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午后上山，除沅耳外，四人皆是箭袖轻袍，身背一筒白羽利箭，手持长弓上山。因为沅耳身量小，所以不背弓射箭。一路上他都吵吵闹闹着，太不公平了，凭什么他是帮大家擦屁股捡猎物的那个。

    此前四人已经定好狩猎规则，灵绝清和追青一组，慕时泽和天冬一组。到达歇亭前哪组猎物多，可以向败组提一个要求。

    东方神山的半山腰处，有一处断崖，断崖不远处修建了一方小亭。名为歇亭。

    追青道：“若你觉得不公平，来押宝。若是押宝的那组赢了，你也可以提一个要求。若是输了也无碍。”

    沅耳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不亏不亏！老大可是烟雨国的将子，箭法必定不差。瑶瑶娇贵肯定不会射箭。果断应战道：“好！我押宝老大这一组，到时候你们女子组输了，可别耍赖！”

    灵绝清笑道：“若你们输给我们两个女子，可要愿赌服输。”

    两组便分头上山，不到半个时辰，慕时泽已经将箭筒的利箭全部射完，沅耳跟在后面，美滋滋地施法将猎物全部收入囊中。

    天冬在玉兰观摸弓没多少时日，刚学会射箭，箭法不稳。加上猎物的矫健，十箭中射歪六箭。正气闷着，忽然瞥见远处的石阶梯上一道破旧的石门。

    恰好灵绝清听到猎物逃窜的动静，也追了过来。两队还未到到半山腰的断崖，便已在此相遇。

    灵绝清打招呼道：“好巧！我们明明按两个方向走都能遇到。”

    沅耳嘻嘻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

    幽深的林处，尘封已久的废墟旧城被再次瞥见。百年来无人问候的东方神山，乍现断壁残垣，天冬转头问道：“师兄，东方神山上之前住人吗？”

    慕时泽道：“那是百年前神灵一族的住所，回春城。不过神灵血脉早已覆灭，回春城也被碾为平地，被烧成废墟。”

    天冬脸色不自然地一僵，问道：“神灵一族为何覆灭？”

    沅耳接过话头，“神灵一族是神血，血可救百病，妖魔得可增进修为。被世间人得知后，争相入山掠夺神灵一族。他们生前被豢养取血，死后血肉也被火祭成各种灵器，无一人留活。”

    人的凡体肉身死后，若是自然腐化为世间万物，则可轮回转世。若□□被遭受摧毁，则形神俱灭，再无轮回。

    灵绝清走近那道石门，往里望去，依稀可见是个古城。如今杂草丛生，破地而出一棵棵乔木。房子也早就被烧毁了，只余下些石柱和石门孤零零地柱着。

    五人未进去石门，而是转头一同上山，只不过本是欢乐的氛围，眼下也变得沉默

    乱世之中，任何生灵一族的覆灭皆在一夕之间，无论是愚熊一族还是神灵一族，何其无辜。

    传说天地混沌之处，与生俱来的神、魔可不是如今的神魔，真正的神魔乃是天地孕育的，生来便拥有毁天灭地的祸世之力“黑元”。

    神生性悲悯，解救众生。魔生性杀戮，危害众生。

    神崇尚万物共生，魔推崇唯我独尊。神魔故而势不两立，最终一场巨大的神魔大战后，生灵涂炭后，神魔相互抵抗镇压，化为世间生灵。世间记载再无“黑元”法力拥有者。

    神与人的神灵血脉和魔与人的魔灵血脉，是近祸世的“黑元”法力力量拥有者，虽永远达不到可祸世的“黑元”境界，但足以将世间搅个天翻地覆了。

    不过世间的神族和魔族后裔早已消亡。

    四个顶级法力境界，祸世的“黑元”，屠界的“尊己”，屠国的“绝命”，飞升的最低境界“升天”。

    每一个法力境界的跨越都是极其艰难，世间万灵修炼至“升天”已是不易，屠国的“绝命”人间也仅仅只有数十人，更别说普天之下现存的屠界的“尊己”法力境界只有天君神乾和妖君九霜两人。

    五人上山途中，又遇到一个分叉口，慕时泽三人继续往左边行走，追青带着灵绝清则往右边上山。即将抵达半山腰的歇亭时，追青带着灵绝清往回一拐，来到一处茂林深处，这里有一块灰色墓碑。

    不过墓碑似乎很久没人来清理，挂着枯枝落叶，还蓄着灰尘。

    追青背着弓走上前，半跪下来将墓碑上的灰轻轻拭去，本以为可以见雕刻的字迹。却没想到是一块无字墓碑。

    追青喃喃道：“这是一块夫妻墓，死了很多年了。”

    灵绝清未语。追青极少提起她的过去，只说过她来自圣郎国。如今她肯开口讲，灵绝清只管安静的听着。

    一层层灰被追青扫落下来，她继续道：“墓中的女子是我的故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乱世之中，唯她以命换我。她与墓中男子十分相爱，男子死后，她也殉情而去。”

