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像吗?”

    听了冰城阿姨的话,梁上燕再次打量舞女俑的脸,舞女俑只有三四十厘米高,脸比鸡蛋还小。可就在这小小的、陶土捏出来的脸上,明显能看出舞女的五官舒展,眉眼和梁上燕确实有几分相似。

    社恐女手捏下巴仔细观察,眼镜闪过高光:“确实,脸型也像,身量也像……”

    好吧……连社恐都开口赞同了,梁上燕不得不同意的确很像。

    冰城阿姨忽然一拍手:“来都来了,咱们拍几张照吧!”

    说完,就把手机塞给社恐女生。在冰城阿姨的声控指挥下,社恐女生给阿姨拍了不少和舞女俑的合照;拍完后,阿姨把社恐女生拽到舞女俑前,用社恐女生的手机帮社恐女生拍了很多照片,面对阿姨的热情,社恐女生只好颤颤巍巍地遵命;给社恐女生拍完后,阿姨闪着精光的眼睛又瞄到了梁上燕。

    “来来来,大妹子你也来照两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照。”

    梁上燕倒正好需要大量舞女俑的近照,她要赶快把四足金乌的发现告诉郁楼。她掏出手机,迅速扫视屏幕,郁楼没再打电话来。仔细一看,原来是手机没信号了。

    可能博物馆的外墙太厚了吧。

    梁上燕没多想,把手机给了冰城阿姨。她准备离开博物馆后再给郁楼打电话,不必急于一时。

    凭借郁家的人脉……即使拂袖舞女俑明天开始就不再公开展出了,梁上燕相信,只要自己开口,一定能再次看到拂袖舞女俑。

    咔咔咔一顿猛拍后,阿姨把手机还给梁上燕,提议:“我看咱们三个也挺投缘的,要不咱们合照一张吧!”

    梁上燕同意,社恐女生也没反对。阿姨聚拢两个女生,将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却怎么都找不好角度。

    “镜头太近了,舞女俑照不进来,”阿姨扫视四周,“找别人帮咱们照吧……咋回事?人都哪儿去了?”

    “可能都看完展览离开博物馆了吧。”社恐女生猜测。

    梁上燕几步走到展厅入口,探出身子沿着走廊往大厅方向看: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还着急下班的保洁阿姨去哪儿了?

    她又看了几眼,发现保洁阿姨也不在出口方向。目光所及,走廊不仅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很黑,走廊顶部的射灯都关了,博物馆大厅的灯好像也关了,除了展厅的黄色灯光外,梁上燕一点亮光都看不见。

    “我们还没看完呢,咋灯也关了呢……”冰城阿姨抱怨。

    “阿姨,咱们也快走吧……”社恐女生的声音有点颤抖,“要是闭馆了就出不去了。”

    冰城阿姨有些失望,但也只好同意。三人离开展厅进入走廊,好在展厅出口贴着一张打印纸,上面引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箭头。这是博物馆用来提醒游客方向的,她们沿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直走就能到达博物馆后门,再由那里离开。

    此时唯一的光源就是拂袖舞女展示柜发出的暗黄色灯光。进入走廊后,离展厅越远的地方就越暗,很快三人就变成摸黑前进。走廊一片死寂,无边无际的黑暗好像连她们的脚步声都吞噬了。

    “没、没事……有大姨在哈,你们俩不用怕……”

    冰城阿姨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与其说在安慰社恐女生和梁上燕,不如说在给自己壮胆。

    梁上燕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她感觉到四周墙壁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还觉得……

    有东西正从四面八方看着自己。

    怕吓到另外两人,她没说什么,只暗中放慢了脚步,让另外两人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她们后面殿后。

    走了不到一百米,前方隐约传来亮光。梁上燕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可算出来了!这破博物馆,连紧急出口指示灯都没有,”大姨加快脚步,第一个步入光明,“我得好好跟他们领导反应……这、这、这咋回事?这不可能啊!”

    阿姨目瞪口呆地停在原地,仰着头在看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怎么了?”

    梁上燕一个箭步上前,将阿姨和社恐女生挡在身后。

    “这……”眼睛适应昏暗的黄色光线后,梁上燕也惊呆了。

    她们回到了拂袖舞女面前。舞女俑静静地伫立在展柜中,微笑着看着她们。

    阿姨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呀……”

    “不可能……”社恐女生本就胆小,听到冰城阿姨说鬼打墙,立马紧紧地贴在梁上燕身后。

    社恐女生掏出手机:“我要打电话找博物馆工作人员……怎么没信号?”

