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袍

    桃红垂下眸子,语气有些不高兴,“主子要真拿我当姐姐,就莫要说这样的话了,我不高兴听。”

    谢茶茶努努嘴,又捏了捏桃红的手以示安慰,她真就没说了。

    不过她并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只是寻思着,等寻到好人家了再同桃红商量。

    一个漂亮能干的大姑娘,总不能被她给耽搁了。

    她们都没有在世的亲人了,要为彼此做打算。

    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她们二人,两人各自忙活着,倒也不显得院子空旷。

    桃红收了衣衫后,去净室备水。

    谢茶茶则去拿换洗衣物,替桃红把她的那份也拿好了,她们一前一后的泡完澡。

    月明星稀,明日该是个好天气。

    谢茶茶在床榻躺下,墨发在枕上扑洒一片。

    桃红替她关紧门窗,掖了掖被角,忽而想起什么,问:“主子明日去观赛蹴鞠吗?”

    这个问题,谢茶茶没认真想过。

    见桃红提及,她这才过了下脑,“明日店里生意尚不可知,说不上来。”

    桃红对她的回答一点不意外,就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柔声劝说道:“依我看,你应该过去看看,到底是个权贵聚集之地,多认识些朋友,对茶肆以后的发展也好。”

    她知道主子最在意的点,劝说起来也特别上道。

    谢茶茶听她这么一说,抿了下唇,有些心动了,只是还挂念茶肆,“那茶肆……”

    “这不是有我在吗,你大可放心的去。”桃红抿唇笑开,犹如芙蓉刹那绽放,好看得紧。

    谢茶茶含笑应声,柔柔应着:“好,我去。”

    “我这就去给您准备明日的衣裳。”丢下这话,桃红就去衣柜翻箱倒柜去了。

    桃红希望主子在明日的蹴鞠赛上多见见男子,到了及笄的年纪,她不识得皇权贵胄,平日出去的机会也少,凭借这次机会主子去见见世面也好。

    她知道主子为了贺新春,置办了身新衣。左右迎春只有她们几个,不若用在刀刃上。

    翌日,谢茶茶起身看到这一身红的新年装,呆愣在原地。

    她抚上去,柔软的质感是她熟悉的,这是她亲自去锦绣阁选的布料量身定制的。

    她想,一定是桃红拿错了。

    她身上就着一身素白寝衣,并不修身却被她穿得前凸后翘,泼墨的浓密黑发洒落后肩,衬得她更是清瘦娇弱。

    外头天色蒙蒙亮,仔细听,还能听到母鸡咯咯哒的叫唤。

    隆冬时节严寒,一哈气就能看到空气白雾,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断然不能把自己冻着了。

    谢茶茶瑟缩着走到衣柜前,拢了拢双臂,手指在连排的衣裳前留恋,今日穿哪件得体一些。

    她在脑海里过她的人设,她是去交际联络感情去的,穿着不必太干练,柔软无害点比较好。

    殊不知,她这清冷疏远的容貌和柔软两字相距甚远。

    在外头准备早膳的桃红时刻留意着寝房,听到动静后,她疾步朝着这边走来。

    才掀开帘子,就见主子只着一身素白寝衣,在这隆冬看得她都冷,跟着打了个哆嗦。

    她不悦地走近,直接拿起红色白边的裘衣披在主子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被包裹其中的谢茶茶犹如雪地里的一朵红梅,素白的小脸不施粉黛亦不减精致与美艳,黑亮的杏眸扑烁,让人想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她。

    “主子怎么不穿衣裳就下床了,也不怕冻着了。”

    谢茶茶努努鼻子,嗔了桃红一眼,“还不是你,给我拿错了衣裳,这可是我的新年战袍!”

    桃红目光朝床榻边的矮凳上瞧去,正是她昨日给主子备好的衣裳。

    她没搞错。

    她红唇亲启,细细和主子解释,“左右过年就我们几人,男丁不过柳枝,在家里貌美固然重要,可哪有在外威力大啊。”

    谢茶茶不由失笑,她的笑容轻盈,“我何必在外张扬。”

    “诶!”桃红不同意她的观点,拉着她往床榻边走,伺候主子更衣,“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京城贵女们瞧见了也乐意同主子说话,话匣子这不就打开了吗?”

