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

    桃红也没再多说,依着主子的意思,简单上了点粉黛,清清爽爽好似出水芙蓉般。

    她对着铜镜给茶娘梳头发,手里捏着主子唯一同意戴的一个发饰——金步摇,唉声叹气,“怎会有你这么浪费美貌之人,换作别人得此良机,不去搔首弄姿就算品行端庄了。”

    谢茶茶被她的话逗笑,白了她一眼,“休得胡言。”

    桃红给她简单把头发低挽,清清爽爽又简单大方,换作寻常人,一定会被遮掩光亮,暗淡无光。

    可谢茶茶这傲人的清冷长相却很显得矜贵,生生的更显高级的质感,凝结于更佳的气质。

    白净的脸蛋就巴掌大,一双杏眸转动间勾人,鬓旁青丝自然垂落,月白色的交领长袍上大片红色的花朵,黑色收边点缀金线,贵气又落落大方。

    桃红双眸失神看呆了,片刻回神,她终于明白主子为何拒绝浓妆艳抹,主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呢。

    不过她这就误会谢茶茶了,她只是不想太过招摇。

    蹴鞠赛安排在下午,地点定在京郊行宫。

    谢茶茶过了正午就该出发了。

    桃红早早斥巨资安排好马车,就在茶肆后门备着呢。

    桃红犹豫要不要跟着过去,这边怕茶肆缺人打点,不去吧怕主子被人欺负了去,如此看来招个帮手迫在眉睫。

    谢茶茶在后院准备完毕,才出来就见到桃红眉心紧蹙,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眉眼一转,拉着她的手就往后门走,替她做了决定,“走,我们一起去。”

    “那茶肆……”桃红脚步缓慢,还是有所顾忌。

    谢茶茶倒是放心,“我刚才交代过柳枝了,若是应付不过来就请客人改日再来,不碍事。”

    桃红还是操心,茶肆能到今日的地步不容易,但她同样担忧主子被欺负。

    罢了罢了,就这么办吧。

    她乐呵呵地扶着主子上了马车,车轱辘在官道上转动,间或搁到石子会颠簸,车身细微的左右摇晃。

    她们前脚才走,后脚邱鸿博就来问了。

    得到柳枝无情的回应后,邱鸿博神色有些黯然,本还想顺道送茶娘去京郊呢。

    他转头冲着自家低调奢华的马车挥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他只身踏上马镫,一跃而上,动作利落地迅速驾马而去。

    他拽着缰绳奋起直追,动作快些或许还能赶上茶娘的马车。

    此时许多人都在路上,朝着京郊的方向行进,官道上连排的队伍声势浩大,一个跟着一个,显出几分守序。

    这次蹴鞠赛举办的极为隆重,广邀女眷,明面上是友谊赛,实则亦是暗中给京城贵女、公子们相看的机会。

    皇上有一分私心,想让傅北定下来。

    车身颠簸,一个时辰的路途让谢茶茶屁股震得发麻,她忍了又忍,幸好就快到了。

    桃红在马车上絮絮叨叨地叮嘱谢茶茶,“这次听闻食肆的小娘子也会过来,主子可以和她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谢茶茶含笑瞥她眼,打趣道:“你不是说我得广交人脉,怎能总和相识的说话。”

    桃红一噎。

    半晌后,撅了下嘴小声反驳,“那万一适应不了,也能有点儿事做。”

    桃红这会儿才想到,蹴鞠赛主子会有多为难,大多来的是京城权贵家的女眷,她们最爱讲究身世出身,素来看不惯商贾之户,之前是她没考虑到。

    幸好她跟着来了。

    再不济,主子也能同她说说话,两人就当散散心出来走走。

    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太阳斜照而下,落在人身上像是穿了件裘皮披风,暖融融的。

    这还是谢茶茶头一回有机会见识到宫中出品的蹴鞠场,放眼望去,一片辽阔。

    偌大的区域被围了起来,两头有球门,中央有一大块地给参赛者施展。周遭则有禁卫军来回巡逻,护卫安保,场地戒备森严。

    来者皆随带请帖,且检查过身上携带物品,无异样后方能入场。

    她们来的算早,可也有不少马车在旁了,女眷们三三两两地进入。

    她们各个体态得宜,腰背挺得笔直,姿态极佳,身上散发出的优越感能让人感受到,她们自小在优渥条件下培育长大,通身的矜贵和平民百姓有着天壤之别。

    桃红暗暗称啧,然转眸看向自家主子,亦不输分毫。

    她骄傲地抿唇,主子身上有淡淡的疏离感,清冷的容貌不沾染人间烟火,雪肤黑发气质不输京城贵女。

    那些京城贵女们自小在一个圈子长大,大都相识,谁都能说上一嘴,热热闹闹,和和气气,一个个地打招呼。

    到了谢茶茶这,她们眉眼微顿,眼神陡然变得有些古怪,

    她们上下飞速打量了谢茶茶几眼后,收回视线,抿抿唇,拉拢手帕交的手,偷偷地说小话。

    她们不一定在诋毁嘲笑谢茶茶,但这种小动作让人倍感不尊重。

    谢茶茶不悦地蹙了蹙眉心,眼眸微垂,不乐意再去看她们。

    桃红也注意到了,跟在主子身后小声嘀咕:“什么嘛,还京城贵女,一点礼仪体面都不讲,还不如市井小户人家呢!”

