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文妮的神色急切而郑重，伊达利亚也听的严肃起来，她一猛子抱住了姐姐，将有些慌乱的面容藏在阿尔文妮带着香气的短发里。
她闷闷的声音和着竭力平稳的呼吸擦过阿尔文妮的耳边:“对不起，姐姐。我是去问过尼库姆。”
“但我什么都没有答应她，她说对这件事也别无他法了。”
“请你不要担心。”
一个结实的拥抱很好的安抚了阿尔文妮，她回抱了妹妹，拍了拍伊达利亚的背，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那现在你打算去哪？”
阿尔文妮可没被糊弄过去，开学第一天抓到伊达利亚翻墙这件事儿的账还没算完呢。
伊达利亚急得摆了摆大尾巴，晃出一个焦躁的小漩涡。
她打算去哪，那肯定是去海巫婆家里。
“额，我打算去散散心。”
“特意在开学第一天？咱们每天只有四个小时的必修课。”阿尔文妮微微拔高了声音
“因为……”伊达利亚控制住尾巴，免得让无意识的小动作暴露她的心虚。
“因为，我其实不想上学！”她闭了闭眼睛，做了下心理建设，心虚的喊出来这句话。
阿尔文妮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她。
“我想请假几天，我感觉这几天我没恢复过来，以前菲奥雷拉在的时候有她上课和我一起发呆，她走了以后我看到她的桌子就很伤心。”
“姐姐，你知道，上学对我来说本身就很痛苦，看到菲奥雷拉的桌子我也很痛苦，痛苦加倍，这个学我是一点儿也上不了。”
“所以我想出去调整一下。你不是经常说，要专注的投入阅读才能学有成效吗？”
伊达利亚越说越顺，除开菲奥雷拉没死，其他的基本可算她的肺腑之言了，第一句凑出来以后，后面的就自然多了。
阿尔文妮反而松了口气，这倒很符合伊达利亚的作风，她宽容的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好了，我会帮你请假的。”
伊达利亚如释重负，露出一个超大笑容。
“谢谢最好的姐姐！”
“但还是记住我的话，决不能去找尼库姆。”
“也不能离岸边太近！”作完最后的警告，阿尔文妮目送伊达利亚向深海游去。
为了打消怀疑，伊达利亚特意选了相反的方向，绕了条大远路才到黑暗森林。
海巫婆的小屋还是老样子，这里不分昼夜没有一点儿阳光能透进来。充当照明作用的只有屋外漂浮着的几只水母，从它们近乎透明的身体里逸出暗蓝色的微光。
海巫婆很满意这种昏暗的环境，伊达利亚敲开门的时候她正小心翼翼的抓着一只水母塞进玻璃罩里。
“老师！”伊达利亚和这有些凶残的场景打了个照面，那几盏美丽的雾玻璃风灯里面原来是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她以前偶然见到还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发光珍珠呢。
海巫婆尼库姆被她陡然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手上下意识一用力，受惊的水母狠狠蛰了尼库姆的手，趁她甩手的时候窜出了伊达利亚还没关上的大门。
短暂的麻痹让尼库姆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叫什么叫！蠢东西，看你做的好事！关上大门！”
她烦躁的把玻璃罩推到一边，狠狠剜了伊达利亚一眼，没好气的示意伊达利亚近前来。
伊达利亚尽量避免露出偷笑的表情，轻快的关上了门。
海巫婆一边嘟囔着“愚蠢”，“笨手笨脚”，一边拉拉杂杂的掏出一堆奇形怪状的草药堆在炼金台上，看来她今天的课堂就是魔药课。
这可是个好消息。随着她的游近，腰包里的感应器渐渐腾起热度，等她来到尼库姆身边，一次微弱的振动让伊达利亚一阵激动。
成了！
海巫婆把她的激动当做学习的热情，面色缓和下来。
“你的态度倒还像个样子。”尼库姆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熟悉的匕首递给伊达利亚。
伊达利亚有些惊奇的接过来，这是那把她们用头发换的魔法匕首！上面还缠着熟悉的蓝黑色纹路。
“我以为它在前几天消失了。”
“把它刺进这颗荆棘之心，收集剩下的汁液。”
“天哪！你真是个笨蛋！难道我只能有一把匕首？”尼库姆翻了个白眼。
“当然，当然，尊敬的老师，只是它的纹路很特别。”
伊达利亚缩了缩脖子，在教学态度方面，她这位新老师可差人鱼学校的老师十万海里。
“一个基础知识，没有任何人造物是天然的魔法物品，魔法是神的礼物，只来源于神的造物。人造物，包括最伟大的魔法师亲手创造的，也不过只是更好更适宜的容器。”
尼库姆说着从炼金台下面的抽屉里又拿出一把无纹路的匕首，和一个蓝色的柔软小球，递给伊达利亚。
“将复原药丸摁到匕首上端的凹槽里，用指甲刺破它。”
还好那只是层薄膜，不然她的短甲可难办到。伊达利亚微微使劲儿，蓝黑色的汁水溢了出来，很快填满了凹槽。
