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心的汁液，怠惰海蛇残肢......让我看看......还差点儿什么？”

    尼库姆变戏法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棕硬皮大书，看起来像是用某种海兽的皮做的，表面光滑到古怪。

    伊达利亚靠在炼金台边等她，已经过了快半个下午，位面通讯器还没等来第二次振动，这是个好消息，她记得乐于时说他们需要更多的电量和更久的充电时间。

    何况尼库姆的魔药课，老实说，诡异中还带着精彩，除开偶尔的生命威胁和几个恶趣味的玩笑，尼库姆某种程度上甚至还算个好老师。

    瞧瞧这严谨的态度吧！

    尼库姆狠狠拍了下狂舞的海蛇们，以免它们扰乱伟大的黑暗大法师的思绪。干瘦苍白的手指在书页上搜寻着，几乎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划过去。

    黑暗森林的主人可能被这幽暗的环境损害了视力，伊达利亚百无聊赖的想着。

    尼库姆的这项工程足进行了十几分钟才完成，她用尖刻又夸张的声音打破了这段尴尬的缄默时光。

    “两株海鸥草！这不起眼的普通植物，总容易被忽略——”伟大的黑暗法师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好了，笨家伙，我想你也休息够了。拿起你的笔来！记下最后一步配方，我们已经有了为了帮助混合而存在的基底，以及最关键的魔力主料，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做完这个我们就能调配完成——”

    “一点儿小伪装，用最司空见惯的植物做掩饰。魔药是狡诈的造物，尤其是有毒的那些——哪怕是像昏昏药剂一样实际上没什么副作用的魔药，所以我们需要一点儿善意的伪装——”

    说到善意，她似乎被自己逗乐一样掌不住笑了起来，伊达利亚配合的也干笑的几声。

    “是的，是的，善意的伪装！最后一种配比原料总是最普通不起眼的植物，它们能很好的掩饰魔法的气息，从而让魔药能顺利融入任何一种汤剂，不光是普通的人类无法察觉，那些庸碌愚蠢的低级魔法师们也看不出来。这是我创造性的发明。”

    伊达利亚没忍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尼库姆辨认这个发明可花了不少时间呢，伊达利亚还以为这漫长岁月足够让她记住所有重要的知识。

    察觉到她的目光，尼库姆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又在想什么蠢念头了，对吗？”

    伊达利亚赶忙摇头:“不不，我尊敬的老师，我只是忍不住看看您的英姿。”

    尼库姆没在琐事上多做纠缠，把两株浅灰色的新鲜海鸥草投入坩埚，又递给伊达利亚一个边缘裹着蓝色胶质的小铲子。

    “用它搅拌一下，动作不要太重，我的好宝贝当然坚固无比，但也得爱惜着些。我们要生火了！”

    伊达利亚接过铲子，开始轻轻搅匀那一大锅奇怪的混合物。一边眼不错的盯着这口神奇的坩埚。

    生火，她当然没有听漏。谁也没在海底见过火焰升腾，浅海上透过的霞光倒有时候会让人鱼们有种火焰散在海上的错觉。

    不过货真价实的火可没有人鱼这么近距离看过。

    她搅了一小会儿，这里头几样东西都没什么变化，没有什么融合的奇迹发生，只是分布的更加均匀了。尼库姆游到近前检查了一下，微微点点头，作出一副勉强满意的样子。

    “差强人意，学徒。”

    尼库姆没再拿什么东西，只是把两掌张开，掌心向上，屈起胳膊作出一个预备发力的姿势。

    伊达利亚注意到她右手掌心有一个不太起眼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在此刻发着一点儿昏黄脆弱的光芒。

    “拉古金斯罗塔夫尼！”尼库姆快速的念了一长串咒语，伊达利亚只来得及听清这一句，

    在最后一句咒语的话音落下以后，一道刺目的金黄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小屋，现在差不多要比海面上的白昼还要刺眼。

    几乎就像是一个迷你的太阳降落在海巫婆的小屋里一样。

    伊达利亚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所幸这强烈的光照只维持了一瞬间。

    还没等她再度适应黑暗，一阵伊达利亚从未体会过的炙热感觉就又爆了开来。

    “嗳呀！”她感觉她要被这水烫熟了！

    “忘了你是第一次！”在这水深火热的折磨里，尼库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传了过来。

    她丢给伊达利亚一件黑纱的罩袍，把头晕目眩又兼口干舌燥的新学生从头到脚的遮住。

    阴冷的感觉笼罩住伊达利亚，她终于能喘口气了。

    伊达利亚弓下身子，勉强扶住尼库姆小屋里的一把椅子，微微缓了一会儿，等眼前的光斑和重影差不多完全消失后，她才又回到坩埚旁边。

    刚刚扶住炼金台，感应器就烫的她一跳，现在她可受不了哪怕儿一点儿微弱的热意了。腰包里的通讯器也又一次发出了小小的振动。

    看来她刚刚因为本能的恐惧躲开了一段距离。

    伊达利亚这才有功夫打量这团海巫婆召唤的魔法火焰。

    或者说，一个真正的小小的太阳！

    透过黑纱，她惊异的发现这几乎是她浮出海面见到的那个大火球的缩小版——

    一样的刺目和炽热，当然，经过黑纱的隔绝只留下融融热意。但她仍然看不清这“太阳”的内里，只能看到它不可逼视的闪耀光辉。

    “老师，这是一个你召唤来的太阳？”

