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楼-利箭事业部]：燕燕，到家了吗？今天吃药了吗？】

    【[郁楼-利箭事业部]：燕燕，回复我好吗？有点担心你】

    【[郁楼-利箭事业部]发起视频通话】

    【[郁楼-利箭事业部]发起视频通话，但被对方拒绝了】

    “门卫大哥！等等我！”

    门卫不耐烦地挥手：“到点关门了，今天不放人进了！明天再来吧！”

    风城的天黑得很早，还不到到下班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风城博物馆门卫刚刚放进最后一批游客，正在合上博物馆正面的大铁门。

    梁上燕冲到门卫身边，气喘吁吁地说：“门卫大哥……我是来看拂袖舞女俑特展的，明天特展就结束了，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见门卫没有放人的意思，梁上燕摆出笑脸，又从背包里找出一瓶没开封的冰红茶递给门卫：“大哥，平时上班老板看得紧，今天我好不容易找机会溜出来，结果碰上堵车，紧赶慢赶还是晚了，您就行行好……”

    梁上燕五官大气舒展，笑起来既如春风拂面般和煦，又带着几分爽利的英气，在风城冬夜的寒风中耀眼非常。

    门卫犹豫片刻，掂了掂手里的冰红茶。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将大门留了一条缝，冲梁上燕示意：“得嘞，进去吧，下次早点啊！”

    梁上燕的嘴笑成一弯月牙：“谢谢您了！”

    匆匆别过门卫，梁上燕三两步冲进博物馆大厅，跟在最后一批游客的队尾排队接受安检。

    过完安检，梁燕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厅地方宽敞，又做成了开放设计，大厅往上没有楼层遮挡，可以一眼望到市博物馆的屋顶，让整个空间显得异常空旷；加上最后一批游客只有十几个人，显得整个博物馆空荡荡的。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赶车冲刺，梁燕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了。

    她走到一排供人休息的金属长椅边上，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细细打量二层扶手上悬挂着的巨幅海报。

    海报做得很简洁，呈条幅状，右侧印着一尊陶俑的高清照片：陶俑呈人型，发型中分而后拢，着交领修身长衣，五官端正圆润，面露微笑，看得出是个女人；右手扬起，长袖甩至肩后，左手低垂，长袖拖地。

    海报左侧用斑驳做旧的字体印着展品名称，后面跟着展出日期：2023.112.01-2023.12.07。仅仅展出一个星期。

    这就是今天特展的主人公，风城博物馆……不，全国博物馆绝对的C位——拂袖舞女陶俑。

    一年前，舞女俑被挖地铁的工人发现，刚一出土就凭优美祥和的造型吸引了社会各界的目光。经过将近一年的修复和策划，拂袖舞女俑终于展出在大众眼前。

    人们从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前来参观。因为想参观的人太多，博物馆不得不采取抽签制度。想要参观的人提交线上申请，用身份证号参与抽签。出于消防安全考虑，七天展出仅提供七千张门票，但光抽签系统上线当天就收到全球将近十万份申请。

    梁上燕本身对拂袖舞女俑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反正博物馆之后会提供舞女俑三百六十度高清照片供人线上参观，她倒乐意把线下实地参观的机会让给别人。

    可就在一个月前抽签结果公布的时候，她竟然接到一封邮件，说她抽中了舞女俑特展门票！

    梁上燕与博物馆的多次核实，博物馆始终声称收到了梁上燕的申请，还给她看填了她身份证号的申请文件。在这个个人信息疯狂泄露的时代，梁上燕并不奇怪为什么别人会知道她的身份证号。

    但她奇怪的是：如果是骗子拿到了她的身份证号，为什么不实施诈骗，反而替她报名抽取博物馆展览的门票……而且还抽中了？

    梁上燕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仔细一想，又抓不到一点头绪。

    她索性不再细想。碰巧最近郁楼闹得她心烦，她正好来看展散散心。

    “后面那位女士，动作快点！”保洁阿姨催促梁上燕，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快点参观参观完我好打扫下班”的气质。

