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陈浮的请假时间是两天,但他将近两周的时间都没有回学校上课。

    他有托李尚帮他给王杨请假,王杨看过厉青梧的病例,二话不说,直接批了。

    没了陈浮,李尚和宋醒去哪玩都觉得没意思。他们坐在教室,昨晚睡得有点早,现在毫无困意,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黑板。上面空无一物,语文老师给他们各自发了一张试卷,让他们上自习。

    李尚的左手支着下巴,眼神一点都不分给桌面的卷子,然后换了一个动作,头倚在左手,换个参照物继续发呆,无意识的叹气。

    宋醒戳戳他的后背,小声跟他商讨:“小酒巷,去不去?”说起这个,李尚来精神了,眼睛亮了不少,说:“去。”

    “走。”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相差几分钟,借口去厕所,翻墙逃出学校。

    他们随意的走在街边,双手插在棉服口袋,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醒子,上次我见到陈浮还是在上一次。”

    宋醒觉得他的话好笑,哼笑出声:“李尚,你现在说的废话可真像废话啊。”

    “去你的。”李尚笑着骂他一句,立即恢复正经,说:“我说真的,陈浮和东子都不在,我们去小酒巷的次数都少了很多。陈浮还好,我们还知道一些消息,不知道东子在南湖市怎么样了?”

    “要不我们去南湖市找东子?”宋醒提议道。

    李尚大大咧咧的道:“你可拉倒吧,东子在南湖市肯定忙死了,我们就不去给他添乱了。”

    宋醒笑着看他一眼,说:“那只能委屈我承受你没用的打扰了。”

    “去你的。”李尚斜瞥他一眼,骂道:“少往你脸上贴金,你才没用呢。”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宋醒明智的选择闭嘴,然后侧过脸偷笑。

    一时间相对无言。

    今天是秦绵眠去培训班上课的时间,可以请假出校。

    此时,她在一家文具店闲逛,她的颜料快用完了,打算买一盒新的。她拿了一盒她常买的颜料,路过放画纸的台面,将颜料放在一边,翻了几个不一样的画纸,最后选一袋装有四十张的画纸,提在手心。

    她拿着东西去结账,快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培训班老师说明年会教素描画,又折返回去挑选铅笔。

    选铅笔没有花费她多长时间,她随意选了一盒美术生专用笔就去门口收银台结账。

    秦绵眠走出这家店,提着美术用品在人行道走着,目光打量着走了一年多的街道。忽然,视线出现两道熟悉的身影并肩走着,她大声喊:“宋醒,李尚。”

    她面前的两道身影停下脚步,转过身眸光找寻声源。

    秦绵眠小跑到他们面前,眉眼挂着笑,一身轻松,与他们开着玩笑:“你们逃课没告诉陈浮啊。”

    宋醒说:“陈浮有事请假了,没在学校。”

    秦绵眠不解的问:“陈浮怎么也请假了?”

    “也?”李尚听到这个字微微皱眉,问:“刘净一不会请假了吧?”

    秦绵眠颔首:“嗯,她妈妈给她请了两个月的假。我还想找陈浮问问一一是不是生病了,可惜一直没机会遇到他,今天难得碰到你们,你们知道具体情况吗?。”

    她的话让剩下两人觉得不对劲,他们相视一眼,心灵感应般选择瞒着她。

    李尚说:“陈浮好久没有和我们联系了,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宋醒接在他后面,说:“我们见到陈浮会帮你问清楚,你先不要担心。

    “好,那多谢你们了。”秦绵眠答谢道。

    “没事。”宋醒说,然后顺其自然转移了话题:“我看你买了很多画画用的东西,是要去上课吗?”

    她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美术用具,说:“是的,我下去要去培训班上美术课。既然事情拜托给你们,我就先走了,拜拜。”

    宋醒学着她挥手作别:“嗯,拜拜。”

    两个人目送她走远,表情逐渐凝重。

    宋醒说:“不去小酒巷了。”

    下一刻,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去医院,找陈浮。”

    他们立刻打车去坞新市急救中心。

    出租车到医院门口,李尚打开车门,突然袭来的冷空气冻得他一哆嗦,宋醒付了车钱,直接下车。他听着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咬咬牙下车关上车门,拉拉衣袖,将手藏进衣服里,再塞进口袋。

    宋醒绕过来说:“进去吧。”

    “嗯。”

    他们走到离医院门口几米远的地方,碰到陈浮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看见他俩眼里一阵错愕,想起姜警官的电话,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闷头就跑出去。

    李尚见状,拍拍宋醒,提醒他:“走,跟上去。”

    两个人迅速跑过去,看到陈浮打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门,他们两个也快步打开后面的车门坐进去,动作丝滑到不可思议。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两个人,对着副驾驶的人说:“先生,后面两个你认识吗?”

    陈浮在听到后面关车门的声音。就转头去看,听到司机的问话,回过身将整个身体放松在椅座,阖眼回答:“认识。”

    出租车司机得到答复,放心的启动车,问:“去哪?”

