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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9

    祁灼忘了后来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觉,只记得那夜,他一动不动地看了那串钥匙扣许久。

    最后舍不得弄脏似的,擦干净放进玻璃盒中。

    晚风未眠,月色氤氲成宇宙最后一个光源,夜洒落了一地破碎的光。

    她就像昏暗夜色下的蔷薇,永远令人怦然心动。

    做完这一切,他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眼神无意间飘向电视机柜前的全家福。

    拿起相框看了几秒,祁灼毅然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根根扎在他心里的刺,迫使他一遍遍回忆惨痛的过往。

    当避风巷也成为噬人的风暴,他犹如一只折翼的鸟,双翅被名为“家”的枷锁捆住,前进不得。

    翌日,祁灼依旧被吵得耳朵疼。只不过这次不是老唐,而是徐峥。

    一进门,徐峥刚想问他为什么昨晚没来网吧,就瞧见他一身的伤。

    随即大呼小叫:“灼哥,你……走路摔坑里去了?”

    “摔你妈的坑里。”祁灼忍不住爆粗口。

    “那就是去打架了?”

    其实跟徐峥说得差不多,但也不完全是。

    因为祁灼全程没有出一次手,一直是那帮人在单方面打他。

    “谁能把你打成这样?”徐峥有些意外,“他们耍阴的?还是带刀了?”

    “没有,别问了。”祁灼回避话题。

    一旦他告诉徐峥,以徐峥大嘴巴的性格,肯定会告诉于笙。

    他不想让于笙觉得她欠自己人情。

    他想要的是平等对待,而不是虚伪的同情心和感激。

    为了不让于笙看见这身伤,祁灼刻意躲着她,把每天晚自习的补课也推了,可谓是“足不出班”。

    “他到底学不学呀?不学就别浪费时间。”

    谈到祁灼,蒋禾木有说不完的吐槽。

    可能是情敌的原因,她看他哪儿哪儿都不爽。

    “他今天有事。”

    “借口。”蒋禾木一针见血,“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在你身边的时间还不如我多。”

    说到这儿,蒋禾木灵光一闪,继续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

    “你看,我虽然学习也不好,但起码懂你”,有时间陪你,还能让你开心。”

    “所以……你不如跟着我吧。”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啊。”于笙显然没明白她的话中意。

    “我是指那种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蒋禾木两眼弯弯,醉人的眼神缱绻出无尽的温柔,“比如——像祁灼和你那样。”

    闻言,于笙手中的动作一顿,错愕地抬头。

    视线相对。

    她甚至能看到对方玩味的笑容,以及靠近时带起的风声。

    蒋禾木的眼睛生得很美,是那种混血感的美。

    盛夏那些缠绵的眼神,总算蜿蜓成海。

    浪漫孕育荒诞。

    关于蒋禾木,于笙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对她来说,蒋禾木只是她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她从来没有过越界的想法。

    于笙对于爱情的见解很单纯,她一直以为只有男女才能在一起。

    可蒋禾木的到来打破了她的观念。

    于笙不可思议地问:“所以……你一直排斥祁灼和钟澄,其实是这个原因?”

    她承认得干脆:“是,我不希望他们接近你。”

    爱是不可一世的锋芒。

    “我承认我有点唐突。但是我急了。”蒋禾木郑重地继续说,“因为我看着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怕你会被他们抢走。”

    “所以我决定勇敢一点,跟你表明心意,至少不会给将来的自己留下遗憾。”

    我是那样平静的海,却又因你汹涌澎湃。

    你作永恒的太阳,没有结尾的篇章。

    于笙低着头,捋了捋耳边垂下来的发丝:“我……我现在有点乱,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早已将自己溺毙于现实庸碌的海域里,任由光阴轻慢了许多秉性。

    “不急,你慢慢想吧。”

    “我随时都在。”

    -

    于笙的思绪现在很乱,乱到她无法专心做事。

    她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对祁灼的感情——

    以及蒋禾木对她说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

    都让她心思紊乱。

    她想去十二班问祁灼今天要不要补习,却没在教室看到他的身影。

    于笙皱了皱眉,问徐峥:“他今天又没来学校吗?”

    “你说灼哥?”徐峥声音哑得厉害,一开口,吓了她一跳。

    “你嗓子怎么了?”

    “心情不太好,难过得哑了。”徐峥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是被硬挤出来似的,嘶哑至极,“祁灼他——被学校开除了。”

    “什么?!”

