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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回惜玉宫的路上,为避免露出破绽让人怀疑,不管那些同门问她什么,兰杳都三缄其口。令她意外的是,这副身体之前居然也唤作兰杳。

    那位名唤乔蓠的师姐似乎是怕她受刺激,主动替她拦下同门的疑问,也只有她,看上去很担心她的伤势。

    回到惜玉宫时,所有人都盯着她一身血污窃窃私语,她浑然不觉,随遇而安地四处张看。

    山下草木枯黄,惜玉宫周围却欣欣向荣,枝繁叶茂,莫非这的人都会起死回生之术?

    进到屋内,乔蓠给兰杳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又给她疗伤。忙完才发现,兰杳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约摸两日,兰杳没再做那些惨烈的梦,只是想到陪伴自己九百多年的小铃铛不知所踪,心中倍感遗憾。

    睡醒后,她一推开门,照见头顶暖洋洋的日光,便被一人挽住了手腕。

    乔蓠:“你醒啦?饿不饿?咱们去吃饭吧?”

    兰杳:“你怎么知道我……”

    乔蓠:“有它们给我通风报信呢。”

    兰杳顺着她的目光往地上看,只见门边整齐地站着一只大白鹅和一列小白鹅。

    乔蓠:“我交代了它们,一有动静就告诉我。”

    说完,她领着兰杳往饭堂走,一群白鹅像侍卫一般缀在兰杳身后,气势十足,使得她对这位师姐油然起敬。

    “久等啦。”离开许久的乔蓠坐到兰杳对面,将食案放下。

    正撑着一只手往窗外瞧的兰杳回过神,见自己身前摆着一碗米饭,和两盘她叫不出名的菜肴。

    乔蓠:“你方才在想什么?哎呀都怪我,光顾着自己肚子饿,忘了陪你聊聊了。”

    乔蓠性子活泼,瞧着也亲切,兰杳对她没有防备的意思,摇头一笑,“无碍。”说着她拾起筷子夹菜。

    乔蓠心中一喜,献宝似的介绍起来:“这是香煎鹅肝,素炒白菜,还有鲜鱼汤,都是我亲手做的。我们修道之人啊,虽然可以不用像凡人那样一日三餐,但是美食这种东西,不吃白不吃。”

    兰杳将信将疑地舀了一勺,而后便停不下来了。

    确实好吃,还是肉体凡胎好。

    兰杳:“乔蓠师……姐,我该这么叫你,对么?”

    乔蓠闻言,疑惑地皱眉。虽然她鲜少待在惜玉宫,只与兰杳碰过几次面,但至少不该像今天这般,连如何称呼她都不知道。

    “是啊,你怎么了,我有些日子没回惜玉宫了,今天见到你,和往常相比好像有些不同了,但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可是被那鬼族吓着了。”

    兰杳见她待人如此真诚,索性道:“我不记得了。”

    乔蓠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不记得了……失忆了?!不过也对,你头一回碰见鬼族,难免惊吓过度。”

    兰杳接连喝了几口汤,“我好像是掉进了河里,醒来后就被绑了。”

    乔蓠:“可是朱画说你在宫里待着……”

    她按下心里的疑惑,决定找机会问问与兰杳还算亲近的朱画和如昙。

    正巧,几位弟子走进来,在最靠近门边的那桌坐下。乔蓠眼疾手快,当即施了个障眼法。

    她们全未瞧见坐在里头的兰杳和乔蓠,自顾自交谈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大师兄呢,果然器宇不凡,名不虚传。”

    “你是没见他手刃那只鬼族的模样,只一道剑气,就让对方灰飞烟灭,哎,我也不求能修炼到大师兄的地步,哪怕让我像乔蓠师姐一样,学会纳灵心法,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在朱画师姐面前说,她听不得这些,”说这话的正是如昙,她抿一口甜水,“对了,沈秋双今日救下的人,是那个小废物?”

