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这倒不是......”张屠户似乎有些难为情,不敢抬头看朝他走来的苏明,“我只是安排了几个幼童。”

    他说着说着突然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小了许多,“以我对你的了解,若是你看到我,一定会上前同我说话,毕竟你向来如此,而我......可以保证你进来的地方,一定能听到我叫卖的嗓音。”

    苏明脚下一顿,原来那日,在他面前走过的一群幼童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引他入瓮。

    “后面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张屠户瞧着离他仅一步之遥的苏明,“我先是告诉你铺子上有一块极为上乘的猪肉,然后问你要不要,你去咸阳是赶考,哪里可能会买肉,你摇头后我便惊呼大喊,我说我铺子上的钱少了,为的就是让大家伙儿都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就你一人站着我的铺子前,没人不会怀疑你。到了这个时候,你一定会声称没有偷盗。紧接着,必然有其他的商户过来我这儿,或是看热闹,或许是打算对我伸出援手。按照市场的做法,都是搜身以自证清白。此时,赃物出现在你身上......”

    张屠户或是觉得有些心虚,调子时轻时重,“路过的人都会骂一句:这是个好不要脸的人,谎话连篇。此时,大家也都不会相信你接下来说的任何话,这时候将你送到官府是最省心的办法,人证物证俱在,你不会再有机会翻身。”

    “我和他们都是一类人,起早贪黑起来干活的苦命人,哪里不会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这点铜板还要被人偷了去,岂不讽刺?”

    刘大用听完,并未针对此事说什么,他指着水盆中的铜钱又问,“那这些东西是何时跑到苏秀才身上去的?”

    “......是那几个幼童。”张屠户回道,“先前苏明靠近幼童之时,是蹲下来和他们说话的,自然就有下手的机会。”

    果然小孩子的恶毒不为人知,也最让人料想不到。

    程十鸢忽然就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古装剧,其中一个说的,就是某个杀手组织将年岁不大的孩子培养成小杀手,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给主角们一个措手不及的致命伤害。

    刘大用当了多年的知县,这样的手段不是没有见过,说起来,这样的还算好的了,有的小娃可是都能杀人。

    苏明虽然从前日子清贫,但好在过的也算美满。

    从前他也学过兵法,知道世界之险恶,亦知道人心难测。

    只是到底这些年来,他从未遇到过阴险狡诈之人,因此打心底里,他愿意相信这个人世间。

    在这一日之前,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如梦如幻,虽有苦,但胜在乐在其中。

    可是今日之后,他再也不能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苏明不是傻子,从来不是只会纸上谈兵,他目光坚定地朝前走,整个人并未因连日的牢狱少了半分傲气,相反神采奕奕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他站在正堂正中的位置行了一礼,双眼有神,看得刘大用心中一跳。

    刘大用不知是什么引起了这种转变,他着急忙慌地抓住身旁师爷的衣袖,才没闹出笑话。

    一礼毕,苏明重新站直了身形,又借着起身的片刻时光瞧了程十鸢一眼。

    她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过微微上扬的嘴角倒是能窥探一二。

    小时候他只当读书是个乐趣,能光耀门楣的途径,可他现在亦明白,往后他可是要当官的人,为民谋福祉可不是像读书那么简单。

    红颜泪,英雄殁,人世苦多,终究是要面对。

    “大人!”苏明声音清润,因为牢狱种缺衣少食,终是带着丝沙哑,“字字属实,望大人还我清白。”

    “那好!”刘大用一拍惊堂木,质问张屠户,“张屠户,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没有,小人全都认下。”张屠户带着哭腔回话,“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哪有人花银子不图回报,望大人能够将那两人捉拿,他们的相貌我还记得,鄙人画画功夫还凑合,届时还望大人能将其通缉。我想问问他们,为何要欺瞒于我,做下如此错事。”

    “既然如此,”说到这里,刘大用换了副腔调,十分讨好地问程十鸢,“程姑娘,你看现在可满意?”

    听到自己名字,程十鸢想着各种口味的沙冰奶茶的美梦忽然消失不见,入目只剩下古风的厅堂,失望也跟着爬上嘴角。

    想到事情马上就结束了,她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满意,既然如此,”她顿了顿,看了眼苏明,“我们走吧,苏大娘还在家等着你呢。”

    “好。”苏明鼻尖酸涩,眼眶差点湿润。

    “来人——”刘大用站起身高呼,“将犯人张屠户压入大牢。”

    “按照我朝律例,诬陷他人偷盗,犯诬告罪,徒十五年,即日起,任何人不得探监。”

    张屠户听到宣判两眼一黑,他只是诬告,为何罪罚如此之重?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着囚服的人,终究是变成了他!

    苏明找到县衙的人拿到衣袍,重新变回了那个衣冠楚楚的读书人,除了头发有些脏乱,脸上脏兮兮的,其他倒是和从前无异。

    只是他才一出县衙门,就发觉一道凌厉的视线射了过来,突然出现、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不容忽视。

    他抬眼望去,是两个从没见过面的年轻男子,程十鸢直觉向来精准,她注意到了动静,也是一个抬头的动作。

    在箫沉舟的视线中,只觉二人动作出奇地一致,一股无名之火骤然燃起,九应不知哪里惹得主子不快,只好尽力降低存在感。

    方才殿下说往前几步,待会儿有人出来,说的是这两人吗?

    既然见到了人,殿下为何还板着一张脸,怪吓人的。

    程十鸢一愣,她没想到沉舟竟还在这里,不是说好了让他先去医馆瞧病么?

    苏明略一打量,对面青衣男子的打扮,很像咸阳城中那些世家公子,但好像,又不像是一个风格的。

    至于容貌,比他见过所有的官家公子都要好,那人身边扎着高马尾的黑衣男子,看体态,倒像是个武功高强的随从。

    程十鸢刚踏出一步,欲和沉舟说让他赶紧去医馆,切勿耽误时辰造成不可挽回的后遗症,可腰间挂着的那块烧鸡却掉了出来,好在绳子系得牢固,并未掉在地上,只是左摆右摆晃荡地程十鸢腰间一重。

    没有办法,程十鸢只得先将这荷叶包着的烧鸡给解决掉。

    反正她现在也不饿,苏明刚从牢狱重出来,想必一定饿坏了,加上这东西还是他家里人做的,若是现在吃到这烧鸡,这少年一定会感受到家的温暖。

    况且......待会儿她就到家了,什么好吃的没有?

    程十鸢自认为想得周到,却不料对面的箫沉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她打算送到苏明手中的吃食一把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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