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剑宗的夜生活很丰富。

    具体有多丰富,门派大比时暂住在这的邑下学宫的书生曾写过一句诗。

    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剑宗人晚上不睡觉,夜空中是剑快速飞过的破鸣声,地上是剑宗人到处行走尖叫的声音。这声音远处听来似猿猴,待人走近一看发现是十几名剑宗人举杯痛饮,酒鬼之相可谓多样,或趴或坐或长啸。东边在舞剑,西边在绕树飞行,南边在对着剑谈情说爱,北边在高歌。声声聚集,日夜颠倒,让人难以入眠,怨气丛生。

    剑宗人拿到诗是不服气,毕竟这诗不是在夸剑宗人,于是他们合计自己写一首。

    要怎么写呢?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不屑参与这种事情,胸无点墨的人就不敢参与,而写这诗的就只有哐当能听响的半桶水的人写。

    他们没像书生那样四处描写,而是专注于一件事情去写。

    那件事他们左思右想,就只有写他们爱也好恨也好的铁老头,即戒律堂堂主是最好的选择。

    铁老头年轻时是个情圣,爱慕一个姑娘,这姑娘也修仙,但资质没有铁老头好。于是铁老头还有一半命时,姑娘的命就到头了。

    铁老头找了许多灵药吊命,但姑娘吃多了,药的效用就不高了,渐渐地,两个人都知道这次是要到头。姑娘跟铁老头说,她并非不在,所见草木皆是她。

    姑娘离开了,在一个太阳刚刚升起的清晨;姑娘爱美,所以离开时还是嫩得跟朵花一样;姑娘闭上眼睛,爱着姑娘的铁老头就把自己的眼睛挖了。

    所见草木皆是她,所见草木却非她。非吾爱人,不如不见。

    而剑宗的皮猴子们想用这首诗告诉世人。

    剑宗的流氓也有柔情。

    *

    今天剑宗的夜生活依旧丰富。

    在城镇上买了烤串回来的剑宗人看见戒律堂方向冒出一束火光。那火以山头为基点,向四周喷射出来,十几道火焰像向上抽长的枝条,带来的白光照亮整个剑宗,瞬间天地秩序错乱,日夜倒转。

    “幺鸡怎么在放火?发情期吗?”剑宗人捂着眼睛直呼受不了这要瞎眼的白光。

    “它发情期不是早过了吗?”旁边人闭眼掐指算道,“还没有到新的呀。”

    幺鸡,是剑宗人对凤鸟的俗称。照看的人回来形容凤鸟的时候还算正经,但一传十,十传百,凤鸟的形象便贴地气了不少,最后,被人亲切地称为幺鸡。

    而现在,幺鸡就出现在号称剑宗铁牢的山头,越来越多人赶到山头附近感受白色烟火。当走近到十里地时有一道身影以虚剑形成屏障,让在外的人们不得再前进半分。

    剑宗人眯眼一看,看到身影的腰间佩戴五串路边摊常见的麻绳编织的五色流苏,吃惊地说道:“怎么宗主的剑童白驹在这里?”

    *

    在来戒律堂的路上,陶夭跟树讨论,这一次虽说是送来的机会,但还是要小心。

    “龙潭虎穴,你要我这练气者怎么斗?”陶夭欲要套树的底细,面上显露慌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在你的识海!】

    树觉得被侮辱了,生气地拿新芽到处甩。

    【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不就区区元婴金丹嘛。】

    不就区区元婴金丹。陶夭重复一遍这个句子。这棵树很自信嘛。

    陶夭相信树的另一个原因是,树跟她是一体的。这个一体是树刚刚说出的一个条件。即陶夭受伤,树会受伤。陶夭出事了,树也会不好过。

    所以在见赵哥他们前,这是陶夭的一场赌博。

    这场赌博对于练气层的陶夭来说不亚于被逼到悬崖边上。

    冷风呼啸,死亡的气息在深渊处伸手抓扯。

    陶夭趴在地上看挡在面前的夏有晴,黄色的衣衫模糊成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

    蝴蝶停留在一棵树上,它的翅膀张合,树干摇晃,陶夭意识消失前注意到自己的视线高了不少,而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手有了自己的想法去动作。

    她似乎在抬手走动,看到夏有晴面上的惊讶,看到锦栗被某样巨大的条状物拍打到一边的墙体,看到她与赵哥的距离被疯狂拉近。赵哥的身体一顿,发出尖刺的东西插入肉的声音。

    赵哥的瞳孔睁大,从这中陶夭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是她不会露出的神情,淡漠又满怀慈悲,红色的血珠似雨般溅射过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血?有人在笑,有什么冲过来,谁……在喊?

    陶夭睁开眼。入眼是自己熟悉的泥黄色墙壁,耳边听到的是窗外的杜鹃,几声啼叫再停留一会又开始。这是回到自己的土屋了?她直接坐起身,身体有点沉重,但没有什么伤痛感。昨天发生的是一场梦?

    “你醒了?”纪明哲走来,拉了张长凳坐下。

    陶夭脑子还没转过来,她不是在戒律堂的大牢吗?怎么睁开眼就在这里了?难道那在牢中发生的是一场梦?

    纪明哲看陶夭呆呆地坐着,挑眉:“你傻了?”