不过须臾功夫，那她眼熟的暗蓝色纹路就又布满整个匕首了。
伊达利亚惊奇的看着这一过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魔法物品的诞生。
“魔药学的本质就是对于神造物的研究，将各种自然物品一起炼制，通过调试和配比激发出魔法效果。”尼库姆很满意她的反应，哼笑一声继续讲解。
“但除了动物，植物，这些活的造物外，神也有遗留物品，最辉煌的死物——神的遗产。”
“人鱼学校没教过你这个，对吗？”
尼库姆屡次提到黑暗神，伊达利亚当然注意到了这个，但她没来得及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如尼库姆所说，人鱼的历史里没有神的痕迹，她第一次听到神这个名词，是风暴中那些人类船只上的船员跪在船头向什么光明神祷告。
人鱼相信自然的伟力，但没有人鱼关心什么来处和去处。一些穿着白色长袍自称牧师的人类偶尔会在岸边朗诵什么颂歌，赞颂神造物的伟大，祈求保佑航船平安归来。
伊达利亚记得从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最年轻的牧师朗诵时激动的情态，他说世间万物由光明神创造，又将回到光明神的怀抱，也许菲奥雷拉是信了这一套。
要伊达利亚，或者任何一个人鱼说，他们不从光明神来，也不到什么“光明神的怀抱”去，他们从来处来，从去处去，这有什么要紧！
想到这里，伊达利亚有些烦躁起来，凝神回现在的教学中。
尼库姆摸了摸炼金台上那个小坩埚，不无自豪的说:“比如我的坩埚，”
“它就是一件神的遗产，用它熬制的魔药，自带更强的效力，有些高级的魔药——比如将你妹妹的鱼尾变成双腿的罗莎药水，只能在这口锅里熬制成功。”
“现在，刺破那颗荆棘之心，我让你看看怎么炼制魔药。”
伊达利亚拿起刚刚被她顺手放到一边的那颗荆棘之心，伊达利亚没见过心脏，但愿这个表面虬曲着黑绿色细藤的怪东西不是一颗真的什么动物的心脏。
她暗暗说声抱歉，狠狠心，将匕首刺进了其中两条细藤中间。
黑色的汁水骤然从这个小口喷涌出来，将预先准备好的小碗填了个半满。
尼库姆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没什么多余的汁水，作为第一次来说，你干的还不算太糟。”
“扎荆棘之心的诀窍就是要快准狠，如果犹豫，这些汁水会勾勾缠缠撒个满手。哈哈，你是不是更想这是那个王子的心脏？”
一个恶劣的玩笑，伊达利亚敷衍的点点头，她可没忘复仇者人设，不过除此之外，她并不觉得杀了王子菲奥雷拉就可以回来。
“接下来，将汁水倒进坩埚里，这是我们的魔药基底——液体。动物的□□，植物的汁液，任何自然液体都可能充当魔药的基底，它提供的魔力不多，主要起到辅助原料混合的作用。”
“然后是这个，把它切成小段，你下过厨房吗？用旁边那把宽刀。”
尼库姆从她拿出的一大堆原料里捡出一段干瘪的海蛇肢体扔给伊达利亚。
伊达利亚控制自己没有尖叫出声，用两根手指拈起来这可怖的一小截肢体，拿起旁边的餐刀。
海巫婆应该不至于用这把刀再吃饭吧......
伊达利亚快速的把海蛇残肢剁成几段，力求迅速结束这个恶心的任务。
谢天谢地这段残肢已经完全风干了，切割的时候没什么汁水溢出来。
尼库姆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动作，伊达利亚被看的如芒在背，她倒也理解尼库姆，黑暗森林的日常确实有够无聊的，也许以她总共拜访三四次的频率，还算海巫婆万事屋的常客也说不定。
“现在把怠惰海蛇的残片也放到坩埚里去，这是另一个重要的知识点，你可以记下来，说实话，你真该带个本子，我可信不过你的笨脑袋。”
尼库姆看到她又维持那个小心翼翼的姿势把残片放到托盘里，嫌弃的撇了撇嘴。
一个小小的漩涡在伊达利亚身边涌起，伊达利亚接过来突然出现的本子和笔。
“怠惰海蛇，顾名思义，就是懒惰的海蛇，它是我最懒最慢的仆从，在海巫婆万事屋偷懒的下场就是这样！”尼库姆尖笑着看着伊达利亚，伊达利亚觉得这一定算是个警告了，她赶快点点头。
人鱼虽然只会化为泡沫，不过这威胁也够吓人的。
“现在快记，魔药所需原材料有时候会有着古怪的条件，但都和魔药的效果有关，今天我教你配比的是昏昏药剂，只需要一剂，就能让敌人在一个小时后昏昏欲睡，睡上整整一天，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抵挡这种困倦，像独山之石的巨人一样强健也无法抵挡它的效果。”
“因为它令人昏睡的特性，昏昏药剂最重要的原料就是怠惰海蛇的残片，这些懒惰的家伙散发出困倦的魔力，活着的时候拍不上什么用处，死了以后倒还有一点儿价值。”
尼库姆又是一阵大笑，但伊达利亚觉得她肩膀上的海蛇仿佛舞动的更快了，有个别都快带出残影了，受此影响，伊达利亚记笔记的速度也加速起来。
她第一次感觉和海蛇有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