    于笙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会在升旗台上念检讨的人,那个天天让自己帮他补课的人,那个会为了他打架的少年,被开除了。

    于笙僵硬地站在原地,从嗓子冒出的声线,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为什么……”

    她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且刺痛。

    “打架。”徐峥补充,“多次违反校规,屡教不改,之前是记过,然后是记大过、留校观察,最后是开除。”

    很显然,祁灼是惯犯。

    于笙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什么时候又打架了?”

    “你应该问他什么时候没打架。”

    “前两天三班一个男的,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了,他直接就把人打进医院,到现在那男的还在ICU躺着呢。”

    于笙坚定地否认:“不可能,祁灼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打人。”

    “不知道,我也问阿灼了,他就是不肯说原因。”

    “老师那边也不知道原因吗?”

    徐峥没注意到于笙的异样,仍在一个劲地吐槽:“老师哪管这么多啊,那一双眼睛看见啥就是啥,都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解释了也不信,反正谁挨打了谁有理呗。”

    在这个世界上,凌驾于道德之外的就叫罪恶。

    真相本纯净无暇,却要以一生作为代价。

    “可三中打架的还少吗?”

    “但阿灼成绩差啊。在班里也是拖班级均分,老唐早就想劝退他了,他一直不干。这不,终于找到理由把他赶走了……”

    白昼永恒沉默,眼泪滚落到肌肤上,留下一道泪痕。

    后面的话,于笙一点都没听进去。

    脑海不停回放那句话——

    祁灼被开除了。

    那他这些天这么努力地学习,难道就打水漂了吗?

    他明明在进步。

    多可笑,连梁雯浅这种毒瘤都在教室里呆得心安理得的,祁灼却被开除了。

    就因为梁雯浅会装,把自己包裹成好学生的模样,欺骗老师,欺骗家长。

    人们向来只喜爱世界和平、皆大欢喜的假象,不问是非。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然后再加以揣测,埋没真相。

    这是个从暴风雨里逃向月亮的旅途,命运的枷锁未曾囚住她的身躯,可她那颗流泪的心脏悄然呜咽。

    -

    于笙请了一下午的假,专程去祁灼现在就读的职高找他。

    她必须问清楚。

    盛夏的蝉鸣叫得聒噪,学校黑色的铁栏杆上,蔷薇花开得正好。

    祁灼念的职高就在三中对面,两所学校只隔了一个路口。

    于笙给他发了短信,让他来学校门口找她。不知是不是在忙,对方始终没回。

    于笙只好进去。

    英才职高内,少女拎着小巧的手提包站在树荫下等人,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男生的目光。

    有男生想要上去搭讪,被同伴及时拦住:“等下,你没听过她么?祁灼的女朋友啊。”

    “看着不像啊,怪乖的。”

    “还别说,这次祁灼谈了一年多还没分。”

    “我操,这么牛逼,看来这女的有点手段。走吧走吧,咱们可惹不起……”

    沾了祁灼的光,于笙名声大噪,就连在职高都也人尽皆知。

    正因为这样,她成为了同学口中“不好惹”的那一类人。

    继续往里走,操场的草皮很新,一看就是刚换的,和绛红色的塑胶跑道交汇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

    现在是上课时间,按道理说,学生应该都在上课才对。

    可职高的人哪静得下心来上课,几乎全都逃课到外面,其中有不少都翻墙出了校门。

    怪不得人们都说,进了职高就完蛋了。

    于笙不知道祁灼在不在校园,只能四处走走,碰碰运气。

    视线中,一个蓝头发的男生刚好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出来。

    于笙迅速反应过来,他就是祁灼,小跑着上了楼梯,跟在后面。

    祁灼人高腿长,走一步抵她三步,很快就把她甩了老远。

    她追得直喘气:“祁灼!你等等我。”

    谁知,听到她的声音,前面的人不仅没停下来等她,反而加快了脚步,然后在高二(十四)班的门口右拐进班。

    “搞什么……”留下于笙在风中凌乱。

    对方像是刻意躲着她似的,明知道她一个外校人不好进班,还偏要往班级里钻。

    祁灼好像从上周就开始这样,避开她。

    于笙左思右想,也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得罪他了。

    在十四班门口徘徊许久,她终于看见一个出来接水的人,于是托他帮忙喊下祁灼。

    不出一分钟,里面的人就披着身职高校服,出现在于笙眼前。

    “你为什么……”

    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哪位?”

    有一瞬间,于笙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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