    灵绝清双嘴微张，很想问他们是谁，但追青不提又加上是无字墓碑，显然是两位神秘的人物。她微微抿嘴，走上前半蹲下来，伸手触碰到墓碑。

    东方神山半山腰的石崖处，慕时泽三人站在悬崖处眺望着，在这里可以看到离东方神山最近的烟雨国。

    沅耳双手围嘴大喊道：“啊！！！！！”良久后似乎还有回音微微回响。

    天冬挠挠头道：“沅耳，你喊什么？”

    沅耳收起手，跑到天冬身边道：“天冬，这你就不懂了吧。心里有闷要喊出来才痛快。你快吼一嗓子！”

    顶着沅耳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天冬也试着他刚才的样子，双手围着嘴喊道：“啊！”

    “不行不行，天冬你声音太小了！你要用力喊，把你全部的情绪都喊出来！”沅耳教训道。

    天冬再次喊了一声：“啊！！！啊！！！！啊！！！！”他连着大喊三声，似乎将活了六百年多年所有的悲愤之情全部呐喊出了。声音之大惊动林中飞鸟，回音也环绕而来。

    沅耳笑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嘻嘻。”

    天冬问道：“师兄，你不喊吗？”

    “喊什么？”灵绝清走过来问道，恰逢此时灵绝清二人也来到这半山腰处。

    夕阳西下，清风拂过，吹动五人的衣裳和发丝。灵绝清绑在右手腕的青丝也往后飘荡着。

    金光渡满全身，似乎给他们加了一圈圣光。

    许是站的高，看的远，人的心也开阔起来。慕时泽负手站在崖前朗声道：“荡胸生层云，决呲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沅耳笑道：“你不懂，老大比较文雅一点。我们吼吼嗓子，老大要读诗的！”他又眼珠骨碌碌地转着，嬉皮笑脸道：“老大，我记得你静室里那句，咬定青什么不放……那首也挺不错的。”

    沅耳这话的弦外之意，眼下只有慕时泽和灵绝清懂这小狐狸的取笑之意。慕时泽懒得理他。

    灵绝清指着沅耳道：“好啊，你……你个贫嘴的小狐狸，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这半月练剑颇有成效，唤剑刚好收拾一下这口无遮拦的小狐狸，直直地向沅耳刺去。

    沅耳立马避身一闪，往后退几步道：“唉，瑶瑶，你急什么！老大都没急嘿嘿嘿。”

    灵绝清见这小狐狸还贫嘴呢，气不打一出来，立马又挥箭刺去。沅耳立马左闪又闪，跑到慕时泽身旁时，慕时泽一只手抓着沅耳，提起他的后颈的衣领，沅耳双脚悬空乱蹬着。

    “沅耳，你再要乱说八道，我可要把你丢下悬崖去了。”

    沅耳鼓起腮帮子，心道：眼下这两人欺负他一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嘟着嘴软软道：“对不起嘛，瑶瑶。”

    慕时泽提起沅耳到眼前道：“真的知错了？”

    沅耳忽而蓝瞳一闪，疯狂挣扎道：“老大老大，放开我。”

    灵绝清隐去剑，走过去掐着他圆滚滚的脸蛋，眯眼道：“又想甩什么花招？”

    慕时泽察觉到沅耳浑身灵力滚动，放下他。沅耳立马唤出万灵册，化作地图展开空中道：“老大，人间圣郎国有情况。”地图上的圣朗国微微闪着红光。

    这便是沅耳的用处。虽然没有沅耳，世间发生动乱也迟早会被慕时泽知道，但是等慕时泽得知消息再赶到时，大多数百姓已经遭到侵害，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慕时泽道：“先下山回玉兰观，再动身前往圣郎国。”

    慕时泽单手领着沅耳御剑飞下山。天冬虽然学了半个月的御物飞行，但是飞下山时踩着棍子时仍是跌跌撞撞的。

    灵绝清本想唤剑自己御剑，追青直接一手抓过她，带着她飞下山了。

    “追青，我已经会御剑飞行了！”灵绝清立马出声道。追青侧身看了一眼，就差把“不相信”三字刻在脸上了。

    已是蒙蒙夜色，降真大师站在古树下，灵绝清站在他身后，满腹疑问。

    降真大师转身道：“殿下，你可知慕时泽是何人？”

    灵绝清答：“是烟雨国将子，是您的徒儿，是缉查神官。”

    降真大师道：“殿下可知天上的神仙要抛弃七情六欲的爱恨情仇。否则遑论为仙。”

    灵绝清点头道：“我知，所以大师找我何事？”

    降真大师缓缓道：“老夫是怕时泽过不了情关。”

    此话一出，灵绝清脑子顿时浮现出百八十本人间话本子，里面讲了各种儿女情长爱恨情仇的离奇故事。

    甚至灵绝清还在想，若是情关，与他们一同入玉兰观的还有追青，也应该叫来一起。

    又是一瞬，她思绪发散道，情关也不只男女之情，还有断袖龙阳之好，沅耳太幼小姑且算了，这也得把天冬叫过来啊。

    按理来说，这段时间，慕时泽与天冬相处最为密切了，日日在一起练功修行。天冬明显最可疑。

    况且感情一事，应当是两个人的事情，最好把慕时泽也叫过来。

    这样一想，对于降真大师独独与她谈话这件事情，实在令灵绝清不解，甚至还有点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