    冰城阿姨也掏出手机,她的手机也没信号。两人绝望地看着梁上燕,梁上燕心下一沉,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为了确认,还是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给两人看:“我的也没信号。”

    社恐女生快哭出来了:“现在怎么办呀……”

    “别慌,”梁上燕冷静地说,“所谓的‘鬼打墙’,只是一种心理现象。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感官会局限在一小片区域,从而错过其他明显的出口。”

    比如新闻曾报道某驴友徒步时遇到鬼打墙,走来走去都走不出环山步道,在山里生生困了一整晚,第二天才被打扫步道的工作人员发现解救。他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但后来发现,只是当时他太过紧张,天色又暗,以致于他的视野过于集中,每次走到岔路口都只看见了靠左的岔道,以致于整晚都在山上绕圈……越绕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看不到正确的路。

    梁上燕说:“我在大厅看过一楼地图,走廊是直的,连接大厅、展厅和博物馆后门。走廊尽头直通博物馆后门,但尽头也有一条岔路通往大厅。咱们刚才可能误入了岔路,不小心走回了大厅,又因为灯都关了、展厅的灯是唯一光源,所以咱们只盯着展厅的灯光,不自觉又走回了展厅。”

    但愿是这样……

    梁上燕耐心解释了一番。梁上燕的镇定和冷静鼓舞了社恐女生,社恐女生平静下来,说话也不抖了。

    社恐女生推了推眼睛:“姐姐你说得没错……走廊太黑了,我有点害怕,可能陷入了你说的视觉局限。那咱们再走一次,是不是就能走出去了?”

    梁上燕赞许地点头,鼓励地说:“没错。咱们再走一次,一定能出去。而且,我还有个破解鬼打墙的办法。”

    社恐女生眼睛一亮:“什么?”

    “把右手贴在墙上,像这样,”梁上燕离开展厅、踏上走廊,面向后门站着,此时展厅在她右手边,她将右手手掌贴在走廊的墙上,“遇到岔路的时候,墙面不可能没有变化,如果一直摸着墙走,咱们就一定能察觉到。”

    “大妹子说得对!”冰城阿姨赞同地说,同时将右手也贴在墙上。

    社恐女生明白了梁上燕的计划,也点点头照做。三人排成一排,梁上燕打头,社恐女生在中间,阿姨主动殿后。

    这时没人能看见梁上燕的表情了,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偶然发现的四足金乌让她既激动又不安,加上手机信号突然消失,她隐隐觉得眼前的鬼打墙没那么容易。但为了稳住社恐女生和阿姨的情绪,她努力表现得镇定,强撑着不露出任何紧张情绪。

    她轻声说:“走吧。”

    三人出发,梁上燕心中暗数步数,成年人每步约0.7米,走廊长约100米,展厅在走廊中点。如果一切正常,大约70到100步后,她们就能出去了。

    梁上燕沉默地向前走着。70步后,她还有一些期待;100步后,她仍保留一点希望;但150步后,当她再次看到昏黄的灯光时,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们再次回到拂袖舞女面前。

    梁上燕玩味地盯着拂袖舞女的笑脸。

    此时此刻,她已经确定了:自己会出现在博物馆,绝对不是意外。有人替她提交了抽签申请,替她拿到了门票。梁上燕怀疑,即使她不来看展,也会以另外的方式被带到拂袖舞女面前。

    拂袖舞女带着善意也好,带着恶意也罢,都是冲她梁上燕来的。

    不过目前看来……恶意的可能更大些。

    梁上燕不害怕,甚至有点隐隐的兴奋,毕竟事关父母失踪,时隔多年,她终于碰到了新线索。唯一有一点内疚的,就是她将冰城阿姨和社恐女生也卷了进来。在进行任何调查之前,她想先保护她们离开这里。

    “可能走廊和岔路的交汇很自然,是那种有微小弧度的墙面,咱们正好又走进岔路了,”冰城阿姨大大咧咧地说,“咱们沿着左边再试一次就好了!”