    说到底,谢茶茶今后还是要在生意上布局发展的,不会拘泥于一家小小茶肆,她确实需要更多的人脉和路子。

    她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话语有道理,她都能听进去。

    她有些可惜地瞅着那抹殷红的新年战袍,轻叹口气,是撑不到过年了。

    桃红手脚麻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给主子穿戴整齐,洗漱完毕。

    她招呼主子去外头用早膳,“我给煮了点青菜粥,就着您煮的茶叶蛋正正好。”

    说起这茶叶蛋,桃红还心痛呢,哪有人用上好的茶叶来煮茶叶蛋的啊,主子真真是暴殄天物,她吃着可肉痛了。

    她则进了寝房。

    谢茶茶坐在大堂,膝盖上有桃红备好的手炉,暖呼呼的传递着温热。

    她一口一口细致地喝着青菜粥,方才进了身体的寒意被逐渐驱散,她的眉眼彻底舒展开去,望向桌上高脚碗里去了壳的茶叶蛋。

    剔透的蛋身上有茶叶汤水深入的裂痕,圆滚滚的躺在高脚碗里,一目望去就像是艺术品。

    谢茶茶鼻息微动,茶香沁人心脾,淡淡的又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她动手捏起一个送到嘴边,一口咬下,鸡蛋和茶叶的香味融合的恰到好处,并不过分苦涩,也不浅淡到食之无味,茶香像是独立存在,又巧妙融合在鸡蛋里。

    她双眸亮晶晶的,好好吃。

    谢茶茶胃口不大,吃了一个茶叶蛋后就差不多饱了,又喝了半碗青菜粥,剩下的可以去喂鸡。

    她从衣袖中掏出棉帕,擦拭嘴角。

    忽而谢茶茶想到桃红许久没出来了,不知在做什么,扬声轻唤:“桃红。”

    桃红立即应声。

    再现身,她手里多了个编织精巧的小竹篮,细细巧巧的上头盖了块浅蓝色碎花布,是谢茶茶之前在早市上掏来的一个老奶奶的手艺品。

    谢茶茶疑惑,桃红平时可没那么多行当,要紧物什茶肆里都有,两人都是尽量轻装上阵。

    “你这是带了什么?”

    桃红忽而狡黠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儿,笑容恰到好处的美,“秘密。”

    谢茶茶:……

    她又多看了桃红好几眼,心里梗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怎么桃红还和她有秘密了呢?

    她有点委屈,好几次忍不住想问出口,又生生憋回去了。

    桃红不想说,就不说吧。

    待到两人出门,正好是早市的时间。

    天子脚下最热闹的朝前路此时过往百姓络绎不绝,男女老少手里皆拿着个菜篮子,来为家里采购新鲜的果蔬肉类。

    老远就能听到小贩的吆喝声,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美好的一天在早市中拉开帷幕。

    小姑娘没有不爱逛街的,哪怕什么都不买,走走看看亦是极好。

    距离茶肆营业尚早,谢茶茶和桃红也逛起早市。

    听闻最近桥底下有个新支棱起的小摊,是卖新奇糕点,不少来茶肆的客官也提到过,说是味道特别好,物美价廉。

    谢茶茶也喜欢凑热闹,挽着桃红一道过去看。

    老远就看到排起的长队,谢茶茶脚步微顿,本能抗拒,她这个老社恐见不得这种壮观的场面。

    她唇边缘线绷紧,还没出口,桃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拍她的手腕,“我去拍,你就在一旁人少的地方站着等我。”

    话音落,桃红就抬步走到队伍末端排起队。

    谢茶茶有点不好意思,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桃红是个倔脾气,她最看不得自己吃苦,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行。

    她老老实实在一边等桃红,才是对桃红而言最好的事。

    路过的百姓交头接耳,看着这长龙似的队伍说,“听说这糕点摊指不定哪日就不开了,那看起来就很结实能干的摊主小妹你看到没,听说是状元郎发妻,只是陪夫君来京面圣的。”

    “真的吗,那我们有空可得来排排队,不能落下遗憾。”

    谢茶茶挑眉,倒没想到这摊主还挺有故事的。

    远远的,她放眸朝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摊主望去,看她质朴的装扮,倒是瞧不出竟是状元夫人的身份。

