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了

    七夕将至,全体自媒体人的噩梦。

    所有品牌都在这几天抢投放,广告、直播多到手软,江纵如开了两台电脑,一台连视频会议,一台处理微信消息,同时对接十几个客户,忙到灵魂出窍。

    偏偏又出了乌龙。一个甲方脚本确认了,视频拍了,临到发布了,突然把整个创意都推翻,非说自己想要的效果不是这样的。

    态度还奇差无比。

    问怎么改,不知道。

    问改哪里,不说。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老大,你们想要什么倒是说啊!再说,当初脚本不是你们亲自确认的吗?

    甲方最后下的通牒是连同脚本一起,整个项目重做。

    网红一听炸了,这不逗人玩吗?立马要求终止合作并赔付定金。

    于是江纵如就卡中间了,一边是颐指气使的甲方,一边是气势汹汹的网红。

    甲方骂她旗下的网红不尽责、耍大牌,威胁要业内封杀后续再不合作。

    网红则怪她态度不够强硬,沟通不到位,导致自己白白干了活、受了气。

    两头都把气往她身上撒,卑微打工人两头安抚、两头不讨好。

    一直闹到晚上九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甲方才终于同意解除合同,赔付定金。定金到账,网红才跟没事人一样,说了声如姐辛苦了。

    江纵如那一刻的表情,比倒霉熊更像倒霉熊。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才想起还没吃饭,登录私人微信看了下,凌缙深陆陆续续发了好几条过来。

    “吃早饭了吗?”

    “吃午饭了吗?”

    “很忙吗?”

    “晚上一起吃饭吧。”

    以及最后一条,是下午六点半的消息。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江纵如心想,这人以前好像也没这么缠人,可能的确是上了年纪,越老越啰嗦。而且,他能不能搞清楚身份啊,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前男友啊。

    看最后一条信息的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想必早就走了吧。江纵如鬼鬼祟祟地下了楼,四处张望了下,的确没见到大高个的身影。

    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落。

    也对,她谁啊,凭什么叫人一直等着啊。

    倒是写字楼底下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迈巴赫,这会儿喇叭按得哐哐响。

    江纵如还特意看了下车牌,谁家霸总来接小娇妻啊,这娇妻也真是个劳模,这个点还在写字楼里加班。

    她正一脸看戏地走过去,车上突然下来一个人,我靠,一米九的大高个,吓她一跳,这不是凌缙深是谁啊。

    “这里。等你好久了。”他一脸无奈地道。

    “你不没驾照吗?”江纵如探头探脑地道。

    “没驾照就不能有司机吗?”凌缙深用打量白痴的眼神打量她一眼:“上车吧,快饿死了。”

    “哦。”江纵如懵懵懂懂地上了车。

    她现在确定了。刚刚没见到他,心里是失落的。

    因为此时此刻,她有点高兴。一种战战兢兢的高兴,仿佛偷来似的。一方面的确想见他,另一方面又怕自己越陷越深,无从回身。

    “今天这么有空,好端端的请我吃饭?”

    “怎么,还有别的鱼要养?”

    “你运气好,今天刚好有空。”

    “那可太感谢江小姐赏脸了。想吃什么?”

    “随便。”江纵如觉得这会儿胃口好极了,可以吃下一头牛。

    “牛肉火锅?”他试探地问。

    “好啊。”正中她意。

    凌缙深浅笑一下,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车子七弯八绕地来到一家农庄。

    “不错啊,凌缙深你现在挺会找吃的啊。”江纵如一看那装修,就知道这家的牛肉一定老新鲜了,刚从牛屁股上划拉下来的那种。

    “刚来江城那会儿,一个人挺无聊的,工作做完了,就扫辆小黄车满城转悠找吃的。”凌缙深说。

    “救命,你还扫小黄车哦?哪个霸总会扫小黄车?”江纵如又笑起来。

    凌缙深白她一眼:“不然呢,我又没驾照,总不能天天叫司机加班吧。缺不缺德?”

    “说起来,你怎么不自己考一个?”

    “刚开始是忙,没时间。后来是没必要,出门基本都是公务,没什么私人行程。”他的声音忽而放柔了:“不过最近准备考一个。”

    “怎么突然又要考了?”

    “最近有些私人行程,不太方便带司机。”

    “哦!”她心中一涩,嘴上却是略带兴奋的八卦语气:“你要谈恋爱了?”

    凌缙深瞪她一眼:“何止,还要结婚呢,你要不要随个三、五千?”

