天,明天都由镇长家的家仆给他送些饭食。

    小摇的离开给了他重重一击,本以为他已经看透了生死,可是最终还是无法接受分离。这片陌生的大陆,没有他熟悉的草地和星空,抬眼望去宇宙苍穹浩瀚无垠,将他困在这里。

    几日里,他基本上没有见过秋云醒,但是他知道秋云醒也在这个宅子中。

    两人那日晚上闹得很僵。他甚至不确定秋云醒到底相不相信他不是叶允禾这句话,那夜月光下的悲伤仿佛是两个人的。

    清晰又悠长的箫声传来,贺翀走出房间,远远地看见秋云醒穿着他那身独特美丽的红衣坐在房顶上吹箫,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那是他第一次与秋云醒共情,他们都有一种思念,裹挟着浓浓哀伤的思念。

    他走过去,秋云醒早就发现了他,箫声戛然而止,月色下散发着淡淡清冷的玉箫在指尖轻轻转动着,玉箫的主人问道,“没了灵力护体,也不多穿件衣裳?”

    贺翀摇头,“不冷。”

    两人遥遥相望,许久,秋云醒道,“你真的不是允禾吗?”

    贺翀点点头。

    “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贺翀想了想,继续道,“或许有没有招灵的方法什么的,你可以召集他的灵魂。”

    秋云醒深深的看着贺翀,准确的是贺翀的脸,回答,“你说的对,我会研究的。”

    玉箫放到嘴边,继续之前的曲子,曲中之情,听者落寞。

    秋云醒没有问他本来的名字,或许他根本也就不在意,如果不是他占用了叶允禾的身体,秋云醒怕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贺翀也不在意,回到屋里,刚准备上床睡觉,便听到来自虚空中的声音,眼前一黑,再次清明,他已来到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他竟然看到了叶允禾的灵魂体!

    “你是原身?”贺翀惊讶道。

    叶允禾点头,“看来你已经得到了天道最强悍的力量,遨游太虚之力。”

    “什么意思?”贺翀没有混过修仙圈,不懂他们的专业术语。

    “虚空,承载了一切的力量,他是万物的源头,万物的终结。”

    贺翀仍然不明白,但是小摇在离开之前确实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传给了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所说的虚空。不过听叶允禾所说感觉挺厉害的,于是问道,“那它能让我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么?”

    叶允禾在他的期待中摇摇头,“拥有了虚空,变成了神,神不参与世间因果。”

    那这个虚空简直是个美丽废物。

    “现在这个虚空的主人是谁?我去问问他。”贺翀想找他谈谈。

    不过叶允禾的答案打破了他回到原世界的愿望,“你。”

    贺翀抱着侥幸心理,问道,“那我可以让我自己稍微参与一下因果么?”

    叶允禾摇摇头,不过还是给了他希望,“等你什么时候参透虚空的奥秘,说不定可以。”

    “可是我是个技术小白啊。”贺翀蔫了。

    “知道自己是小白,还不快去修炼。”

    贺翀感觉这语气有些熟悉。这不跟他那便宜师叔的语气差不多么,想到秋云醒,贺翀赶紧问道,“不是,你怎么在这儿啊?你师叔在外面找你呢!”

    听到师叔二字,叶允禾难得脸色温柔,“无妨,等时机到了,我自然回去见他。”

    贺翀放心了,“那我能把你在这里的事告诉他么。”

    叶允禾突然盯着贺翀皱了皱眉,叮嘱道,“不用,我会自己联系他,你出去好好修习仙法,尤其是空间法阵。”

    说完,贺翀仿佛被人踢下线一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他的身体还是保持着上床的动作,突然意识回归,一个重力不稳,趴到了床铺上,摔了个狗吃屎。

    贺翀琢磨了一宿,他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曾经活着的二十多年学的是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理论,现在让他学习仙法,无疑就是让一个懵懂的小学生去做高考题。仙法、灵力,贺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贺翀在前厅遇见秋云醒,他心情仿佛好转了很多,看到贺翀还哼了一声,这不待见贺翀的态度就差明说了。

    不过,秋云醒倒是主动给了他一本书,漫不经心的说道,“多看书长长脑子。”

    贺翀摸了摸后脑勺,为什么秋云醒一直骂自己没脑子?

