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问她是谁。
“哟，这谁啊？”一个锡纸烫男生走来，手搭在祁灼的肩上。
紧接着，于笙听见祁灼说：
“不认识。”
声音凛冽而凉薄，拒人千里之外。
情绪的海浪往身上拍打，于笙仿佛被定格在了那里，动作僵硬。
她看见锡纸烫大笑着说：“妹妹，你也是灼哥的追求者？”
“看你穿的校服，你是三中的吧？好学生啊。我个人建议呢，远离像灼哥这样的坏学生，可别等哪天被甩了，哭得要死要活的，我之前都听说过好几个女生这样了。实在不行，你跟着我吧，我保证不会亏待你哈哈哈哈哈……”
布满荆棘的前途，绝情断语的痞子。
当时，于笙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转身逃也似地跑远。
太狼狈了。
为什么，要让她输得一败涂地？
夏风吹过荒原，野草连天。经年后回想那夜，也只不过是红了的眼。
*
如果她和祁灼分手了，那她该怎么办？
梁雯浅肯定会报复她，还有刘昊，刘昊也会帮她。
对了，秦延，她也得罪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找她麻烦……
走在小路上，于笙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它们如同魔音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前路开始变得狭窄，她在没有灯光的夜晚晕头转向。
一旦失去了祁灼的庇护，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更意味着毁灭性的灾难。
她会被梁雯浅他们活活弄死。
她不想死！
她还要考大学，挣钱给外婆治病，更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就在这时，身后窸窸窣窣的噪音引起了于笙的警惕。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错了路，走进了三中后街连接网吧和英才职高，那条最混乱的暗巷。
与此同时，后方又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于笙下意识地加快脚步，她不能后退，也不敢回头，只能祈祷自己尽快走出暗巷，避免沾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脚步声越来越响，在离出口只有数十米的地方，于笙忽然感觉背后一痛，紧接着被人扯住头发，止不住地后退，然后跌倒在地上。
地板是水泥地，膝盖大概摔破了，泛起的紫斑上，隐隐有鲜红的血液流出。
于笙惊恐地回头，看见一个咧着一口黄牙，笑得猥琐的成年男人。
“救命！救命！救命——”
她拼命呼救，却结结实实地挨了男人一拳。
重重的拳头砸在腹部，疼得她呲牙咧嘴，胃里翻江倒海。
“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都行，不够我可以再去取，你能不能放我走……”于笙祈求。
“你当老子傻呢？等你取完钱，恐怕人早就跑没影了。”男人边说边脱掉T恤，对着于笙雪白的肌肤意.淫：“不过这次真是赚大了，遇上了这么个极品，嫩得都能滴出水来。”
听着男人一句句的羞辱，于笙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
她想勇敢地站起来，痛骂男人一句“社会的蛆虫”、“垃圾”，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要想确保自己的安全，她必须假意顺从男人，找机会求救或逃跑。
趁着男人拖T恤的时候，于笙拔腿就跑，却在离巷子尽头一步之遥的地方再次被拽了回去。
明明再走一步、再多一米，就能跑出去了。
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她就得救了！
可事与违愿。
世上最绝望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看到希望后却又失去希望。
命数就是如此，热衷于把最美好的与最可悲的事物放在一起。无数次有可能的希望，最后都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眼睁睁地看着希望之光远去，那种感觉，比从未拥有过更痛。
那是一场无声的死亡，哪怕到临终时，都闪烁着微弱的、倔强的光。
浓烈的求生欲望促使她大声呼救，声音大到刺耳，然而却无人发现。
这条暗巷之所以危险，不仅是因为经常有混混、醉汉路过，更是因为这段路没有监控。
一旦发生了什么危险，往往都无人知晓，也没有证据。
所以才被称为最佳犯罪地点。
为什么管理人员不肯花几百块钱在这儿装个监控？为什么就偏偏要省那点儿钱？
管理人员的失误常常造就悲剧的发生，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以为然，继续放任这块地不管，看着更多的受害者饱含热泪，听着嘶哑的悲鸣，然后含紧自己的金汤匙，高坐台上。
愚昧被无限放大，这便是最大的凶手。
大雪封山之前，她落下最后一滴泪。
于笙几乎放弃希望，双手胡乱挣扎，紧闭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有一道声音如光般冲破黑暗——
“于笙，你他妈就想不到喊我是吧？”
再次睁眼，身前多了个高大的背影。
“我已经报警了，不想牢底坐穿的话，就赶紧滚。”祁灼举起手机，页面停留在报警界面。
电话仍在拨通，男人不敢开口，怕警方通过声音认出自己，于是掉头就跑。
接着，祁灼对着电话说：“嗯，现在暂时脱离危险了。我们在三中后街的暗巷，那人往繁华大道的方向跑了，请尽快派人抓捕。”
祁灼描述了一番男人的外貌和体态特征，随后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他将矛头转向于笙：
“于笙，你他妈怎么想的？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这种没有监控的巷子。”
“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不认识就别管我。”于笙还在气头上，腮帮子鼓鼓的。
只见祁灼冷笑一声，讥讽地盯着她，随后嘴里吐出这样一句恶劣至极的话语：
“一副高尚样，谁看了不想操？”
“你说什么？！”于笙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一张小脸因为气恼变得通红。
“听不懂人话，要我给你翻译一遍？”
“你怎么能……”
“别觉得我骂你你挺委屈，我要是不管你，你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
“要你管！”几乎是尖叫出声，“你都不认识我，还救我做什么？作为一个陌生人，我很感谢你的见义勇为！”
祁灼似笑非笑：“所以就因为那三个字，你跟我置气到现在？”
“是，对你来说，轻描淡写三个字就能撇清的一段关系，却能让我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于笙叫得竭斯底里，“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你要和我撇清关系，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梁雯浅他们是不是又会找我麻烦。”
“你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有时我会想，凭什么呢，就因为你混得好，打架厉害吗？”
“我承认我接近你的目的不纯，我就是贪生怕死，怕被梁雯浅他们欺负。因为你厉害，他们怕你，有你在他们不敢欺凌我！”
喊完这些，于笙忽然感觉浑身无力，脑子一阵阵地晕。然后脚后跟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所以，祁灼，我们算是分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