    “我睡了多久。”陶夭问,“还有我怎么进入筑基了?”

    纪明哲双手一摊表示不知道:“你睡了三天,进入筑基这事得问你自己。”

    “那谁背我回来的?”

    纪明哲被这个问题绊住:“谁被你回来?呵,你怎么不说给你纸鹤的……不,我不知道。”他正想冷嘲热讽,但想到跟陶夭不久前的对话只好转口。

    陶夭问出另一个问题:“那师姐呢?戒律堂怎么了?”

    “夏师姐很好,她出来了,去了思过崖继续化解心魔,而戒律堂因为铁老头羽化导致的破坏,最近在修整。”

    “铁老头不在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陶夭喃喃道。

    “陶夭。”

    “嗯?”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纪明哲露出被人瞒住难受表情,“你知道很多事情,这些我不能帮上忙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把握这事情会不会对你有影响。”陶夭注视着纪明哲,这不是谎言,她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担心才隐瞒对方。

    眼神注视对方不过一会,纪明哲很快躲闪开来,嘴张合,说话都不利索,耳尖上染着红。

    “知……道了,但我,我也是,可以依靠的。”

    纪明哲给陶夭做了一番检查,确认人没事后又跟陶夭说了不少话才走。

    *

    陶夭进入到白色空间,树依旧在中心点处。

    她走近,看见树又变回光秃秃的模样,地上有一片枯黄的叶子,这是前不久树刚冒出的新叶。

    “你……”很多问题,陶夭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问戒律堂的晚上发生什么事情?问为什么要操纵自己的身体?问幺鸡为什么会出现?还是问树身上发生什么事情?

    陶夭问道:“你还能说话吗?”

    树没有回答。

    “不能吗?”

    【能……】

    树展示在识海的字很浅,如同水面上的波纹,就这么一句话只能显示几秒的时间就散去。

    “你受伤了。”

    【我……只是……想……休息。】树的话一两个字那样蹦出来。

    “我还想问你发生什么事情。”陶夭整合醒来前得到的信息,“你操控我的身体杀了赵哥,外面在传戒律堂堂主羽化。剑宗人不是傻子,他们既然能传出这个消息就说明你跟剑宗的人有勾搭。”

    “你到底是谁,一棵只想听故事的树不会去跟大人物交流隐瞒这种事情的,你找上我,这是为什么?”陶夭问,“还有,你给纪明哲的手串是有什么目的。”

    树沉默,陶夭不打算惯着对方。

    虽说是树苗但树干却要一个手臂圈着,陶夭拿出火符,哪怕是有着共生关系都不在乎。她的问题围绕她和纪明哲的安危,一定得问个清楚。

    “你说不说?”陶夭两指夹住的火符噗呲一声起火,因为是筑基阶段的实力,能调动的体内的灵气多了不少,火焰比以往大了三四倍。

    【我……会说。】树的字还是一个个慢慢地蹦出来。

    【你……需要……多……点……耐心。】

    【这……会……很长。】

    陶夭收回火符,盘腿坐在地上,从百宝袋里端出自己做好已久的凉菜再拿出一壶新鲜摘下泡好的红茶,整装待发,示意自己准备好听对方的解释。

    因为树蹦一个字要花费不少时间,陶夭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凉菜吃了三小碟还要再等很久才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

    树说,在戒律堂的时候,它操纵陶夭的身体进行刺杀。因为赵哥闭着眼在想事情,这是最容易得手的人,但最重要的是那人在想家。树有一项能力,俗称【溯源】,这项能力用在赵哥身上,随着赵哥回答关于回去的词语,树就能让赵哥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赵哥来到戒律堂堂主身体时,铁老头的身体刚好在寂灭之时,魂魄前脚刚走赵哥的魂魄后脚就来,成功占据一副元婴的身子,赵哥来的时间短,对家还有着念想,因此回答了“想”这一字。

    树把铐住夏有晴行动的脚镣隔空捏碎。夏有晴的灵气一恢复便召唤凤火和祭出本命剑“万株”对上锦栗甩来的水袖。水袖在靠近夏有晴时瞬间分成两道,一道往夏有晴的剑刃上压,一道往树那边冲去。

    赵哥的魂魄走了,铁老头的身体很快成为星尘散于天地。树一个转身避开冲过来的高压水束,而这一转正好把后背对向锦栗。锦栗身上冒着金光,如有神助,灵气比金丹期时涨了不知多少倍,直接逼近元婴,而且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宝,让铁牢被足够大的水球包裹,所有伤害碰到水球的表面就轻松化开,泛起波纹散开所有伤害。

    树脚一扭,身子后仰一个侧空翻避开锦栗的袖子,但袖子有生命一样灵活地拐弯,树不断后翻,左、右翻避开对方的攻击直到夏有晴过来阻挡。

    “你一直在翻滚?”

    【我……不会……打架。】

    情况很危险,若金丹,夏有晴还能跟锦栗碰一碰拳头,但现在对方的实力明显有突破元婴的迹象,夏有晴对此感到吃力。

    就在这时,凤鸟鸣叫,水球无法从里面破,却被外面一只巨大鸟儿的爪子生生划出一个大口子,露出彩色的尾羽,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不见天光的黑暗地牢此时亮得像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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