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人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后,春季海滨城市的雨通常来得毫无预兆,这时的太阳被云遮了大半,风里也带上了潮气,估计用不了几分钟便会有一场骤雨来临。

    十年后的B市建设得几乎快与纪夜西的记忆大相径庭,不过万幸街道布局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黎晃将警车停入一个设备先进的停车场,又从后备箱找出两把雨伞,一把递给纪夜西。

    “以防万一。”

    纪夜西点头,接过雨伞后发现伞柄上面贴着个标签,标签上写着“原茗安”。

    黎晃见她看那标签:“怎么了?”

    纪夜西摇摇头,将那伞拿在手里,“觉得这姓挺少见的…走吧。”

    目的地的公园资历算是比较久远的建筑了,是B市刚开发不久为了响应政府全民健身的号召而修的,十年前公园里的老年健身器材和石子路都已经被翻修,四周还多不少树和休息椅。

    公园里发现尸体时的警戒线已经被撤除,不知是天气还是因为曾发生过凶案的缘故,此时几乎不见什么人,“请勿踩踏草坪”的告示栏在风中伫立,两人越过围栏,走到几天前警犬发现黎铭的那片草地附近。

    纪夜西扶着树蹲在花坛旁,手轻轻地摸过面前的土地,此处泥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上许多,有几个麻雀徘徊着跳在草上捉虫。

    “有没有想起什么?”黎晃在旁边站着,抬头看了看被遮起来的太阳。

    纪夜西回了个“没”,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走到旁边的榕树下,再次蹲下了身。

    黎晃拿出手机回复完局里的消息,见纪夜西连着挪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忍不住了。

    “你在找什么?”

    “线索。”

    “什么线索?”

    纪夜西再次回到那片深色的土地附近,眯着眼睛向榕树那边打量,“我觉得黎铭肯定会留下什么给我们提示。”

    “这附近我们都找过了。”黎晃说,“没发现什么。”

    纪夜西不死心地绕着榕树走了好几圈,刚才草地上的几只麻雀飞在树上看着这边探头探脑,暗自思索这种大型文明哺乳动物为何会跟它们竞争觅食。

    “3月1日的早晨下了场雨,说不定线索被雨冲掉了。”黎晃感受到脸上有一滴湿意,再次看了看天空。

    纪夜西也感受到了雨即将来临,她略显烦躁地搓了搓头发,还是无法就这么妥协。

    “走吧。”黎晃看了看时间,“既然这里想不起来就去附近其他地方看看。”

    纪夜西没应话,“我记得原来这一片草坪上几乎全是杂物,现在居然连碎石也没剩几块。”

    黎晃“嗯”了一声,想着再次催促她,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叫嚷声。

    “你俩,干嘛呢!禁止踩踏没看见啊?想罚款是不?”

    两人同时转过头,只见一个环卫工打扮的中年人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拎着个油漆桶,正满脸不耐地瞪着他们。

    电话那边许是说了什么,男人脸上的不耐瞬间缓解了大半,对着两人隔空做了个“赶紧出来”的口型,然后点头哈腰地跟电话那边打哈哈。

    “哎领导、我知道,我看着要下雨想着等明上午再过来,恰好碰着俩人践踏草坪……”

    “好嘞领导,那我这就去找个东西遮着,刷了底色再走…嗯好,放心吧领导。”

    男人没想到他都挂了电话了两人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顿时提高了几倍的分贝:

    “说你们呢,赶紧出来听见没有!最近市里高层又要换,环境查的严,你们应该不想我找人通知你们社区居委会吧?”

    见黎晃抬脚往外走,纪夜西也只好连忙跟上:

    “大哥,我们是…”

    “是什么是!最近没素质的人是真多,又是乱划告示牌又是乱扔石子又是踩踏草坪的,真是累了我们这些……”

    男人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黎晃从衣兜里抽出的警证,瞠着眼睛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黎晃边说着边收起警察牌,拍了两下中年人的肩膀:“辛苦。”

    中年人一愣,回神后神情变得有些动容:

    “不辛苦不辛苦,真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你们,你们继续…”

    黎晃对中年人抱之一笑,回头喊了一声纪夜西的名字:“该走了。”

    纪夜西只好妥协,正要跟上黎晃,一低头看见那中年人手里拎着的油漆桶。

    中年人见了她的打量,挽起袖子,态度善地意示了下面前的“请勿踩踏草坪”告示牌:

    “也不知道哪帮孩子拿着些碎石头乱刮,我来给这个补上点油漆。”

    纪夜西这才注意到,深绿的广告牌下方的柱子上,有几道蹭破了油漆的划痕,像是用石头来回剐蹭才留下的。

    划痕看上去像是横着写的“26”只不过数字“2”写得比旁边的“6”几乎高上两杯,并且“2”下面的横和六下半部分的圆圈融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像是街头涂鸦的艺术字。

    “这怎么还像是躺着写的。”中年人边笑着嘟囔,边低头用刷子在油漆桶里搅和着,“……怎么了警官?”

    纪夜西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目光依然落在那个“26”上面。

    “……黎警官。”她说,

    “我们似乎找到了。”

    B市的公安局和纪夜西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甚至连一次性纸杯里的矿泉水口味白水都熟悉得一致,纪夜西坐在黎晃的座位上反复研究着手机里拍下的那个横着的“26”,手指上的几块死皮被撕得血淋淋的。

    “这就是你们说的黎副支带回来的楚队平替?”

    无奈的男声令纪夜西从手机里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捂着额头站在门口对门外的几个人摆摆手:

    “都散了吧啊,什么脱团在望,这是黎副姐姐那个案子的涉案人之一!”

    门外几人“嘭”地将门关上,青年转身时跟纪夜西对上了目光,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声音太大,于是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冲纪夜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黎副在我们队长办公室…应该马上就出来了……”

    青年长着一双狭长的眼睛,虽然两人在长相上没什么相似性,但也令纪夜西不自觉想起另一个类似眼型的人。

    无端生出几分社恐,纪夜西对他点点头没说什么。

    “嗯?”

    青年正从一个桌上拿了水杯,路过纪夜西旁边接水的时候目光落在纪夜西手边。

    纪夜西下意识将手机锁屏,然而青年却伸手拿起了她桌上的雨伞。

    “这不是我失踪的伞吗?它怎么在这儿?”

    是那把贴着“原茗安”标签的雨伞。

    “这好像是黎晃在警车后备箱拿的。”

    不由得再次打量那人一眼,纪夜西暗自吐槽想不到原茗安这么岁月静好的名字的使用者居然会是个男人……

    “我说呢!原来是忘在车上了!”原茗安一拍脑门,笑嘻嘻地摸了摸后脑勺:

    “多亏你拿上来。”

    “是我该谢谢你的伞。”纪夜西跟上口头客气,这时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黎晃拿着几个档案袋走进来。

    “走访回来了?”黎晃将文件放到桌上,抬头看到饮水机旁边站着的青年,“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邻居的评价都差不多,就是说从没见那姑娘谈什么恋爱,每天一个人早出晚归工作劲头很足。”

    袁茗安灌了几口水,把杯子放回工位上,转身开门:“我找楚队汇报去了,留你们私人空间跟你老熟人好好聊吧。”

    黎晃没空理他,把桌上那一摞档案袋子移到纪夜西面前,

    “协助调查的事我已经跟队长申请批准了,这些档案是局里记录在册的这些年里那个人犯下的所有案子,我打算再过一遍,你也跟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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