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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入军营

    神挽很快错开目光,往后一挑,道:“宋易,你和老五跟他们后头护着点。”

    云谭刚上马,嘴还没咧到一半,身下马蹄子一蹶,他“啪”的一下甩到马背上。

    神挽侧身一揽,“没事吧,云二公子。”

    云谭:“师父,就你最好了,它要把我吓死了。”

    神挽嘴角微抽,神情淡漠道:“你把它勒死了,按理来说,是你吓它在先。”

    云谭稳住身子,神挽握紧手中的缰绳,一拽,抬手间,拍正云谭的后背,“走!”

    云谭:“走——”

    前头。

    景川芜元在跑马。

    云谭拉着缰绳,眼神坚定中稍稍恍惚,好赖神挽在身旁,白义踢踏着马蹄懒懒的。

    一众学子跑马的动作马马虎虎凑合得过去,跑了两圈后,也都慢慢上了正轨。

    后头。

    唐容容不放心地试探道:“宋易将军,我师父说了,你可要护好我啊!”

    宋易:“嗯。”

    “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姐少爷,有什么好不服的,非得跟将军反着来。”老五娴熟地攥着缰绳,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要是放军营里,这么不羁,早就军棍安排上了。”

    老五:“老七,你说是不是。”

    那被点到名的老七无奈一笑道:“你少说两句,将军都没说什么。”

    柳格格小声:“这么凶。”

    柳格格在马上坐稳了,转头看去,见宋易盯着她,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看过去的时候,宋易神色淡定。

    柳格格估计宋易听到了,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笑了笑道:“宋易将军,你身旁的几位大哥应当是会错意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的,绝对不是什么小刺头。”

    柳格格拍了拍胸脯,抑扬顿挫道:“我最敬佩神挽大人了。”

    唐容容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马屁精。”

    柳格格:“你少管。”

    唐容容:“好了,好了,走了,走了。”

    柳格格和唐容容这会儿不争什么谁骑得快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前挪,马儿也听话,哒哒哒地往众人那边赶。

    宋易跟在后边,日光轻洒,他那深邃的眼睛里亮了亮。

    马场上的众人跑了许久,从一开始的豪言壮志,扬言要一骑绝尘,到最后精疲力尽,还被神挽的一句话,说得不敢下马。

    神挽:“我盛京城的男儿和姑娘们不会只能在这马场跑那么五圈吧。”

    “这样,未免就让我轻看了。”神挽嘲道:“来来来,儿郎们,继续。”

    风吹过,吹起神挽的衣袍,神挽嘴角轻轻一抿,肆意一笑,玉面俊逸,趁势,快马加鞭。

    前头云谭身下的马驹哒哒的声音降了下来,景川芜元同柳青洞跑马的速度也不如最初,神挽见状,扬言道:“基本功一个个不练,来日,若到了战场,会吃这苦的。”

    景川芜元扭头,一时愣言,嘴巴微张,到嘴的话,又迟疑了。

    神挽目睹了景川芜元的神色微变,他训马的动作不停,衣袍微张,正色道:“放心,无须多有顾虑,神挽为人坦荡,当时如何学的,便也如何教你们。”

    云谭肉肉的脸上多了苦涩:“师父,我知错了,要不停停。”

    神挽:“驾!”

    神挽没有犹豫:“跟上!”

    云谭:“啊?!!”

    众人:“啊啊啊!!!”

    云谭:“啊!不要啊!我不是刺头,但我……我是纨绔子弟。”

    “我是纨绔子弟啊!”云谭继续在嚎。

    神挽快马先人一步,正色道:“你是好儿郎。”

    神挽:“盛京的好儿郎。”

    神挽:“来!盛京的好儿郎们,快,跟上!”

    一片没缓过来的声响中,柳格格兴奋得尤为突出,她叨叨道:“我是好儿郎!”

    话音初响,柳格格身下的青紫色马驹明显亢奋地快跑了几步。

    “走吧!”

    “走!”

    “走!”

    ……

    群马奔腾,学府后山空了许久的跑马场,在这个隆冬,又添上了鼎沸的气息。

    一众学子们的活力因为这马场,一点点消磨殆尽。

    “今日就这样吧,散学后,早些回去。”神挽留下话,调转马头,双腿一夹,白义眸子一亮,骏马矫健地往深山里跑去。

    待视线之内再也见不到神挽,各位才松懈下来。

    他们纷纷下马,在草上该躺的躺,该瘫坐的瘫坐。

    景川芜元揉了揉几近发麻的腿,他身形颀长,腿也长,这么随意一伸,生生地横在云谭面前。

    景川芜元:“这神挽真的疯,不拿学生当人啊。”

    柳格格小心地踩着马蹬,柳青洞在旁边护着,柳格格慢慢下来,虚弱地靠在马驹的背上。

    柳格格虽然面色有点疲累之感,但是听到景川芜元的话,还是忍不住调侃道:“景兄,如今是傲气沉了沉,认下学子的身份了?”

    柳格格:“我记得你初来那日,可是不服气得很。”

    景川芜元没有反驳,扯嘴一笑,道:“这不是柳六小姐教训得好嘛,景某还是得服服管教的。”

    云谭扑哧一笑。

    景川芜元说着话,往深山的层层茂里里一眺,道:“虽说神挽练起人来是疯了点,但他那本事,当我师父,我还是可以认一认的。”

    柳格格:“还挑人。”

    云谭往后一躺,道:“就是,要不是神挽将军和佛征军师,景兄看不上,没准就不学了。”

    云谭唉了一声,懒懒道:“好累啊!”