    阿姨毕竟岁数大,见过的世面多,经过最初的慌张以后已经恢复镇定。阿姨见社恐女生很害怕,尽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安慰她。

    梁上燕觉得阿姨说的有道理,无论如何,排查一遍左侧墙壁没有坏处。三人按照先前顺序,面向博物馆后门方向,将左手贴在走廊左侧墙壁上,又探了一次路。

    但可惜的是,她们再次回到原点。

    这次,梁上燕有点担心了。

    就算她想和拂袖舞女一换一,也得先让阿姨和社恐女安全地离开再说。如果一直找不到出口,她们可能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不,永远留在这里都是幸运的……

    梁上燕装作活动筋骨,用余光排查四周。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那些目光冰冷、滑腻,仿佛已经凝成实体,化成一条条胳膊从四面八方伸出来,它们拼命地挥舞着,试图捕捉走廊中任何落单的活物。

    如果不尽快离开的话,她们很快会遭遇比鬼打墙恐怖一百倍的事。

    这次回到展厅,即使是冰城阿姨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她不再说话,手足无措地靠在墙上;社恐女颤抖着摘掉眼镜,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两人靠得很近,阿姨不自觉地抱住了社恐女,将社恐女护在怀里。

    梁上燕死死地盯着展厅门框上贴着的红色箭头。

    每次,她们都沿箭头指向的方向离开,再次回到展厅时,首先看到的都是箭头尾部。

    一幅地图在梁上燕脑海中勾勒而成。她们从箭头指向方向离开,从箭头尾巴回来……

    也就是说,她们陷入了某种环形结构。走廊像一个圆,她们沿着圆绕圈,展厅永远在她们的右手边。

    如果把博物馆一层比喻成表盘的话,展厅就是圆心,她们一直在顺时针绕圈。但由于某种原因,她们感觉不到自己在绕圈,而是觉得自己在走直线。

    想到这里,梁上燕忽然大步跨到走廊中央,和两侧墙壁保持相同距离。

    社恐女擦了擦眼泪:“你、你要干什么……别冒险啊……”

    梁上燕闭上眼睛:“放心,不会有事的。你们跟着我,但千万不要出声,哪怕觉得我要摔倒也别提醒我。”

    如果视觉不可靠,那就不要视觉。

    如果走廊中真的存在某种视觉障碍——也就是所谓的鬼打墙——那么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屏蔽视觉上的任何干扰。

    同理,触觉也不可靠。触摸墙壁没有用,梁上燕不再触摸墙壁,而是双臂微微张开保持平衡,摸黑向博物馆后门方向走去。

    带上另外两人一起走是因为……

    梁上燕微微侧头。失去视觉后,其他感觉更加敏感。来自黑暗的注视更强了。并且这次,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但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只能听出声音来自……墙壁深处。直觉告诉她在走廊中落单恐怕不是个好主意。

    三人再次出发。社恐女和阿姨互相搀扶着跟在梁上燕身后,大气都不敢出,社恐女甚至捂住了自己的嘴;梁上燕闭着眼睛双手平举,以固定的步调前进;黑暗的走廊中,三人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一般人的两条腿不一样长,所以闭眼走路很难走直线,会不自觉偏向一侧。梁燕知道自己右腿比左腿长些,走路会往左侧偏,所以故意每走十步就向右修正一步。

    眼睛闭着,但梁上燕依然有光感。离开展厅时,她感到周围在变暗,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走出一百多步后,周围开始变亮。但闭眼走路的步幅肯定偏小,她无法再用步数分析自己的位置。

    这次会成功吗?

    三、二、一……

    梁上燕猛然睁眼!

    光线没有她期待的那般亮,但眼睛仍花了几秒钟才完全适应。梁上燕迅速打量四周,有些失望。

    她再再再次回到拂袖舞女面前。

    身后的阿姨和社恐女倒没有惊讶。她们一直睁着眼,早就知道这次逃离又失败了。

    看着陷入绝望的阿姨和社恐女,梁上陷入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们自己的新发现,不知道那会让她们更有危机感还是更慌张。

    思索片刻,她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免得她们一会儿自己发现了更恐慌。

    梁上燕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要说这次探路,虽然没能出去,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社恐女生期待地看着梁上燕,两眼激动得像充满星星:“怎么?找到出路了?!”

    “倒也没有……”梁上燕苦恼地挠头,“我发现,这条走廊……越来越窄了。”

    社恐女生两眼往上一翻,“嘎”一声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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