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进警局，一进门就遇到原茗安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急匆匆往外走，黎晃立马拦下他：“怎么样？”

    原茗安神色带着烦躁，见到黎晃便拿下嘴里的烟，用眼神一瞟审讯室：“配合的很，说是那姑娘遗传他妈天生有心脏病，小时候在市里几个不错的医院都去诊断过，这不，楚队让我去调病例。”

    黎晃皱眉：“她是说那姑娘是死于心脏病？”

    原茗安冷哼一声：“哪能明说，人在里面可是伤心的很，一提就要哭，没在程芃帆学校公开也都是因为她夫妻俩还不敢面对小姑娘死了。”

    黎晃还没见着本尊，这时候也没法过多附和，只能另问：

    “对于程芃帆的死后涉及到继承的遗产问题她怎么说？”

    资料上显示，程芃帆的父亲程海生前曾在B市靠一家机械配件类公司收入颇丰，其死后所有的财产和房子法院都判给了程芃帆继承，现在被程美和栾有为所收养的程芃帆也去世了，显然程美夫妇就变成了这其中最受益者的角色。

    听到黎晃这个问题，原茗安露出一个笑容，“你猜她…”

    话刚说一半，黎晃的表情让原茗安立刻把要卖的关子咽了回去：“程美说，那些钱都被程芃帆花完了。”

    “花完了？”黎晃皱眉：“我记得程海是意外去世，他留下的应该不少吧。”

    “是不是意外还有待考究。”原茗安说：“具体的金额不知道，但我们找专家问了，说是程海那公司保守估价5000万，再加上三套市中心学区房……两年内小姑娘为了她那从小到大都有的遗传病花光，鬼信？”

    “鬼也不信。”审讯室的门打开，去洗手间的楚彦恰好听见几人的聊天内容，顺便接了个话：

    “程美声称是因为程海去世，程芃帆病情恶化，她这两年为了找到救程芃帆的方法，一直在进购各种昂贵的药物和医学仪器——黎晃再去趟程美那私人医院，把什么药物仪器的详细购买记录还有程芃帆的治疗记录该查的都查了带回来。”

    黎晃两只脚刚踏进门就马不停蹄被交代了新任务，楚彦明显对程美夫妇俩也算是格外“无微不至”，纪夜西全程一字不漏地听下来，这时候毫不犹豫抓紧探头：

    “我也去！”

    楚彦大队长一挥胳膊准了，旁边的黎晃副队长眼睛瞪成激光便也没了什么大用。

    愈美医院毕竟是出于AB市交界，因此即便是位于郊区前来看病的病号也算不上少，门口的院子里停着四辆急救车，车的牌子虽然比不上市里公立医院的配置，但看得出使用年数不久，应该是近几年刚刚更换过。

    进了医院，黎晃在挂号处挂了个心脏科专家的号，在引导的护士的介绍下两人上了四楼的内科诊室。

    此刻正逢下午医院的高峰期，各诊室门口都有不少拿着化验单排队的人，纪夜西拿着新鲜出炉的看诊号码从两个大爷的轮椅之间突出重围，到黎晃身边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看医院墙上的宣传标语。

    “‘勤洗手，多通风，预防疾病，从你我做起’……”纪夜西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好勤劳请教：

    “怎么啦领导？”

    “你觉不觉得这个有点眼熟？”黎晃指了下那个标语。

    纪夜西正想回各医院的这种健康告示不都八九不离十，却发现黎晃手指悬空指着的其实是那标语上方的一小行字。

    “福安佳苑委员会？”

    纪夜西将那行字念了出来：

    “我只记得万伟他们住的是叫康林小区，这个福安佳苑倒是没什么印象……这是地产商打的广告吧。”

    黎晃怎么也调不出有关回忆，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压力大产生的错觉，正巧这时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人的号码，也就没了空继续深究。

    俩人挂的是愈美医院心脏内科的金牌医生，医生姓赵，白衣大褂也挡不住其瘦得像根树枝，赵树枝扶着老花镜接过病例，边意示纪夜西坐：

    “哪里不舒服？”

    纪夜西按照事先跟黎晃背好的，恳切地看着那老医生：

    “大夫，从出生就有的老毛病了……市里说是遗传病治不好，听人说咱这里这些年跟国外学了不少技术，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树枝状的老赵把病历本一合，带上听诊器就意示纪夜西上前。

    纪夜西知道一听准露馅，但没想到掉马如此之迅速，只好摊牌启动第二套备用说辞：

    “您误会了，不是我…是我妹，怕给小丫头希望又让她失望，我只好挂了个号先来打听一下。”纪夜西顿了顿：

    “我们家经济条件还不错，费用是肯定可以担负起的，各种的维持药物和保健品她也一直在吃，您看有没有可能治……”

    “你是听谁说的？”

    老医生鼻子下面两道法令纹深得像是两条褶子，老花镜搭在鼻梁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纪夜西。

    纪夜西顿时了然，从包里拿出张银行卡放在那医生桌上，压低了声音：

    “是我同事的在Y高上学的侄女，她们班有个小姑娘听说在这治疗的不错，还跟国外对接了不是…只要能让我妹妹好转点儿，我们怎么地都行……”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看了眼那张卡，抬手就将其推回给了纪夜西——“这儿治不好，你回去吧。”

    “肯定不止这卡！您就帮我介绍介绍也行，大夫…”纪夜西急了：

    “真的大夫，我都听说了，那小姑娘的姑姑是这儿的院长，你也给她看过病，她已经在国外用很多好仪器快治好了！我知道名额很少药很难买，但多少钱都行啊，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能拿的出！”

    “我从没看过什么小姑娘！”老头子这时候已经不知为什么急了眼，把卡往纪夜西手里一塞，站起来妄图把她往门外“请”：

    “你也别问我，这病在这治不了！多少钱都没用，你快走吧！”

    “别啊大夫！”纪夜西虽然声音抖着，但跟一个半入棺的老头相比定力还是强的很，推搡间不止纹丝不动反而引得门外排队的其他病号向里张望，动静大得仿佛两人已经打的有来有回。

    老赵意识到他们的瞩目，忙烫手一般放开纪夜西，跑回桌前拿起座机准备联系帮手来帮纪夜西“挪尊”。

    纪夜西看出他意图，无奈只好彻底放弃套话，抓住他拨号的手，脱下了“病号家属”的皮。

    “您这么着急，是怕得罪程美院长？还是听说程美被我们‘约谈’，您怕自己也危了。”

    老头子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纪夜西从兜里掏出警证一亮，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程芃帆当年的病到底怎么样？”

    听到那姑娘名字的一瞬间，姓赵的老医生像是泄了气，原本握在手里的座机听筒滑落，扣在桌面上发出一阵声响。

    “……她……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的。”

    不知过了多久，老医生摘下眼镜，抹了把脸：

    “我也早就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