    “是她,我还纳闷她怎么会在那,朱画师姐不是在教她练习御寒诀吗,冰面上练了这么久,也不见她有长进。”

    “路上我们好心问她,她居然爱搭不理。”

    兰杳听到这,忽然想到原身是被淹死的,应当和这位朱画师姐脱不了干系。

    “她这种自小无父无母之人,入了我们蜀山却始终结不出金丹,几乎与凡人无异,从小到大只配给我们打杂,心里肯定恨死我们了。”

    “成天里笑嘻嘻的,估摸着都是装出来的,你瞧,今日不就露陷了吗,被那邪物吓得魂不附体,没空装了。”

    乔蓠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起身走至如昙三人跟前。

    “师父有言,要想学会纳灵心法,没有一颗至善至诚的心是行不通的。”

    三人闻言,如约抬头,纷纷起身,脸色一时有些心虚。

    “乔蓠师姐,你怎么也在这?”

    乔蓠负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假笑。

    这三人与朱画走得近,平日又喜在背后嚼人舌根,所以她趁机做回小人,故意隐藏了自己和小师妹的气息,偷听她们说话,想着能否得知兰杳落水的真相。

    现在她不仅知道兰杳落水和朱画脱不了干系,还知晓她自小便被孤立苛待的事实。

    虽说乔蓠与小师妹相处时间不长,但不知为何,她很是想护着她,不想看到兰杳再受一丁点委屈。

    乔蓠双手环胸,头一次拿出装腔作势的姿态来:“怎么,这地方我不能来么?”

    如昙面露为难,“我没有这个意思。”

    乔蓠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坐下,“我呢,立志要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女侠,所以平日总是待在驻仙亭,鲜少帮师父她老人家打理惜玉宫。”

    “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你们欺辱同门。师父和朱画管不了的,我管。”

    如昙抬头,见乔蓠面容严肃,竟不似在说笑。

    朱画一直视乔蓠为眼中钉,乔蓠却不以为意,嘻哈度日,今天她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挑明了——她乔蓠和朱画决不是一路人。

    角落的兰杳放下筷子,在如昙三人毫无愧意的目光下起身。

    “乔蓠师姐,”她认真地道,“我吃好了。”

    如昙三人见她便来气,但乔蓠在此,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黑着一张脸。

    乔蓠点点头,拉了兰杳要走,她和如昙三人怀里的传音佩同时响起,朱画道:“你们在哪?师父已将结界修补好,你们赶紧到正殿来。”

    正殿之上,方继的尸体被一层冰霜包裹着横陈在中央,沈秋双单手握剑,垂眸注视着他。

    虽然没有表露,但其实他识得此人。他曾是自己的师兄,一位极具天赋,又踏实勤勉的主宫弟子,因为触犯宫规而被逐出师门。

    没记错的话,师父当年明明对他网开了一面,望他留下,没想到最后竟然混到如此地步。

    “师父,弟子来迟了。”

    在听见人来后,沈秋双这才抬头。

    那个名唤兰杳的弟子自如地跟着乔蓠行礼,与他四目相对后,也是落落大方地一点头,既不疏离也不亲昵。

    他用剑气诛杀那只鬼族时视线昏暗,却也能感觉到,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一个曾是主宫弟子,另一个是执念深重的鬼族,他们都死了,而兰杳——听其他惜玉宫弟子说,她虽有天慧灵根,却始终没有结出金丹,半分修为都没有。

    她是如何活下来的?

    惜玉没怪乔蓠等人来迟,直道:“此人虽死于雷击,但身中咒术,看来是鬼族的手笔。”

    朱画厌恶道:“怪不得伤口如此恶心,他们鬼族也就这点爱好,”而后她又疑惑,“可死在师兄剑下的那位,等级低微,不像是下咒的,难道她还有同伙没被揪出来?”

    惜玉:“嗯,不排除这种可能。以那只鬼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破开我的剑灵结界。”

    朱画目光一转,落在兰杳身上,“对了,小师妹大难不死,多亏这位义士相救,只是……师妹好端端的,怎会在那。”

    兰杳对上她满是试探的目光,毫不怯懦,“说起来,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河边,又为何不小心被薛岚偷袭,绑了去。”

    朱画看着她,心底讥笑。

    果然聪明了许多,还知道反过来威胁她。

    不过她可不怕,因为她现在有兰杳最大的把柄。

    她与如昙分开去往河边的路上,遇上了一个戴鬼面具的男人。

    男人拦住她,告诉她兰杳已经被人夺舍,现在的兰杳是犯下湮城之乱的罪仙重明,还交代她,如果将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黑市找他。

    她本来半信半疑,但现在看到兰杳的模样,便不得不信了。

    不过,她为了对付一个鬼族就将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应当没什么能力在身上。如此一来,兰杳的真实身份就不是不可言说的,而是把柄。

    朱画正盘算着,沈秋双却走了出来,“镜清能力在你之上,你能活着回来,为什么她反而没有,运气?巧合?”