    其他游客已经自觉排成一队。梁上燕赶紧收拾好东西，背好背包匆匆赶上了队伍，排在队尾进入走廊，缓缓向博物馆深处的拂袖舞女俑展厅移动。

    为了这次特展，博物馆全馆都重新布置过。拂袖舞女俑被安排在一楼最大的展厅，游客过完安检后，先进入大厅，然后通过一条一百米左右的直线走廊便可进入舞女俑展厅。游客从一端进入展厅，参观完成后，再由另一端离开展厅，再次进入走廊。走廊尽头分为两条岔道，一条直通博物馆后门，另一条通往大厅。

    因为游览人数较多，为了安全考虑，走廊禁止走回头路，展厅也不可停留太久。

    也就是说，游客参观完一遍舞女俑后，如果想再次参观，可选择回到大厅再次排队进入走廊。

    不过……

    梁上燕想起浑身散发着“我想下班”的保洁阿姨，估计自己不会有第二次参观的机会。

    不知不觉中，她又前进了几十米，离展厅只有二十米了。她已经能看到展厅中透出的昏黄灯光，和博物馆大厅惨白色的冷光形成鲜明对比。

    除了展厅外，唯一的光源便是梁上燕头顶上的小射灯。似乎是为了配合舞女俑，走廊中多余的灯光已全部关闭，只留通道顶端镶嵌着的小射灯。小射灯发出萤火般微弱的光，让梁上燕想起有些古墓会在墓室顶端镶嵌宝石，以此模拟星斗。

    她回头往后看，大厅似乎变得很远很远，文明世界的光遥不可及；往前看，队伍安静地前进，一个个黑色的头顶仿佛陪葬品，正排队进入墓室；舞女俑展厅散发诱人的黄色灯光，那片灯光在梁上燕的视野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恍惚间，她心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诶对了，你知道吗？”

    梁上燕惊醒。排在她前面的两个游客在聊天，像刀刺破了某种薄膜，嘈杂的人声瞬间灌进梁上燕的耳朵，刚才古墓一般的安静仿佛都是幻觉。

    一位系红围巾的阿姨说：“我在网上看了，他们说这拂袖舞女俑可稀罕了！据说哈，有文献记载，很多名人大墓里都应该有舞女造型的陶俑作为陪葬品。古人嘛，讲究死了之后还得有人伺候……按理说，这舞女陶俑算不上名贵的陪葬品，比什么金银瓷器差远了，可全国各地几乎没有舞女造型的陶俑出土，偶尔出土的几个也统统不完整，像被砸碎了似的。”

    她身边一位女大学生打扮的女生小声回答：“啊……会不会是被盗墓贼偷走了？”

    阿姨回答：“可从来没见着舞女俑流入市场啊！偷了肯定得卖，你说是不是妹子？可是这古今中外的古玩市场啊，就从来没见过舞女造型的陶俑……要不咱今天看的这个舞女俑稀奇呢！大姨我可是专程从冰城过来，特意来看拂袖舞女俑的。”

    “噢噢……嗯嗯……”女生小心翼翼地回答，眼睛紧盯地面避免与阿姨目光接触，浑身上下透着社恐。

    阿姨丝毫没感觉到女生的窘迫，继续闲聊：“我酒店就在附近。妹子你住哪儿？是本地人吗？周围有没有推荐的饭馆？别太贵的哈，大姨经费有限……要不要看完展一起走？你看外边天都黑了，你一个人走大姨也不放心呐……”

    社恐女生局促地扶了扶眼镜，目光四处乱窜，似乎在寻找救兵：“啊，那个……我……”

    梁上燕微笑着拍了拍阿姨肩膀，又指了指展厅：“阿姨，到你了。”

    阿姨转头看了看，发现排在她前面的人已经进展厅了，她离队伍有将近十米的距离。她赶紧说：“诶呦，光顾着聊天了……谢谢你哈大妹子。”

    说完就小跑着进入展厅了。社恐女生显然松了一口气，对梁上燕小声说：“谢谢……”