    秋云醒长相绝佳,靡颜腻理,雌雄难辨,就是骂人骂的厉害,而且不针对某一个人,尽管他们认识时间不长,贺翀仍然见过好多师兄弟被他口头摧残过。偏偏那些小伙子们还特别爱往秋云醒身边凑,估计清雪门也是养了一帮受虐狂。

    贺翀坐在院子里翻看秋云醒给他的书,文字倒是与中国的繁体字差不太多,看下来也并不费力,只不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贺翀感觉自己喝了一碗小米粥,很撑但是没吃饱。贺翀暗骂一声。任谁看到这些拼凑在一起的毫无关系的文字都看不懂的好吧。

    跟书死磕了一整天的贺翀放弃了,想着去求秋云醒指点一二。正赶上镇张家的仆人过来送饭,贺翀便接了饭盒,想要打发他离去。可是那家仆万分焦急的恳求道,“还请秋仙长到我家府上一趟。”

    “可是天都黑了,不能等到明日么?”贺翀自己也找秋云醒有事儿,如果被镇长家请走了,那他岂不是要明天才能问他书的事儿。

    不料,家仆一直坚持,“非常紧急,还请小仙长通融通融。”

    贺翀没法反驳,只能去请秋云醒,“你在这儿等着。”

    秋云醒平日里在房间里呆着,不怎么出门,贺翀猜他可能跟自己一个是个I人,他提着饭盒,到了秋云醒房门口,敲了敲门,“师叔。”

    门自己开了,贺翀诧异了一下,便走了进去,看到秋云醒正捣鼓几只小药瓶。“师叔吃饭了。”

    他把饭盒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秋云醒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手上的药瓶,“我辟谷了,不用吃东西。”

    “哦,”贺翀端着碗,有些尴尬,这几日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秋云醒有没有吃过饭,“对了,镇长家好像有急事儿想请你过去帮忙,他家的仆人还在外头等着。”

    贺翀见他不用吃饭,只好将饭菜收到盒子中。

    秋云醒闻言,收起药瓶,走过去坐下,“收回去做什么?你不吃么?”

    贺翀解释道,“我带回我房间吃吧。”

    “磨磨唧唧的,在这吃!”秋云醒的脾气还是一样的差。

    “可是人家还在外头等着呢。”

    “既然求人办事,等一会儿又如何?”

    贺翀只好又把饭菜端出来,将其中一双筷子放到秋云醒面前。

    一顿饭下来,秋云醒只夹了几口青菜。贺翀怕他等的不耐烦,便大口大口的巴拉米饭,谁知却遭到了秋云醒的言语攻击,“看着挺蠢的,吃的倒挺多。”

    贺翀没有理会他,夹起最后一根青菜,塞到自己嘴里。

    “一起去。”秋云醒撂下筷子,吩咐道,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等着贺翀收拾碗筷。

    贺翀知道自己吃的多,糟了他的嫌弃,于是手脚麻利的将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两人出去的时候,等候已久的仆人正在焦急的在原地打转,看到两人出来,赶紧迎上前去,“秋仙长,马车已经候着了,劳烦您移驾。”

    秋云醒没分给仆人半分脸色,径直向大门口走去。贺翀将饭盒交还给仆人后,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镇长的府邸是十年前新修建的,三进三出的制式,在古老的梅落镇上,算是比较新的建筑。家仆在前带路,他们穿过前院,直接来到了正房。正房寝室的门一经推开,便问道从里面传出来的腥气。

    寝室里,镇长姚青坐在床边,看到秋云醒两人,赶紧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仙长,请您救救我家老母亲吧。”

    秋云醒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双目紧闭的老太太,她发白的头发凌乱的铺在枕边,形若枯槁,搭在胸前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被角。进门时那股腥气便是从老太太身上散发出来的。

    贺翀站在秋云醒身侧,看着老太太床边站着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心里冷汗直流。面前的影子好像只有自己看得见,虽然他不就才在虚空中看到过叶允禾的灵魂,但是起码叶允禾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出现的。而眼前这个影子虽然模模糊糊的,但是能知道它是个男子,浑身散发着黑色的烟雾气息,隐约的看到它没有胳膊。贺翀看过聊斋志异的电影,但是里面的鬼都经过广电总局的鞭打,长相并不恐怖。但是当真正和阿飘面对面时,他才体会到恐惧到身体麻痹的感觉。

    一旁的秋云醒发现了贺翀的异样,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傻呆呆的站在我背后干嘛!”

    这一脚踢在贺翀小腿上,贺翀一介凡人之身顿感疼痛,不过这一痛倒是让他回过神来,他尽量忽略屋中应该处于异世界的东西。

    “秋仙长,我母亲到底怎么了?”姚青镇长面色焦急的问道。

    秋云醒看了看屋内,“老太太这个样子多久了?”