    乔蓠听着话头不对,“不是查鬼族的事吗,你们怎么怀疑小师妹啊。她在河边落水失去记忆,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怎可再怀疑她?”

    沈秋双直视兰杳,“那鬼族死的地方,还残有鬼阵的痕迹,以你之力,如何破除四恶鬼之一——饲伥鬼所创的阵法,不怀疑她可以,真言剑一试便知。”

    乔蓠:“你这不是侮辱人吗?我不许!”

    惜玉本就对兰杳私自离宫的行为有所不满,见乔蓠如此不明事理,更是气从中来。

    “住口!”

    乔蓠:“师父!”

    兰杳见势不妙,当即上前一步,对沈秋双说:“我没什么要隐瞒的,师兄尽管问吧。但师兄应当听过笨鸟先飞,有些鸟儿的羽翼生得慢,故而总是被留在窝里,但振翅之日,不见得它飞得会比别的鸟儿低。”

    沈秋双的眼神闪烁一下,有片刻犹豫,但下一刻便召唤真言剑出鞘,他用审讯的目光直视兰杳道:“镜清的死可与你有关?”

    真言剑的剑身映出兰杳的容貌,在众人的凝视下,她道:“无关。”

    兰杳泰然自若,丝毫未受真言剑灵力的影响。她没有撒谎。

    得到这个答案的沈秋双眉头微蹙,但却依旧没有停下

    “你与鬼族有何关联?”

    兰杳:“鬼族薛岚想要杀我增长业力,我只是运气从她手中活了下来。”

    望着兰杳清澈明亮的双眼,沈秋双终于有所动容,生出一丝愧疚来。

    他将剑一收,“够了。”

    兰杳点头,退回乔蓠身旁,还不忘道一句:“师兄铁面无私,无可厚非。”

    沈秋双撇过头去,脊背板正地站着,不愿看她。

    朱画忍不住道:“师兄不再细问?”

    “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其他的就由师叔处理吧。”

    惜玉对这个问询结果似乎早有预料,但眉间仍有愁结。她看着兰杳,语气平静,没有任何关怀之意:“兰杳,你说你落水失忆,那遇到那鬼族之后的事,你可记得。”

    兰杳一五一十地将过程复述一遍。

    惜玉:“惊鸿镇……饲伥鬼?”

    这时,殿外有一抹白色俯冲而入,它在众人头顶盘旋几圈,准确无误地落在乔蓠的手背。

    一只红嘴白鸽。

    乔蓠看一眼惜玉,得到她的授意后才当着众人的面将信取下。

    周围的弟子凑上前,好奇道:“这是什么?”

    沈秋双:“驻仙亭传来的信。”

    所谓驻仙亭,是蜀山设在九州各地的据点,用以接受各地降妖除魔的委托。而留守驻仙亭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测出有灵根,被送去修习的,或是继续参与试仙大会拜入主宫,或是年满三载,根据天分直接分配至剩余的十一个宫中。

    还有一种是入了蜀山的正式弟子。但驻仙亭建于市井,常有许多琐事上门,只有少数弟子乐意前往。

    “今日早市,惊鸿镇突降……突降血雨与大块残肢,砸伤者已过百人,望惜玉宫弟子速速前来相救。”

    乔蓠念完,弟子们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开什么玩笑?天上除了下雨下雪,还会下死人?”

    “会不会是驻仙亭的人写错了?”

    “好了,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惜玉一语定军心,“驻仙亭传来的消息,不可能有错,极有可能和饲伥鬼有关。乔蓠,你回去准备一下,带几个得力弟子即刻下山救人。不过六日后便是督学考,若惊鸿镇无别的异象,你们要尽早赶回。”

    说完,她语气一转,又冷了几分,“兰杳,你既死里逃生,那就好好珍惜这条命,从今日开始,不许再离开惜玉宫半步。”

    兰杳没有回话,反道:“可否也让我跟随乔蓠师姐前往惊鸿镇。”

    果真如她所料,在她的“无理要求”下,惜玉被激怒,她一扫拂尘,“胡闹!”

