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这里吧。”夏有晴缓缓把转回原位，不再看站在身后的陶夭。
这是正常的话语。试想一种情况，如果你待在这无人能入的大牢，突然出现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的熟人，那个人还衣衫整洁站在你面前，无论如何都会升起戒心，哪怕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陶夭点头：“师姐，剑宗的人都在等你，我们想帮你。”
夏有晴的肩膀缓缓沉下又张开，似乎在叹气。
“陶夭。”夏有晴这次整个身子转过来，脚镣的细铁链碰撞拖地发出清脆的断续的声音。她双眼望陶夭，无言的沉默中在想从何说起或者说是要不要说起。
“师姐，你为什么会入心魔呢？”陶夭走近。
夏有晴立在原地。
“因为我想不通一些事情，我钻进牛角尖，变得偏执了。”夏有晴说，“我的母亲在今年去世，父亲怨我，说坞门不再是坞门，而是连绊门的一个分支，或者之后再无坞门。”
“我少小离家就是想学有所成，可能这正当的借口才让自己在剑宗心安理得，结丹时破除万象皆虚妄，但最近忆来是万事无不入我心。在得知母亲去世时我才后知后觉修仙修去了我的情，我在这十年里未曾有一封家书寄往，只当父亲母亲安好。”
“我是人间的不孝。”夏有晴眼中回忆起当时的月光，月光下母亲的呢喃，以及知道母亲逝去时也有着美丽的月色。
陶夭默默听着。
“陶夭，你知道原因了，那就离开吧。”夏有晴平静地诉说完。
“……”陶夭说，“师姐再等等，估计很快就能出去了。”
“陶夭，我相信你。”
“师姐？”
“我出不去的。”夏有晴说道，“还有，远离锦栗。”
陶夭说：“师姐！”
那两人还在这里，本来还想出去再想办法的陶夭给夏有晴打眼色。不要再说太多了，出去再说。
夏有晴惨然一笑：“我是出不去了，出来吧，锦栗。”
身后传来脚步声，陶夭回头，从后面黑暗出来的只有粉色衣服的锦栗。
锦栗满脸欣喜：“姐姐，你果然懂我。”
夏有晴脸上还是温和：“不止你吧，这是戒律堂，老头也在吧。”
从黑暗中缓缓露出另一个人身影，那是赵哥。
赵哥闭嘴不言，表情严肃，没有开始见面时的轻佻。陶夭猜想这人是进入扮演模式，但见过之前模样后，这副正经相貌怎么看怎么别扭。
夏有晴看着戒律堂堂主脸色淡淡：“我的错，不应该叫你老头，你是谁。”
！陶夭掩饰震惊。这信息来得太突然了，怪不得锦栗说会影响穿越者的生存，那是因为有人已经猜出这群人存在，而且夏有晴的这句出不去更加坐实这个双方都存在的猜想。
树。她内心在说。
【我在。】
赵哥可能是初生牛犊，却怕露陷，脸上有着一丝慌张，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咳，夏有晴，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门派大比讲话时是怎么能说出老头会说的话，但老头的细节你还是差了不少。”夏有晴表情落寞。
“你，我……”赵哥这才慌了，他没有想到这里的人那么聪明，一点都不好糊弄。
“好啦，我出现在剑宗的戒律堂就已经说明事实，你现在的反应就正中人下怀。”锦栗让赵哥闭嘴，对夏有晴说，“姐姐，在坞门时，你强硬地要离开我就应该再狠心点。”
“……”
“比如说。”陶夭一条水袖垂直打过去。
“轰！”水袖看似柔软却力道十足。
“斩草除根！”她笑道。
*
尘烟起，等散去后露出前方的狼藉。
刚刚的一击让地面和墙壁留有一条很深的痕迹，碎石被击打散到四周。这条痕迹让一块地方分为两半，一半是差点断手的陶夭，她一个歪倒让这水袖插肩而过，另一半是夏有晴，她一个翻滚避开水袖。
“你！你怎么不看清楚。”赵哥生气地上前把陶夭扶起来。
他拍拍陶夭的裤腿：“小陶没事吧，锦姐你也真是的，小陶在这怎么不说一句避开，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陶夭的腿发软，刚刚那一击，那扑面而来的杀气，那属于金丹的威压，如果不是树，自己是没办法躲开的。
对方……对方是真的想杀了她！
她开口想跟着赵哥的话说些什么，但说不出来。
死亡的恐惧萦绕在她身上，她的嗓子发抖，她的声音被这恐惧躲在身体里不肯出来。
陶夭颤抖着身子看向锦栗。
锦栗还是在笑，眼中却是冰冷闪着凶光。
那是捕猎者的眼神，对自己猎物的志在必得。
夏有晴喊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吗？”
“我想知道啊。”锦栗说。
“他们走，我单独跟你说。”