    那摊主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眸看过来。

    谢茶茶一下恐了,正要移开视线,就见那摊主冲她咧嘴笑出一口皓齿,阳光又灿烂,一看便是心地质朴善良的人。

    这下谢茶茶再熟视无睹就有些不礼貌了,只得挽唇冲着那边颔首,礼貌打招呼。

    那摊主也没多看,又埋头苦干了。

    谢茶茶沿边而立,一袭红衣美若天仙,个子清瘦高挑,雪肤黑发,那双眸子盈盈而望,吸引了许多过路人的目光。

    她对这等注视已然习惯,没放心上。

    一炷香的时间后,桃红捧着最后一盒绿豆糕,和两个葱油饼过来。

    谢茶茶一下笑开了,她瞳色如黑亮,眼有弧度时显得格外生动,“你买这么多做甚,不吃午膳啦?”

    桃红急忙摆首,朝后摊贩的方向指了指,“我就买了盒绿豆糕,刚才那摊主不知怎么认出我们是一起的,多给了两个葱油饼,没收铜板。”

    谢茶茶意外,又多看了眼摊贩。

    只是那摊主揉面团揉得如火如荼,没再看过来。

    她道:“倒是个好心的。”

    谢茶茶没多想,她这一世长了副好皮囊,清冷的五官如同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莫名就能收到许多善意。

    两人之后没再多逛,谢茶茶吃饱了,想趁热把葱油饼给柳枝吃,他那家伙惫懒,如若她们不给他带去早膳,他自己断然不会动手做。

    她们到时,茶肆已经开了门,那是柳枝给她们开的。

    周遭邻里都知晓,尚且不到茶肆的营业时间,也不会前去叨饶。

    谢茶茶才踏入门槛,就听到一阵倒吸冷气声,吓得她立刻闻声而去,愣在原地不敢走动。

    桃红眉心一蹙,冷冷问:“干嘛?”

    “茶姐今天是不是太过美貌了,这像仙女下凡似的盛世装扮是怎么回事,是要去相看男子吗?”柳枝是个老实人,可在桃红的熏陶下,彩虹屁一套一套的,对茶娘毫不吝啬的夸赞。

    谢茶茶抿唇捂嘴笑,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简直要把人迷晕了。

    柳枝夸张地像是要倒地,手接过桃红递来的葱油饼倒是一点没含糊。

    夸是要夸的,东西也是要吃的。

    桃红骄傲地扬起下巴,与有荣焉。

    夸茶娘比夸她还高兴。

    很快柳枝又是惊呼,一惊一乍的成功得到桃红的一记后拍。

    “有事说事,被咋咋呼呼的,人都要被你吓傻了。”桃红轻抚主子的后背,怕主子受到惊吓。

    柳枝憨憨一笑,摸摸后脑勺后扬起手中葱油饼,“这葱油饼有点过分好吃了,哪里买的呀?”

    “不是买的,是用你茶姐的美貌换的。”

    谢茶茶:……

    “谢谢茶姐!”柳枝立即高呼。

    蹴鞠赛在下午,正午时分,桃红神神秘秘地拉着谢茶茶去后院,解开了小竹篮神秘的面纱。

    谢茶茶被她安排在铜镜前的小圆凳上,随着桃红的动作移动视线,是全套的胭脂粉黛。

    “主子今天一定要艳冠后宫!”桃红单手握拳,宣誓!

    谢茶茶:……

    ‘艳冠后宫’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

    “不用了吧,今日已经穿得很张扬了,再施粉黛会太过了。”

    桃红挑眉,并不认同:“你终于知道你美艳绝伦了?”

    谢茶茶倒。

    没人不爱听彩虹屁,但是身边有个无脑粉也挺让人头疼的。

    谢茶茶抬手还要制止,桃红却也很坚持。

    “你若是一点不施粉黛,皇亲贵胄还以为你不重视这次蹴鞠赛,反倒惹来一身怪罪,该做的努力还是得做。”

    不得不说,桃红是个脑子格外清醒的,看待事物非常通透。

    谢茶茶为人处世的道理很多都是从她身上学来,她思考事情方方面面都很周到,有野心又不世故。

    她知道桃红说得有道理。

    于是谢茶茶捏了捏手中锦帕,也退让了,“那就画点淡妆,让气色更好一些就行了,别做妖艳贱货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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