    “坞新市公安局。”陈浮答。

    司机开着车,听见“公安局”这三个字,没忍住看他一眼,继续安静的开车。

    路上的风景不断变换着,高楼大厦慢慢换成树木林荫。

    李尚一路上都在和宋醒眼神交流,偶尔看向陈浮的后脑勺,不断压着想问话的想法。

    陈浮则靠在副驾驶座,阖起眼睡着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医院和出租屋两头跑,还要时常躲着郭慧枝。为了避免她发现自己,她来出租屋时,他就躲在公交车站,偶尔会在那里待上一整夜;她去医院时,他就躲在医院一层的楼梯下面,他不敢回出租屋,怕她也回去,也不敢上去,怕她看到。

    他不能让外公为难。

    每次郭九儒问他,郭慧枝来这之后,在等他电话期间,他去哪了?

    他干笑几句,说:“外公,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地方去。”

    郭九儒什么都问不出来,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是厉青梧年轻时给他缝制的,他一直带在身上。他打开拿出两张红票,递给他,与小时候他被吴文怡欺负的模样一样,说:“我的乖孙,拿着钱买肉吃,这几天都累瘦了。”

    小时候是糖,长大后是肉。

    “陈浮乖,不难过了,爷爷带你去买糖。”

    郭九儒一直都有给他钱,二十、五十像不要命的往他口袋里塞,他不舍得花,一张一张放在钱包里存着,怕什么时候急需。陈浮鼻子酸涩的接过钱,眼眶渐渐模糊,他抬手迅速抹了一把眼,眼边通红,用力将泪意忍住,笑:“知道了,外公。”

    那天,他拿着钱下楼,没有听郭九儒的话,而是转身去了超市,买了二十块钱的话梅糖,剩下的钱被他塞进钱包,存着。

    他买的话梅糖像是给他续命的药,每次郭慧枝来,他没有饭吃,也不舍得去下馆子,坐在日光暖洋洋的地方,一颗一颗剥着吃,最多不超过五颗,实在饿得厉害,就跑去一楼水房喝水。

    不过运气好的话,他会碰见卖馒头的车,一元两个,是他一天的饭。

    “到了。”车子缓缓停在警局门口,司机在安静的车内打破沉默。

    陈浮睡得浅,眼睛还未睁开,说梦话般呢喃:“外公,我马上走。”

    他连安全带都没解开,撞着车门就想往外走,他太累了。撞了一下车门他就被惊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车内的人,才想起自己是在出租车里,哑声问:“多少钱?师傅。”

    “四十七。”出租车司机答。

    陈浮说:“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十,是郭九儒今天刚给他的,他没来得及放进钱包,就接到姜开宇的电话,匆匆往这边赶。

    他递过去一张五十,等待司机找给他钱,打开车门就要出去。脚迈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到座椅,他一怔愣,就听到“啪嗒”一声,司机帮他打开安全带。陈浮感觉到胸前的束缚松了些许,脑子也清醒了,跟司机道谢:“谢谢。”说罢,便下车。

    后面的两个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见这样的陈浮很难受,但现在什么都不了解,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跟着下车。

    他们走进警局,陈浮立在大厅,李尚和宋醒也跟着停下来。他说:“李尚,醒子。你们在这里等我吧,别跟着我上去了。”

    李尚上前想把一路上压在心底的话问出来,宋醒拉住他轻轻的摇摇头,转而对陈浮说:“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李尚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侧目质问他:“你为什么拦着我?”

    宋醒说:“李尚,现在不是问他的时候。如果真的出事了,我们应该等他解决完了再问。”

    李尚一把甩开他,目眦尽裂:“现在不问什么时候问,等他解决完了,我就真的帮不上一点忙了!”说着,他指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问:“你看清他刚才的样子吗?陈浮……他又回到以前了!”

    “我看清了!我也看得出陈浮很累,累到头脑发昏,躺到出租车椅背几乎是秒睡,但你追上去问清楚就能帮到他吗?”宋醒的声音高过他,一下子问住他,让李尚晃了神。他接着说:“李尚,你看清楚现在的局势,我们十八岁,才十八岁。没钱没权没势,我们怎么帮他?”

    李尚听了他的话瞬间安静下来,手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眼神渐渐迷茫。

    宋醒叹气:“我们先冷静冷静,坐在那里等他出来。”他指着门口的长椅示意他,李尚被他说懵了,下意识顺从他的指令,跟着坐过去。

    陈浮跟着张博进去,进入一间他有点熟悉的房间,毕竟上次来,他就是在这个房间接受询问的。

    姜开宇背向他打着电话,余光看到他,侧脸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先坐在一旁等他一会儿。

    陈浮点头,坐在第一次坐在这里的位子。

    他刚坐下不久,姜开宇打完电话走出去,再次进来手里拿着一次性纸杯和一壶热水。他站在陈浮对面,不紧不慢的放置三个纸杯,倒入热水,放在陈浮面前,声音低沉:“先喝水,有些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需要等一个人过来。”