“姐姐。”锦栗摇头，“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呢。我的确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但这个已经意义不大了，重要的是你已经发现了。现在你不能再留着，噢，还有小陶妹妹，刚刚我得到消息，你可不是我们的人啊。”
听到这话，赵哥把手收回。他指着陶夭，又指着地上的痕迹。
“你，你骗我！”赵哥等了一会似乎接受到什么信息，他连连往后退，“你真的，不是我们这边人。”
“我还以为人开始多起来，就像现代生活那样，有熟悉的人！”赵哥没想到自己会被骗，他情绪开始崩溃，“这里的人不是应该像小说里那样降智，我们这些不一样的人才能呼风唤雨吗？”
锦栗“啧”了声，俏丽的脸蛋对待自己人露出不耐烦：“闭嘴大赵，你自己一来就是元婴，轻信她人是你自己犯蠢。”
“正好，现在有个磨砺你的机会。”锦栗指着陶夭和夏有晴，“幸好你们刚刚躲过一劫，不然还没办法当一块磨刀石了。”
“小陶妹妹，你知道系统说什么吗？”锦栗问道。
陶夭没有赵哥的扶持，已经是倒在地上，她抬起头看锦栗。
粉衣女子站得娇艳无比，在黑暗里却是夺命的罗刹。
她字字清晰道：“系统说，让我们在这里处理掉你们。”
*
这一句话落下，万籁俱寂。
时间缓缓过去，陶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在那一句话后，自己的心脏完全被捏紧，绷到所有声音都听不清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鼻子在往外流血。
“陶夭！”夏有晴快速过来轻拍陶夭的脸。
金丹的威压跨一个阶段压在练气者身上，还带着恶意，哪怕现在威压没有，但这残留的影响也足够陶夭喝一壶的。
“锦姐。”赵哥说，“不需要这样吧……毕竟只要像这样关住她们就好了。”
锦栗说：“动手。”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夏有晴动了一下，脚还有脚镣，全身灵气被紧锁。
锦栗微笑，赵哥手一挥，身后三把剑浮现发出荧光，大牢其他妖兽的声音都被压制得一声不吭。
“噗。”一口血喷出，陶夭身体里还留下的力气被元婴威压全部挤出去。
夏有晴挡在陶夭面前，面上没有慌乱。
赵哥看向锦栗：“锦姐，这够了吧，她们没办法反抗。”
锦栗无视赵哥的话，声音冷冰冰：“动手。”
“这……我是接受过教育的，我不能杀人。”
“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你得动手。”锦栗说，“你得想想，如果被人发现，修仙的人会对我们仁慈吗？我们现在心软就是对我们残忍！”
“这……这。”赵哥听进锦栗的话，这句话说的没错，来到修仙地方，就一个比赛，伤手断腿的是常事，那出去后，杀人挖坟不也是常事。
他闭眼，心里闪过种种。在入学时一些中小学守则便粘贴在课室的前方，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到，走廊上是时代新兴的道德标语，还有走出学校，回家的路上会路过警局，上面的Led灯会不断滑过一些法律条文。
不能犯法，不能作奸犯科，不能做让自己，让家庭后悔的事情。但这些在电视的公益广告，大街的喇叭上轮番劝说，在现代还有着强制力执行。而现在，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人心没有了约束。
自己遵纪守法二十多年，没有大富大贵，读书时学习成绩不太好，就普普通通地上学，普普通通地大专毕业，成为一名公司员工普普通通地上班，三点一线的生活，偶尔看点地下偶像慰藉自己的空虚。
难道，就换了个世界就要真的……真的要破坏自己内心的约束吗？
“赵哥，你想回家吗？”
赵哥睁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陶夭。陶夭脸上是高高在上的冷漠，让他想到去过寺庙里祭拜的神佛，眉目慈祥，却只是看着人间苦浪涌。朦胧中他回到寺庙，跪下祭拜求神指点迷津。
“想……噗。”
喉结缓动，鲜血往上冲，赵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早已被一柄木剑捅穿，从胸口处直直穿过。
“哈哈哈，你果然在这小姑娘身上！”
被陶夭唤出的藤蔓拦在一边的锦栗大笑，说话的声音里还有着一道道电滋啦冒过的声音。
砍掉藤蔓，眼中冒亮光，此刻变得厉害的陶夭才是这场地牢里的主要目标，锦栗笑道：“我才是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