    “好几日了,”镇长回道,“细想来,应该是六日前。”

    六日前,正好是他们破除妖怪密林幻境,小摇离开那一日,难道这个老太太也与密林有什么关系。贺翀和秋云醒都不约而同的想到。

    恐怕梅落镇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平息。

    秋云醒俯身将老太太胸口的衣物往下拨了拨,露出了龟裂的痕迹,裂纹出漏出黑色的痕迹。

    贺翀不敢靠近,主要是床边还站着一只阿飘,所以只能站在秋云醒身后,他比秋云醒高一点,所以能透过他的肩膀,看到老太太龟裂的胸口皮肤。秋云醒直起身的时候,头撞到了贺翀的下巴。贺翀又收获一枚嫌弃的瞪眼。

    秋云醒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能带着贺翀回到了姚宅。“来我屋里。”他命令道。

    贺翀乖乖的遵从秋云醒的指令。

    到了屋里,秋云醒便从乾坤袋里面四处翻找。

    贺翀不知道他在找东西,小心翼翼的凑上去,“师叔......”

    他还没有说话,便被秋云醒推开,“别离我这么近。”

    可是离远了贺翀害怕被跟过来的阿飘听到啊。

    是的,随着贺翀和秋云醒两人离开镇长宅子,阿飘也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姚宅,贺翀眼睁睁的看着阿飘跟着马车一路飘,漆黑的夜晚,他也不敢开口。

    回到姚宅,那只阿飘仿佛不敢进来似的,待在大门口不动了。

    贺翀这才敢跟秋云醒汇报这件事儿,他离秋云醒远了下,但还是超过了社交距离,秋云醒能看到贺翀脸上的小痣,“说吧,看你一路上心神不安的。”

    贺翀小声回道,“镇长家里有个东西跟着我们到大门外了。“

    秋云醒皱眉。

    贺翀以为秋云醒不信,便低声问道,“你见过鬼么?”

    鬼,在贺翀原来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或者说,还没有发现这种存在的仪器。可想而知,在基本上没有科技的现在这个落后的世界,定然也没有人或者仙,可以与鬼通。

    没想到秋云醒却点了点头,贺翀瞪大眼睛,“你见过,那你看到镇张家那个.....”贺翀没办法描述那个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秋云醒严肃问道。

    “一只鬼,没有胳膊,也看不清脸。”贺翀害怕的说道。

    秋云醒对他的恐惧视若无睹,从乾坤袋里面掏出一本书,拍到贺翀脸上,“今晚把这本书学会,明天捉鬼。”

    贺翀把书从脸上揭下来,端详了一番,书名是——魂命。

    这晚贺翀在秋云醒的房间里呆了一宿,第二日,第一缕阳光出现,贺翀才秋云醒填鸭式的教育中脱身。有收获,但不多。

    贺翀收回自己原来对这个世界错误的判断,魂命一书中,对所有的鬼魂进行了分类,以及针对每一种鬼魂均作了导引方式,导引,便是将所有还在时间现行的鬼魂进行净化,让其能顺利湮灭,归于天地。就好像,人死了,身体焚烧一遍,灵魂还要在焚烧一遍才行。不过,一般人死灯灭,一般的人死去后,灵魂也跟着消散了,但是有一些特殊的灵魂可能会被禁锢,无法跟着身体消散,可是作为灵魂体是十分痛苦的,书中记载着有一位死后的灵魂意识十分强大的仙人,灵魂一直无法解脱,所有的仙人都没有办法,只能让其在人世间飘荡,过了十余年,他的灵魂才彻底离开。但是这十余年里,仙人的家人经常看到他在烈日下挣扎。

    所以说,鬼是怕太阳的,但是不会见光死,而是因为时间的推移,灵魂体的能量愈来愈强大,直到灵魂体无法支撑,就会像吹得鼓鼓涨涨的气球一样,嘭的一声,瞬间消亡。

    魂命,便将灵魂体从生魂、残魂、养魂、魂灭细细描述了一番。

    贺翀从书中抬眼,看着床上闭目养神的秋云醒,小声的问道,“师叔,这个导引,我还是不太明白。”

    导引,是由外界参与的,而秋云醒昨天一听贺翀说见到了没有胳膊的灵魂体,他便知道他们遇到了一只残魂,而这个残魂已经影响到了活人了,所以他当时便计划让这只残魂尽快经历养魂和魂灭两个阶段。

    只不过,秋云醒十分好奇,贺翀问什么可以看到那只灵魂体。

    “导引的事儿我来,你看着,以后就自己处理这种事儿。”秋云醒睁开眼睛回答,接着下了床,走到桌边坐下,继续问道,“你看了书了,知道魂体是只能被家人看到么?”

    贺翀点了点头,他昨夜看书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与梅落镇,甚至是整个大陆都没有任何关系,“会不会是他......我是说叶允禾?”