    殿内凭空卷起一股风,打向兰杳,众目睽睽之下,她整个人被打到门上,咳出一口血。

    乔蓠从未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脾气,急得要命,赶紧上前为兰杳疗伤,“没事吧?!”

    兰杳在她的搀扶下起身,摇了摇头。

    刚从水月镜中逃出来,便又要禁足她,她才不干。

    惜玉长老痛失弟子镜清,又勉力修补结界,劳心伤神之下,定是一触即溃。所以兰杳故意推她一把,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将压抑的怒火悉数发泄到自己身上。

    她这位师父虽然严厉,但确是良善之人,必会心生愧疚。

    果然,惜玉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失忆了,那为师便来提醒你。你五岁入我门下,至今已有十载,可你从未习得过任何一门术法。方才那一记我并未下狠手,你连一丝抵抗都没有,到了山下,你指望谁能护你?”

    乔蓠欲辩驳,兰杳按住她,对惜玉道:“师父,您看。”

    她张开右手,一块碎玉从她掌心悬起,与地面上散落的其他碎玉一同漂浮在空中。

    乔蓠:“你的传音佩?怎么碎了?而且师妹你这是……会御物术了?”

    兰杳点头,“方才师父那一记我的确受了力,但您打中的不是我,而是我情急之下召出的传音佩。”

    传音佩本就是法器,若非御其抵挡,她恐怕已经倒地不起了。

    十年了,惜玉以为自己看错了,“你……什么时候……”

    朱画等人向来以“废物”称呼兰杳,见其居然能够御物,速度比师父施术还要快,不禁面面相觑,心生不快。

    沈秋双上前打圆场,“饲伥鬼乃四恶之一,凶险无比,我也一同前去,以防万一。如此,师叔可以放心。”

    惜玉见此情形,不好再说什么,“罢了,随你们去吧。一定要多加小心。”

    众人一起退下,走到殿外,朱画本想拦住沈秋双,但对方漠然视之,毫无停留之意,只好作罢等下次。

    恰好乔蓠与兰杳从身边走过,她道:“师父可真是疼爱你,凡是有功之事都派你去。”

    乔蓠对朱画的态度一贯是眼不见为净,但她对兰杳所做之事令她气愤,忍不住回嘴。

    “能不能把你那点心思收拾收拾,成天猜忌来猜忌去,照你这么想我还要说师父偏爱你呢,累活都给我干,”说着,翻了个大白眼,“什么人呐。”

    朱画:“你!”

    她今日是怎么了,从前不都是绕道走吗,怎么还回怼起来了?

    乔蓠无意与她周旋,径直回寝居收拾包裹,到了没人的地,她问兰杳:“方才在殿上,朱画不仅一点没有害人落水的愧疚,还倒打一耙暗指你和鬼族有勾结,你为何不戳穿是她害你落水。”

    兰杳一笑,“鬼族的事要紧,把事情扯远了,反而有失轻重。”

    乔蓠若有所思地点点。

    师妹居然如此周到,身为师姐也得稳重起来呀。

    兰杳回到寝居后,左右搜寻可以带下山的东西,可她翻遍整个小屋,除了几件衣物和一套茶具,一点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没有,银两更是没有。

    找累了,她坐下倒了杯茶喝,突然想到,这茶碗日后兴许能在走投无路时派上用场,正打算塞进包袱里,忽然,一道利器从窗外打入,她引身而起,手中的茶碗还是被打碎了。

    她立刻靠近窗边,谨慎地往外看去。

    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不像是要害她,倒像是试探。

    她捡起地上的箭头,取下上面的字条展开,见上面写着:笨鸟先飞,还是另有其人?

    兰杳冷笑一声。

    看来是殿上的某个人。没有特意指出她是谁,应该只是怀疑她的身份,或者还没有证据。

    这世上最坏的不过漫长无声,满目苍白,无可追忆之事。死亡于她根本不算什么。

    想威胁她,找错人了。

    兰杳将纸条随意一放,反倒对着碎成两半的茶碗皱起眉。

    “说不定师姐有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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