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香

    黛山层峦叠嶂连绵起伏,仙雾缭绕,一行白鹭上青天,纪月和少年同行南下,他似乎也不爱说话,路上两人鲜少交谈,倒也自在悠得。

    春日回暖南风雾,雾从地起,白雾障目。

    清晨花叶沾上雨露,千里莺啼绿映红。

    烟烟浓雾,纪月和少年走的极为近,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他脚步很轻,是习武之人,却更像是京城里的纨绔少爷。

    偶尔下河打鱼,上树逗鸟,有时还摘片叶子逗弄纪月,可惜用他的话来说,木讷无趣,还不如山间鸟兽有意思,他这人做事毫无章法一向随心所欲,时常歪着头束起比肩稍长的马尾一晃一晃。

    他们已走半月之余,虽身无分文,靠着大自然的馈赠也能饱腹,只是这段时间纪月眼下多了一层淡黑的乌青。

    荒郊洞穴,身旁有人,纪月睡得浅,更何况那少年不知半夜发什么疯,总是睁开眼视线游走在她的身上,即使阖上眼也能感受到那直白炙热的目光。

    “哎,雾花你又在想什么?也是,你老是面无表情,都看不出来你的情绪。”阿墨手里甩着狗尾巴草,歪着脑袋看着她。少女还是穿着粗麻布衣,头上没有银饰,浓墨的乌发扎着两个麻花辫,明明是比较俏皮山村姑娘的打扮,却生的一副冷淡的模样。

    就连平日里的笑容也是浅淡到看不出,那双好看的眸子如碧蓝的江水,波光粼粼却泛不起波澜。

    纪月没理他的问题反而说起别的:“出了这片林子,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那可不行。”少年志得意满:“出了这片林子只有一条路,怎么各走一边?”

    “.........”

    玄衣少年掷起一颗小石子随手打向翠绿的小河,石子飘荡几下才沉落河底,泛起几圈涟漪的河水突然变得浑浊,似乎是暗红色?

    纪月也发现了,她和少年走过去看向暗红色浑浊的河水,隐隐约约鼻翼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儿,少年脚尖勾起,手上就多了根木棍子,他往河水里搅动发现碰到硬物,少年手上加了点劲,河底翻上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看样子沉入河底有些时日。

    木棍上沾染写腐烂的皮肉,少年有些嫌弃把棍子一扔,纪月却看着那具尸体上的伤口陷入沉思。

    “怎么,你认识啊?”少年出声,声音再平常不过。

    少女回过神,道:“倒也不是。只是让我想起江湖令人闻风丧胆的毒,那毒也能让人皮肤溃烂。”

    “何毒?”

    “水香。”

    纪月神色自若还带着一丝笑意,不动声色观他神情,少年对她灿烂一笑:“哦?木香是何毒,不曾听闻,如雾花你所说,既然是闻风丧胆那江湖应该很少见了吧,那些个奇毒绝大部分在江湖上都不见踪影。”

    “奇毒难制,我倒是对雾花说的“木香”很感兴趣,能否给我讲讲?”

    少年说了一大串话,堵的纪月哑口无言,好半晌她才说:“只是听闻,不曾见过。”

    阿墨:“若是这人中的真是木香那可就难办了,这种凶狠至极的毒药应该不好解吧。”

    他指向前方:“你看,有炊烟,看来前面有村子。我们过去看看吧,这几日睡山林浑身腰酸背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咯。”

    不说睡觉的事情还好,一说纪月就转过头望向他,被望的人还不明所以,反问道:“雾花,你为何这样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

    “无事,走吧。”

    二人来到村落,黑瓦白墙,高低错落,瓦砖陈旧杂草有半人高,明明村子完好无损却荒无人烟一派凋零,处处透着破败。

    “奇怪什么,看看不就知道了?”

    阿墨走在前头,双手抱于胸前,瞄好一户人家抬脚踹门,木门本就脆弱不牢固,被他大力一踹整个门都直直倒下,发出巨大“砰”的声音,堆积的灰尘洋洋洒洒悉数飘飞。

    “........”

    初见时,那句“谁让我是善心的人呢”还回荡在耳畔。

    今日天气晴朗,久违的阳光照进阴暗的屋内,家具很少只有干草铺成的床铺和桌角不完整的木桌。站在门外都能闻到一股难以诉说,腐败发霉的酸臭味,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直冲天灵盖。

    偏偏那少年郎毫不掩饰用袖子捂住口鼻,颇为嫌弃:“好臭。”

    床铺之下的桌子腿边躺着一小女孩,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全身糜烂有的地方甚至爬着肥胖白色小蛆,正在啃食她已经腐烂的肉。

    阿墨蹲下身不知又哪里捡来一根小棍子,挑着女孩满是补丁的衣物:“啧啧,面目全非,这下毒之人还真是心肠歹毒。”

    他又抬起头看着纪月:“莫非这便是你口中的木香?”

    纪月在屋子找到这户人家的衣物,把外衣摊开遮住女孩全身,正要说些什么时,屋外传来脚步声,二人同时看去,年近八十的老者颤颤巍巍走来,头发花白眼珠浑浊:“你们,你们是谁?”