    秋云醒当即摇头,“他的家事我们清雪门一清二楚,而且梅落镇已经千百余年不与外界交往了,没道理会流落到外面一个孩子。”

    经过秋云醒的提醒,贺翀才想起来梅落镇的设定。

    “而且如你所说昨天灵魂体就在姚老太太的寝室内,那么为什么镇长却看不到,按理说,他不应该是昨天那副若无其事的状态。”贺翀说道。

    那么,这个镇长府上怕是有什么问题,秋云醒不放心道,“虽然极有可能是灵魂体捣的鬼,但我总觉得那个老太太身上有古怪。”

    来接两人的依旧是昨天的家仆,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镇长家,镇长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见他们到来,赶紧上前迎接,秋云醒两人直接来到姚老太太的寝室,将镇长以及侍奉左右的所有人遣退后,秋云醒上前看了看老太太的身体,果不其然,她皮肤上的裂痕已经蔓延到脖颈了。

    秋云醒看向贺翀,贺翀跟他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寝室正中央的位置,那里站着秋云醒以及其他人都看不见的灵魂体,它比昨夜里更加清晰了,稍微看清一点脸的样子,像是个少年,总归年纪不大,贺翀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脸部的轮廓。

    秋云醒按照自己的计划,加快这个灵魂体的湮灭进度,而做到这一点,需要他催动一个仙门阵法,通过改变灵魂体所处的环境达到目的。不过,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阵法,只能先在贺翀周围设下防护罩,以防自己阵法失败,连累到他。而至于床上安详躺着的姚老太太,他从未考虑过。

    府邸周围的灵力都开始浮躁起来,家宅中饲养的家禽牲畜纷纷躁动不安的来回奔跑着。红衣袖随着秋云醒缔结法印的动作舞动着,掌印变化数次,食指指向贺翀定位的方向,刹那间,指尖奔涌而出汹涌的灵力,打在灵魂体身上,灵力变为实体,鱼肠阵形成,将灵魂体困在阵中。秋云醒继续往阵中输送灵力,接下来就是催化过程了。

    那灵魂体接受了灵力之后渐渐长出了胳膊,模糊的气息逐渐散去,露出一张十六七岁男子的脸,这意味着魂以养成,接下来,他将会随着能量的暴增而魂体消散。可是,那灵魂却一直不肯进入最后一个阶段。甚至他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眼睛也变的有神起来。

    “师叔,快停下。”贺翀喊道。

    秋云醒也想停下来,但是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自己的身体,被传到法阵中,他根本无法停下。灵魂体抬起双手,攥了攥手掌,在鱼肠阵中乱逛,贺翀看它毫无规律的飘动,好像是想离开阵法,但是又无法破阵。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灵魂体从鱼肠阵中飘了出来,一手手指完成勾状,径直向着秋云醒奔去。然而秋云醒却无法摆脱失控的灵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团灵气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贺翀看的一清二楚,顾不上对阿飘的恐惧,在灵魂体伤害到秋云醒之前,他扑倒秋云醒身前,一脚将阿飘踹飞,然后蹲下身子。

    秋云醒突然感觉到了自由,立即放出十方锁将散发着灵气的灵魂体捆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也蹲下身扶着贺翀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样?”

    贺翀揉着剧痛的脚腕,呲牙咧嘴道,“好像腿断了。”

    秋云醒闻言,赶紧去检查他捂着的腿,反复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没有断,这么大男人真矫情。”

    贺翀心里委屈,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不说,还对自己冷嘲热讽。

    秋云醒在贺翀痛苦的表情中,默默拿出一粒丹药塞进他嘴里。

    贺翀只感觉药丸一入口便化了,随之而来,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好像不怎么疼了,这是什么灵丹妙药啊?”贺翀虚心的问道。

    果不其然,收到一双白眼。

    “止疼药而已。”

    贺翀尴尬的笑了笑,揉着腿站起身,还不忘恭敬的将师叔也扶起来。

    秋云醒这次倒是好脾气的接受了贺翀的献殷勤,站起身说道,“我现在只能看到一股气,你能看到灵魂体么?”

    贺翀点头,面前的灵魂体已经像是一个头脑清楚的人类,只不过眼神带着凶残,嘴角还带着一丝鲜血的痕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师叔,我想试着跟他沟通。”

    魂命一书中明确有与鬼通的方法,但是是禁术,因为只有一个人使用过这种发放实现了与鬼通的目的,但是其他人一旦使用这种方法将会立即受到天道的反噬,仿佛天道在阻止生灵与死灵之间的沟通。秋云醒显然不想贺翀也使用这种方法,虽然,他相信了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叶允禾,但毕竟身体是叶允禾的,躯体在,叶允禾就有回来的可能。

    “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

    贺翀感动不已,说道,“我觉得有必要,师叔,你有没有发现,老太太已经坐起来了。”

    屋内,床上的老人诡异的坐在床边,和秋云醒贺翀两人,以及被十方锁捆住的灵魂体,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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