    海巫婆爆发出一阵大笑，海蛇被她前俯后仰的动作晃的胡乱颤动。

    “哈哈哈哈！伊达利亚！我的笨学生！你的话蠢的像诗人的梦话了！”

    “一个——”

    “太阳！”

    她维持着这种夸张的大笑，伊达利亚都要担心那些左摇右摆发海蛇脱出她的掌控，游到伊达利亚这面去了。

    尼库姆笑了好一阵子才为她解释:“这当然不是一个太阳，人鱼学校确实什么真话都没教给你们，”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显出一种轻蔑又冷酷的神色来——伊达利亚无端的觉得这种轻蔑绝不是对她的，“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火球，也许借了一点天空中那畸形的大怪物的余晖——一般人都叫它太阳。它散发出的热意，是的，微不足道，绝对微不足道，但足够我们魔药的炼制了。”

    这倒没错。坩埚里的混合物已经开始微微冒出一点儿气泡，伊达利亚更惊讶它没有在一开始的强光酷热下就直接沸腾。

    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出这锅东西本来的原料了，全都融成灰黑色的泥浆一样的液体，神奇的是，这眼色在慢慢变浅，肉眼可见的变浅。

    伊达利亚看着黑色一点点儿褪去，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吸盘在抽走它一样，最后完全褪成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色——海鸥草的颜色。

    她没有等到沸腾，那点儿咕嘟着的气泡的渐渐消失了。浅灰色的液体也好像被蒸发一样急速的消失着，最后只剩下锅底一点儿晶莹剔透的深灰色结晶。

    在这个过程中，小火球不断的变小。

    等最后一块结晶凝固的时候，那个小火球也变成一块儿指甲盖儿大小的白色小球，掉入尼库姆眼疾手快召唤出的漩涡里。

    “就像是神迹，对吗？”尼库姆的声音把伊达利亚从短暂的目眩神秘中拉了回来。

    “是的，老师，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伊达利亚的声音里仍然残留着惊叹，面对尼库姆的问话，她喃喃的说道。

    尼库姆哼笑一声:“这已经是缩减过的了，我第一次见这种火球的时候，它差不多有半个宫殿那么大，谁要想用它当火焰，得站在......蓝鲸的脊背上。”

    尼库姆停顿了一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伊达利亚没有注意到这点可疑的停顿。

    “你现在还没到驾驭它的时候，你才刚刚入门。学些魔药基础知识，搞搞原材料，这是初级学徒的任务，你还不到生火的时候。”

    尼库姆抓住坩埚的提手，把炼制好的结晶倒入一个亮晶晶的玻璃小瓶里。

    “现在，昏昏药剂，它成功了。”

    “看看它，简直像某种艺术品，或者什么新研制的糖果，难道不是吗？”

    “确实还挺好看的。”伊达利亚接过瓶子，如果这就是尼库姆说的“善意的伪装”，那么真算得上成功。

    看着这一小罐灰色的星星，谁能联想到恶心的海蛇呢？

    “好了，今天的课程结束了，你可以滚蛋了。”看她接过瓶子，尼库姆像昨天一样一指门口，示意她可以走了。

    伊达利亚看了一眼桌上的海葵，这东西不管看多久还是一样的让人瘆得慌，指针刚过八点，锋利的蕊心紧紧闭着。

    伊达利亚不想这么快走，这意味着要把战线拉长，而她想快点儿踏上旅途。

    捏着尼库姆给的笔记本，伊达利亚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因为不熟练这么笑而显得有些尴尬，不过效果反而歪打正着的正好:“老师，今天您教我的知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衷心的感谢您的无私教学。我很想留下来继续帮您打杂，并且多接受一点儿大法师的熏陶。”

    “你已经付过报酬了。”尼库姆坐在靠着炼金台最近的椅子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显得有点儿疲惫。

    “不，尊敬的老师，仇恨一刻不停噬咬我的心灵。”伊达利亚有点着急的补充道：“我愿意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这话说出来她都忍不住一抖，伊达利亚蹭在炼金台旁边，刚好仍卡在充电范围里，自觉为这事儿可是把违心的话说尽了。

    尼库姆却索然的挥了挥手:“我知道，但我今天是没什么想教你的了。”

    想起了什么，她又坐直一点:“不过如果你真心想再做些什么，我正有一次魔药学见习可以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