    梁上燕微笑着示意没关系。她特意没再和女生说话，社恐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陌生人的寒暄。

    梁上燕是游客队伍最后一个，社恐女生是倒数第二，冰城阿姨是倒数第三。反正现在游客很少，社恐女生显然想在展厅外多等一会儿，等到阿姨离开展厅后再进去，这样就不会再次被搭话。

    但一直远远跟在梁上燕身后的保洁阿姨显然不会让社恐女生得逞，她快步上前，挥舞着扫把边走边催：“等什么呐？再等闭馆了啊！”

    被保洁阿姨一驱赶，社恐女生和梁上燕不得不赶快进入展厅。梁上燕离舞女俑越来越近，逐渐踏入舞女俑展示柜发出的柔光之中。

    舞女脸部线条圆润柔和，双眸轻轻合起，嘴角微微上扬，神色慈祥庄严，既像观音菩萨，又仿佛一尊佛像。

    梁上燕看得有些呆了，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她循着舞女散发的圣光前进，已经来带舞女面前，与舞女脸对着脸，只隔一层玻璃。

    梁上燕如痴如醉地盯着舞女，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近距离观察下，舞女身上的细节一览无余。她宽厚的发辫上嵌着头饰，衣领上浅浅刻着花纹，里衣和裙子按照材质分别涂了不同颜色，袖子上的条形褶皱流畅逼真，完美捕捉了舞女跳舞时长袖飞扬的姿态，就像一对迎风而起的翅膀……

    ……翅膀？

    梁上燕打了个冷颤，仿佛从梦中惊醒。

    她甩甩头，再次抬眼看去，袖子仍是袖子，没有什么翅膀。

    梁上燕松了口气，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舞女头顶的灯闪了一下，梁上燕注意到舞女袖子上用金色画了浅浅的花纹。但金色涂得很少，只有薄薄的一层，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梁上燕凑近展示柜仔细看，花纹是呈圆形，中间画着一只鸟，鸟的形态偏抽象，鸟喙、鸟头、鸟身、鸟尾都呈细长状，正式传统的“三足金乌”纹样。

    顾名思义，“三足金乌”就是有三只脚的乌鸦。古人相信，太阳中间居住着……

    等等。

    梁上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摆着手指头又数了几遍，数来数去都是那个数字。

    纹样上的乌鸦有四只脚。

    “同学，你帮我看看，”梁上燕颤抖着叫来社恐女生，指着舞女袖子上的纹样，“你帮我看看，那袖子上面的乌鸦……有几只脚？”

    社恐女生推了推眼镜：“四只啊……不过说起来，咱们国家向来只有‘三足金乌’，从没见过‘四足金乌’，估计制作舞女俑的工匠画错了吧。”

    梁上燕行尸走肉一般说道：“没事了，谢谢……”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四足金乌’。

    十年前，她父母离家参与古墓发掘工作，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工作的保密性质，父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她找遍家里，最后只在母亲书房的空白笔记本里发现了一丝线索。

    笔记本第一页明显被撕掉了，但因为书写第一页的人下笔太过用力，在第二页留下了浅浅的痕迹。梁上燕将那痕迹用铅笔涂抹复刻了下来，其中看不清任何文字信息，但能清晰地看出‘四足金乌’的图案。

    多年来，梁上燕四处搜寻无果。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个图案，历史上也没有任何资料提到过四足金乌。

    当她把这一发现告诉郁楼时，郁楼甚至怀疑四足金乌可能只是梁上燕母亲的一个笔误。但梁上燕知道，那不是笔误，父母的失踪一定和四足金乌有关。

    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线索近在咫尺，梁上燕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她趴在玻璃上，近乎贪婪地盯着眼前的拂袖舞女俑。

    裙子，袖子，头发，脖颈……

    她从脚到头打量舞女俑。最终，目光停留在舞女的脸上。

    这时，热情的冰城阿姨也觉得不对劲。她疑惑地对梁上燕说：“诶我说大妹子啊，这舞女俑的脸……怎么越看越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