    闻声,谢茶茶睇她眼。

    桃红飞速垂首噤声,明白是她失言了。

    蹴鞠场在中央,而给各位女眷准备的观赛席则在两边,最左侧筑有高台,铺陈奢华尊贵,瓜果茶水铺满桌面,应是为九五之尊之人准备的。

    待到谢茶茶进入时,已经有女眷了。

    一旁,亦有男子穿着干练飒爽的服饰,身形高壮挺括,活动筋骨准备迎赛。

    谢茶茶没有京城贵女那般讲究的礼义修养,远远朝着那些男子扫了眼,各个宽肩窄腰,长胳膊长腿,极具男子的力量感。

    桃红垂首在她身侧压低嗓音提示,“那位个头最高的定北侯,身怀功勋能力过人,目前没有妻妾,位高权重适合嫁,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谢茶茶:?

    她诧异地回头看了她眼,问:“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左边眉毛断了,是三年前与彝族一战受的伤,索性命大,人活了下来,就是这刚毅坚韧的相貌变得可怖了。”桃红咋舌,暗暗可惜。

    谢茶茶:……

    明明形影不离,为何这种事她一丁点都不知。

    “你为何如此关心他?”谢茶茶觉得好笑。

    桃红耸了耸眉毛,没说话。

    她总不能说,她是为主子做的功课,专程去了解了京城尚未婚娶的权贵们,定北侯曾在她的备选名单里。

    可她转念一想,怕主子半夜醒来看到这张脸吓到,又把他从名单里剔除了。

    主子不像她皮糙肉厚的,经不住吓。

    谢茶茶以为她羞怯了,心中暗暗留了个心眼,又抬眸多看了定北侯一眼。

    撇去他眉毛间的疤痕,他是个外形极具张力的男子,宽肩窄腰,骨架很有力量感,浑身散发出一股野性。

    她将定北侯和桃红放在一块,简单想象了一下,竟觉得十分相配。

    她眉眼骤然一亮,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仿若梅花在雪地里悄然绽放。

    定北侯习高翰注意到她们的关注,目光锐利朝她这边扫视而来,谢茶茶被抓了个正着。

    她飞速垂下眼脸,敛去嘴角的笑意,故作无事之态。

    她头皮一阵发麻,简直社死现场,只求他速速移开视线。

    习高翰则眉心紧蹙,板着张黑脸更显几分凶狠,不喜她人这般直接的注视,只觉麻烦和困扰。

    他很快烦闷地移开视线,误以为谢茶茶对他展颜又羞涩闪躲,是芳心暗许。

    好一场乌龙。

    这时更多女眷进场了,见到谢茶茶皆隐晦的投来视线,大多都夹带着嫌弃之意,仿佛她是一颗老鼠屎坏了她们的档次。

    只有少数女眷态度平和,报以善意的就更少了。

    谢茶茶已经不愿理会,两看相厌的没必要强求,她也不愿意糟心。

    说是来开拓人脉的,到了这她又想摆烂了,努力干活好累,还是摸鱼比较痛快。

    邱鸿博也在这时赶到,放着狐朋狗友不管,目光疾疾扫视全场,搜寻着那抹清冷的倩影。

    还不等他寻到,他的脖子就被人勾了去,他被迫弯了腰,人朝一侧倾倒而去,“诶诶诶,你给我放手!”

    孟明旭嘿嘿一笑,非但不收手,反而加大力道把他往下拽,强势镇压,“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当心大理寺卿夫人以为你有意中人,当场给你安排婚约!”

    提到成婚,邱鸿博沉默了。

    他垂了垂眼眸,脑袋里过了过,倒也没有以往那般排斥,但也没有太多热情。

    只是觉得,如果非得选个人陪伴余生的话,茶娘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也不强求。

    孟明旭把人拉去了一边帐篷换衣服,邱鸿博还没找到人,不情不愿地被拖走。

    他们都有专门的服饰为蹴鞠赛,在锦绣阁量身定做,价值不菲。

    两人更衣动作飞快,嘴巴也没闲下来,“傅北呢,这会儿了还不过来。”

    邱鸿博抚平身上褶皱,冷笑,“人什么时候和你说了要参赛,你想多了吧。”

    孟明旭一噎,确实是,旋即他哼哼唧唧,“不来也好,来了还抢我们风头。”

    黄瑞城很快也来了,三人挤在一处换衣,皆跃跃欲试,“今日的头筹非我莫属了。”

    “你想得美,有爷在你还想获胜?痴心妄想。”

    “你们醒醒吧,大白天的少做梦,有你们争抢的份吗?”

    ……

    此刻蹴鞠赛将近,女眷和参赛选手陆陆续续到位。

    傅北踩点出现。

    傅夫人也受邀参加,但傅北没和娘明确他也会过来,此刻降低存在感,特地避开她走。

    他目光在观赛位末端扫,想来商户之女的位置不会太靠前,应当在后头。

    很快,他视线便搜寻到了她。

    其实不难,她的相貌气质出众,非一般可比,再者,她今日这嫣红披风如果花朵初绽,格外亮眼吸睛。

    她正在听一旁的秀气小姑娘说话,那小姑娘脸圆滚滚的,一张小嘴嘀嘀咕咕个没完,茶娘看着她听得认真。

    他莫名觉出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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