    陈浮发凉的手握着纸杯,暖意缓缓进入手心,慢慢延至指尖。他说:“好。”

    十分钟左右,一个敲门声打破沉寂。

    姜开宇翻阅着案件记录本,仔细研磨细节,听到声音头也没抬就说:“来了就赶紧进来。”

    辛宇鼻间闷出一声笑,走进来,坐在姜开宇旁边。还未开口讲话,眼底下被推进一个杯子,他抬眼看向他,后者随意的说:“先喝杯水润润嗓子。”

    辛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嫂子教你的。”

    “嗯。”姜开宇看完最后一点,合上。换了一个他常用的笔记本,打开,拾起水笔,说:“讲一下,张博都打听到什么了。”

    说起这件事,辛宇收起散漫,正襟危坐,一点一点叙述着:“李威确实绑了人,不过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除去郭如棠和刘净一,还有一个人是刘行尘,根据我们这边的人递来的消息,李威给他们都注入了某种药品。”

    陈浮没听下去,打断他问:“这种药品对身体有害吗?”

    辛宇思索一番,想用一些更好的词来形容,实在是想不出,直接道:“都是对身体有害的。李威这几年一直在跟着一个人贩卖药品,手里已经有很多种药能让人一脱离它们就生不如死,他的手下也有人在吸食。”

    “这段时间三个人已经注入不少了,肯定离不开那些药。据我们的人所说的情况,李威过段时间会离开坞新市,返回老巢。并且一件事很蹊跷,这几天李威对他们都很好,连他们依赖的药品也没有断,我们的人打听到,李威准备在离开之前将事情解决完,人也一样。”

    陈浮坐不住,急忙问:“有办法将他们救出来吗?”

    两人沉默,辛宇说:“暂时没有。”其实有办法也不能用,太用力的话会使李威起疑,到时候他们的人也保不住,几年之间培养的线人也会彻底废了。

    陈浮焦虑的坐在座位,长时间的压抑让他情绪爆发了:“为什么没有,就不能冲进去救她们吗?你们了解所有情况,就找不到一个办法吗?”

    “陈浮!”姜开宇厉声喊道。

    陈浮被他这一句话震得咽下所有的情绪,安静下来。

    姜开宇语气平缓道:“我很明白你想救他们的心情,但是!也请你考虑一下实际,我们不能盲目的做计划。首先,单单李威一个就不好对付,就不要说他手下的那些人,你以为他一个在逃犯没有一点手段,就可以混的风生水起?在此之前,我们不清楚对方藏有多少火,也不了解在我们逼急的情况下,对方会做出什么不好的手段,所以这件事的任何一个点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兄弟历经水火磨炼,还丢了性命,他们也有家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我希望你能完全冷静的对待这件事,哪怕想到这件事的结果,万一我们幸运呢,可以救出他们,你还要陪着你的家人戒掉对药物的依赖性。我请你随时保持冷静,我已经联合其他部门用最快的方式来商讨方案,务必用最安全的方案将他们平安救出来,也请你相信我们。”

    陈浮做了几个深呼吸,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他语气平缓说道:“我明白,姜警官。我会努力配合你们,相信你们,我在这多谢你们,我请求你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们从李威手里救出来。”

    “我们会的。多谢你的信任和配合。”姜开宇保证着,随后他又说道:“那我们就先说到这,有新的进展我会再次给你打电话。”

    陈浮说:“好,我先离开。”

    姜开宇起身,把手伸过去,陈浮回握着。这样的动作与辛宇重复了一次,互相道别后,陈浮阔步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陈浮走出来。两个人一直看着里面,看到他立即站起来询问:“怎么样了?”

    陈浮在出来之前就藏好了情绪,他们的问话挑不起一点波澜,他笑了笑:“还行,不用担心。”

    李尚红了眼,咬着牙问:“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一定要瞒着我吗?”

    宋醒摁住心底要溢出来的难过,语气哀求道:“陈浮,真的不能说吗?”

    陈浮看他们几眼,垂下眼眸打开手机,认真的想着。半晌,他叹声气,从口袋里拿出三颗话梅糖,塞到他们手心,也喂了自己一个,按了几下不舒服的胃,说:“找个地方说,我饿了。”

    三人马不停蹄的去了一家餐厅,陈浮订了一间包厢。

    到了地方,天色昏沉。陈浮看了一眼手机,临近六点,他等他们下车,袒露苦涩:“吃完饭,说了事情,你们就回学校,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招待你们在这里过夜。”

    李尚注视着他不言一语。

    宋醒替他回答了:“我们听你的。”

    他们说好就进去了。

    点了一桌子菜,陈浮尝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倒是催着他们,让他们多吃一点。还说他们不把菜吃完,他就不说。

    李尚和宋醒怕他真的不说,乖乖的将所有的菜解决掉,以至于忽视了陈浮很早就不动筷了。

    与此同时,他们没有去的小酒巷聚集了一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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