    阿墨站起身把棍子往后一丢,走前一步:“我们途经此处,本想求个住的地方,却不想目睹这一切惨状,不知发生了何事?”

    老者拄着根拐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叹息一声:“别提了,本来西阳县一片祥和,乡亲们和蔼相处愉快,家家户户串街走巷那日子过得宁静又美满。可谁知!可谁知!”

    他语气激烈,就连拿着的拐杖都在地上凿出几个浅坑,可见怨恨有多大。

    “可谁知......”老者留下两行泪:“不知哪个天煞的下毒,中毒者会开始全身溃烂,皮肤发痒,用手抓还会撕下皮肉,无药可医!我们这村子在西阳县最北边,离那官府隔着老远,上报官府也无人理会,渐渐地,村子里的人自生自灭,在痛苦中死去。”

    “村子也变得凋零,家家户户傍晚时升起炊烟的景象再也见不到了......”

    老者似乎精神有点问题,顾自顾说又拄着拐杖离开。

    “走吧。”阿墨听完话没什么反应,又自顾自走在前面,发现没人跟上来他回头看到纪月站在原地没动,凝视地上被外衣挡住的尸体,他挑眉道:“你不会是想——”

    “清风教!你们是清风教的人!杀人的魔头又来下毒了!”

    阿墨眉目皱起,睨向远处指着他们大喊大叫的村民,神神叨叨已经错乱不清。少年不仅没有不理会,还追问那人:“清风教对你们下毒?”

    那人不敢说话了,只是匆匆看最后一眼,眼神惊恐连滚带爬离开。

    刚刚还说走吧的少年顿时改口:“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刚刚不是说走吗?”

    “谁让我是善心的人呢。”

    纪月看他,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她又问:“清风教是什么?”

    “清风教啊?”一阵风吹来,竹叶沙沙,少年的声音随风而来。

    “那可是专做好事的名门正派。”

    ..........

    自上一个村落又过了半月余,经过西阳县这段日子路上经常能碰到一两个搁在路边全身溃烂不成样子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有的甚至看不出原貌。

    当然,也有的生不如死,慢慢等着皮肤腐烂却没有一点办法,所以大多数人选择与其面目狰狞等死亡降临不如自杀来的痛快,最后总归是一死。

    “这毒难道会传染?”

    哀嚎声遍地都是,甚至越走下去出现的情况越多,纪月又想起老者的话,他说即使上报给西阳县的县老爷也无人理会。她突然想到一种情况,不是因为位置太偏僻,而是越繁华之地中毒的人越多!

    “不知。”少年回纪月的话,又道:“眼下形式严峻,首先要弄清毒源地,又是通过何种方式下毒,不过看这情况,最有可能是在.......”

    “水里下毒。”

    少年不由得看她一眼,虽然看上去朴素有些憨厚,也还有点小聪明。

    “难道是我们在上游时看的那具尸体?”纪月喃喃道。

    西阳县北高南低,如若真是那岸边的尸体带有剧毒,污染河水,自上游一直流到下游,凡是用这水的村落,无一不遭殃。

    并不是村子人少,而是村子死的人多了才觉得中毒者不多。与之相对,城中百姓熙熙囔囔,这一路上看见中毒的人才越发多起来。

    不加以遏制的话,不出几日,这个小县就会人丁稀少,遍地尸骸!

    “你说的没错。”阿墨接纪月的话:“这下毒之人还真是心思歹毒,居然打着清风教的名号行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

    纪月:“……你是不是清风教的人?”

    “不是。”少年一口否决,但又很快说道:“但我钦佩仰慕。”

    少年娓娓道来:“传闻那清风教教主也是个有善心的人呢,丰神俊朗,剑眉入鬓,武功高强,足智多谋,统领清风教,发扬其传统戒律。”

    纪月早早地就走在前面,少年说完回头发现姑娘根本没听他说话,他三两步追上,愤愤道:“要不是我最近心情较好,不然你知道不听我讲话有什么后果吗?”

    纪月直视前方,依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西阳县距离平阳还有一半的路程,他们走到城中街巷,地上铺着许多草席,百姓们躺在那上面捂着伤口哀嚎,此情此景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两人找到县老爷,却得到他前几日过世的消息,怪不得西阳县如此灾难却无人理会,原来是主事的人都已然不在。

    西阳县本就是个小县,山路崎岖位置偏僻,官府的人更是撒手不管,以至现在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得不到遏制。

    阿墨摊手:“现在怎么办?”

    “要找个会解毒的人来。”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偏僻小县哪里有医术高明的人。纪月想起宋秀林,但这山高路远谈何容易找得到他。

    “我有一计,但是也不太靠谱。”阿墨看到纪月的眼神望过来,懒洋洋继续道:“这不是快武林大会了嘛,届时高手云集,医术高明的人也会参加,我们可以去武林大会找人帮忙,那些正道门派不会放任不管的,为什么说不靠谱呢,那就是即使我们快马加鞭来回也要一月,这些人显然不可能撑那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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