    云谭:“要是爹爹知道了。”

    云潭:“对,今日得早些回家,要是我爹知道今日我这么辛苦,我肯定能邀他一顿夸。”

    “哈哈。”云潭来了兴致,忙起身,“我先走了,诸位告辞。”

    柳青洞无奈一笑,“你慢些走。”

    云谭稚气未褪尽的脸上,扬起干净的笑,他回头道:“洞洞兄,回见!”

    柳青洞搓了搓手上被缰绳勒出的印子,朝柳格格道:“六妹妹,一起回家吗?”

    柳格格晃了晃头,道:“我有事,五哥你先回府。”

    柳青洞若有所思地盯着柳格格,最后,扬了扬手,不放心地嘱咐道:“六妹妹那你尽早回家,近日,京中不太平的。”

    ……

    盛京军营。

    军营外一名女子鬼鬼祟祟的,眸子凝视前方,好奇里闪烁的更多的是镇定。

    军容整肃,不愧是南将王在京中安扎的军队。

    柳格格嘴角一勾,还是师父厉害。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里边。

    “老三已经隔开了,但阿涂他……”说话的男子正是今日后山马场见到的那个心直口快的老五。

    他一扫马场见到时的凶狠,皱起的眉心匿着担忧。

    站他旁边的男子拿着折扇,背对柳格格,看不清他的面庞,但他风度翩翩的身形夹带的风骨很让人熟悉。

    陌生中奇怪的熟悉感。

    折扇一开,男子温声道:“神挽人呢,还没回来吗?”

    老五:“将军一整日都被学堂里的那帮小崽子缠住,刚刚也没说什么事,先离开了,大抵是回将军府了。”

    男人如风,折扇的扇面打在胸前衣襟上,淡淡一笑。

    小崽子?

    柳格格听不得这些,攥了攥手。也就是老五身旁的男子那么一笑,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佛征夫子。

    其实也不怪她,除了这把折扇,军营中谈话时,语气坚定,肃穆威严的佛征,与学府中温润如玉,尽显文人风骨的佛征夫子,完全是两样的。

    柳格格愣神间,佛征继续道:“将军有什么打算吗?”

    老五:“军师,老三是去了澜骊山,回来后才这样的,将军的打算我不知,但我想……”

    佛征按在扇骨的手一重,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不容老五说完话,一个持剑的士兵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军师,五爷,阿涂他……断气了。”

    “你说什么!”老五瞪圆了眼,手上的青筋暴起。

    士兵:“……阿涂他走了。”

    老五手上的剑划在地面上,发出一道凄惨的哀鸣。

    这阳刚之气充盈的营帐之外,一时间,萦绕这莫名的孤寂。

    老五的这一嗓子嘶吼,吸引了方寸之间的士兵侍卫,都是一个营帐里摸爬滚打混出来的弟兄,大家顷刻间,傻愣在原地。

    老五率先反应过来,朝着营帐最里边奔走去。

    一股脑的,兵器碰撞声撞击地面,人群跟随在老五身后,都往里边去了。

    柳格格听怔了,杵在原地。

    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你别躲了。”佛征没有回眸,语气冷静。

    佛征:“都听到了?”

    “……嗯,夫子。”柳格格攥了攥裙摆,“夫子,我能进去吗?”

    佛征:“你想来,就跟上吧。”

    柳格格:“谢谢夫子。”

    直到帐前,佛征都没讲话,怕是那个阿涂没了,心中难受。

    柳格格跟在后边。

    霎时,营帐中,安静得都能听到心脏的扑通声。

    佛征没往里走,停下来,侧头道:“柳六,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柳格格摇了摇头。

    佛征:“□□东国往南就是澜骊山了,澜骊山高耸不易翻越,山上猛兽多,隔绝了委支元国。”

    柳格格认真地挺直后背,听下去,“照夫子所说,澜骊山算是咱们□□东国和委支元国两国的界线。”

    佛征嗯了一声,继续道:“阿涂他驻守在澜骊山北面,前段时间不知怎的,他和他的几个弟兄们一直头晕,接连几日,昏睡不止,澜骊山那边的军医看了都没有用,原本回到京中,想让禾军医看看,再不甚,宫中太医,太医院的人看看。”

    “阿涂他们一行人,人还没回来,禾军医就在京中查出瘟疫的苗头,京城中已有死患。”

    “待他们回来——”

    柳格格小心翼翼:“也是瘟疫所致吗?”

    “……是也不是。”佛征说,“京中患瘟疫者,早已被隔开住所,但是,阿涂他们边关回来的,路上那么多天,除了起先一起患病的人,同行的士兵至今都没出现同样的状况。”

    柳格格面色微沉,透过营帐薄薄一层,窥见里边晃动的人影。

    佛征:“禾军医都说了,与京中出现的瘟疫情况不同,应该昏睡完,就有好转。”

    “这才刚松懈下来,人就……”佛征长叹一口气,眼眶泛红。

    柳格格平时嘴碎,这会儿,宽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声呵斥如雷贯耳,隔开柳格格心上的不知所措。

    “你个女子,来军营作甚?”

    男子怒目圆睁,眼尾红红的,照这架势,是要往帐中去的。

    柳格格:“……我。”

    柳格格支支吾吾,最后,从嘴里憋出话,道:“……我是……特意来此的白事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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