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郊区开向B市市区的路不算难走，此时大概由于是工作日又临近傍晚，路上的车比来时显得多些，等红绿灯期间，黎晃用手指点着方向盘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

    “可以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纪夜西这会儿正一脑门官司，没工夫细细揣摩上级意思，随口“嗯”了一声。

    “你和廖颉一之前见过？”

    黎晃的精准踩雷迫使纪夜西从手机里抬起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处理，纪夜西瞬间决定任由自己逃避：

    “算是几面之缘，毕竟我跟翟子弥是同学，可能见过几面……记不太清了。”

    红灯结束，黎晃再次发动了警车，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纪夜西：

    “他跟翟子弥之间的关系不好？”

    “他们应该是不熟。”纪夜西回忆着上次和廖颉一之间的交流：

    “好像翟子弥跟家里关系挺一般，不过高中时候他家长会一直都是他哥去，他哥感觉算是他半个爹了……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个奇怪的事情……”

    黎晃在开车，听到这里略一侧目。

    纪夜西结合上以前的记忆：

    “翟子弥在B市郊区有一栋像别墅一样的房子，似乎是她母亲前夫的老房子过继给了他，但明明廖颉一才是他母亲和那个前夫的孩子，而且廖颉一还是长男，为什么会给了翟子弥……”

    黎晃说：“这个以前局里调查过，似乎是因为廖颉一名下房产不少，加上当时还有其他房子要过继给翟子弥，他们母亲就顺便把那套老房子一起办了手续。”

    纪夜西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如果廖颉一死了他名下的房子也都归了翟子弥……说起来，程海的死会不会不只是意外？”

    “这个我也想过。”黎晃说：

    “但档案里导致程海那天晚上死亡的车祸记录里，尸检档案检测出他当晚是酒驾，并且马路监控和行车记录里也显示是他开车冲向了另一辆货车，没发现其中与程美相关的线索。”

    “万理理的死是那个人再次犯案还是模仿作案，程芃帆是不是被蓄意害死，万理理和程芃帆之间的关系，‘神’、‘普罗米修斯’、‘万能药’、‘信徒’、万伟和刘芹的态度，程美的医疗实验，栾有为的心虚……”

    纪夜西整理了一下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

    “感觉现在每件事都像是露出了一点点线头，却不知道该怎么组合起来。”

    黎晃看着不远处的交通摄像头：“两个案子的交点是万理理和程芃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之后或许还要再去几趟Y高。”

    审讯室里。

    程美捋了捋耳边的鬓发，手边放着的纸杯上沾了淡淡的红，她抬起头，对面前的警员展露一个微笑：

    “请问现在是几点了？”

    耳麦里的楚彦没有出声阻止，女警看了眼手表：

    “五点四十。”

    “哦。”

    程美点点头，“谢谢。”

    女警见她再没了动作：

    “怎么了？””

    “没什么事。”程美拿起纸杯喝了一小口：“孩子快来电话了……我回去再给他回一个就行了。”

    女警想起程美档案里有个在M国生活的儿子：

    “每天栾树都会给家里打电话？”

    “也不是天天都打，一个周四五次吧。”程美想了想：

    “昨天他大概是没空，今天应该会打过来。”

    楚彦手里转着根签字笔，短发被她别到耳后扎起一个小揪揪，此时正通过监控远程看着审讯室里的程美。

    “这是着急回去了啊。”

    楚彦用笔点了点桌面，抬起耳麦：

    “告诉她黎晃去查愈美了，要是没查出什么事就能把她放了。”

    “我们黎副队去你医院核实你说的了，要是不出意外等他回来你就能回去了。”

    “…嗯，谢谢。”程美把卡在小臂上的玉镯拨回手腕上：“我不着急，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问。”

    几分钟前黎晃给楚彦发过消息说在回程的路上了，楚彦见这会儿能问的已经差不多都问过了，思索须臾，让一旁的警员打开程美的手机。

    程美的屏保壁纸是她们一家三口的照片，解开锁屏之后里面的壁纸是她自己的自拍，手机里软件不多，除了必要的社交软件和浏览器之外，美颜相机和P图软件非常齐全。

    “楚队，她微信里跟儿子栾树和栾有为的文字和语音聊天记录都没看出什么问题，相册里除了她本人和家人就是些植物和风景，没看出什么问题。”

    “通话记录呢？”

    “表面上也没什么问题……”警员一拍脑门：“明白了，我去找技侦看看！”

    黎晃和纪夜西进门的时候楚彦正在桌上画人物关系图，见两人进来，立马把笔放到一边：

    “怎么样？”

    “办公室里没发现什么，我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和愈美的财务报表拿回来了。”

    黎晃松开衣服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将两人在医院遇到廖颉一的事情告诉了楚彦。

    听完他的话，楚彦满脸狐疑：

    “她居然肯为了程芃帆冒那么大的风险？”

    “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黎晃认同：“已经让人去查了，‘神明之手’这个词之前开会的时候缉毒队那边报告里提到过，但我以为那只是毒贩间的传闻，没想到居然真的在流通。”

    “明草刚被M国开发出来，因此我猜‘神明之手’里它的剂量不大。”楚彦说：“如果‘神明之手’的其他成分里还有致瘾性的药物，那这个案子的性质可就复杂了。”

    黎晃点点头，问：“程美这边怎么样？”

    楚彦说：“刚刚打开她手机，里面暂时没发现什么不对，已经拿给技侦了。”

    末了一顿，又补充一句：

    “她手机里有很多美颜软件。”

    纪夜西立刻想起廖颉一所说明草的功效：“这么关注容貌，如果程美花高价进口明草，应该不会是单单帮程芃帆治病那么简单吧。”

    “可惜都只是是猜测。”黎晃说：“目前我们找到的证据只能证明她非正当途径引入国外无证件药物。”

    监控室的门被敲了两下后打开，技侦的干事拿着一沓纸和程美的手机进来：

    “数据都恢复好了，通话记录里的本国号码基本没什么问题。”

    技侦把最上面一张纸放在桌上，其中一个号码被用红笔圈了出来。

    “这个号码两年前一个月间曾跟程美通话过六次，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查了它的使用者，使用者的登记姓名是万伟。”

    意想不到的名字令三人都愣了一下，楚彦拿过那张纸：“第一次通话时间是2028年的8月1号，我记得程芃帆的母亲的死亡记录的时间是2028年7月31日凌晨。”

    黎晃找出备忘录里的记录：“对，而且是在愈美进行的死亡登记，死因是哮喘导致的猝死。”

    纪夜西问：

    “为什么会在妻子死亡后才跟医院院长有了联系？……如果是希望妻子得到更好的救治，不应该是在妻子住院后立刻联系院长吗……不过以栾伟那性格，因为老婆死了而找医院闹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黎晃的目光一行一行略过纸上的号码，这时候没有作声，站在他旁边的副手警员摇摇头说：“如果是闹事会留下案底，但我们这里并没有相关的记录。”

    楚彦立即联系原茗安想让他把万伟妻子的死亡证明和有关治疗记录一块带回来，然而电话播出去迟迟没有人接听，直到第三遍忙音响起，她只好挂断了电话，见黎晃目光紧盯着那张写满号码的档案纸。

    黎晃拿起桌上的签字，扒开笔盖圈住最后几张纸中屡次出现的一个长度较短的号码，号码旁边写着的文字备注是‘福安佳苑保卫科办公室’。

    “这不是……”纪夜西顿时想起愈美医院墙上的标语牌。

    “想起来了。”黎晃脸上的表情堪称冷峻：

    “福安佳苑是万伟担任保安队长的那个高级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