    江纵如故作认真地想一想:“三、五千有点多,以我俩的交情,随个八百就差不多了。你可别嫌弃,我这点工资八百算多了,去年办公室小胖结婚,我才随五百呢。”

    凌缙深:“我是脑子有洞才坐这儿跟你聊天。”

    江纵如:“哪有洞?严不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

    凌缙深现在相信有些事可以动手就不要动口。

    他伸出手去,很自然地在她腰间挠了一下。

    “你这人怎么这样!”江纵如跳起来大叫:“一点都不庄重。”

    “你庄重,跳得像只猴子。”

    江纵如刚准备以牙还牙掐他一把,司机老王在这时推门进来,三人都瞬间尬住了。

    江纵如停在半空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放下。老王错了错神,还以为自己看岔了。

    “什么事?”凌缙深问。

    “刚刚瞿总那边打电话来,让您处理完私事,无论如何得过去一趟,雅韵的孙总说……”老王用眼角瞟江纵如,继续道:“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知道了。让他们等着吧。”凌缙深神色漠然道。

    老王出去了。江纵如凑过去,笑眯眯地打量凌缙深:“哦!这个孙总,是女的吧?哇靠,凌缙深你是不是脸红了,男大当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怎么害羞上了。”

    说着,她捏着嗓子学起来:“雅韵的孙总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

    凌缙深虚了虚眼,慢悠悠道:“江纵如,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外。”

    农庄的位置的确挺荒凉的。

    江纵如:“凌缙深你还敢杀人抛尸?胆子挺大啊。”

    凌缙深:“那倒不至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打不到车的。”

    他打开手机导航看了下:“嗯,步行回去,三个小时应该够了。”

    江纵如刚想说他不是人,菜品就端上来了。算了,看在吃的份上,不跟他结仇了。肉质的确非常新鲜,差不多是追着牛屁股咬的程度。

    凌缙深现在伺候人很有一套,斟茶倒水,烫菜夹菜,体面周到。

    “诶,很熟练嘛。”江纵如指了指他斟茶的手势道。

    “没办法,这些年应酬多了,什么都学会了。”凌缙深神色平静地道。

    也是。只有言情小说里的霸总,才是一身傲锯从不求人。现实生活中想把生意做大,谁不得脱掉几层皮,弯腰求人逢迎奉承,常有的事。

    凌缙深这些年,也过得很不容易吧。

    这种念头一涌上来,又不禁酸酸楚楚地心疼——她历来,是见不得他受苦的。

    “我来吧。”她从他手里接过漏勺,从小桌板上端了一碟牛肉下进去,落水的时候力度没控制好,溅起的水花刚好烫到手上。

    他皱皱眉,刚想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只是不动声色从她手里重新接过漏勺。

    “坐着吃吧。烫疼了吗?”

    江纵如摇摇头,哪有那么娇气,凌缙深却好像不太高兴了,闷闷不乐的。

    “想什么呢?怪我笨手笨脚?”江纵如开玩笑道。

    “想听?”凌缙深眸色一沉,看向她道。

    “说来听听。”

    “我在想,现在关心你,好像都没有立场了。江纵如,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凌缙深的语气很轻,慢条斯理的,倒好像说的只是别人的事。

    “上一句。”江纵如一贯的嬉皮笑脸。

    “什么?”凌缙深没反应过来。

    “不想听。”江纵如往他碗里夹了几片烫好的牛肉,又将这话堵住了。

    她还是比较喜欢做鸵鸟,把头埋起来,就不用面对厚重到令人窒息的过往。

    凌缙深倒也没继续说,只是手上的筷子依旧没动,疑似晃神地坐着。

    “别晃神了,赶紧吃完去见你的孙总吧!”江纵如又打趣上了,她现在早养成习惯,用戏谑去解构一切严肃话题,以此掩饰内心的脆弱。

    不过,话说到这里,她突然神色凝重起来:“不会吧,凌缙深你该不会真有女朋友吧?”

    凌缙深:“说说看,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江纵如抚了抚胸口:“你可别吓唬我,你要是真有女朋友,那我们俩……”

    余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我们俩怎么了?”凌缙深逼问道。

    “我们俩……睡了啊。”江纵如舌根都有些僵了。

    “嗯。是睡了。怎么了?”他还是一脸无所谓。

    看他那样子,不像在逗她,倒像是在说“这年头有女朋友出去约也很正常”。如果他真有女朋友……她甚至不敢往那方面想。

    江纵如心里一阵抽紧,有一股巨大外力将她往地底拽拉,四肢都酸楚得脱了力,几乎要拿不动筷子。

    她轻一垂眸,从凳子上拎起挎包道:“算了,不吃了,我走回去。”

    刚起身,凌缙深又将她拽住:“真生气了?逗你的,快坐下来吃吧,吃完我还要回去应酬呢。”

    他这一下心情倒是好了,唇边挂着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怕这个。”

    江纵如心想,谁要怕这个,只是不想走在路上,被人揪着头发喊小三罢了。

    那种藏衣柜藏阳台藏洗手间的话,毕竟只是说说而已,事实上她精气神弱得很,活着已是勉强,实在无力去应对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用筷子在碗里撩了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夹起来。

    凌缙深唉了一声,想笑又不敢笑的,给老王打了通电话,打开免提:“孙总找我有什么事,瞿总在电话里说了吗?”

    “孙总说来公司等您几回了,您每回都说不空,今天无论如何要见到您,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跟您聊。”

    “行了,我知道了。”

    凌缙深收起电话,耸了耸肩:“喏,就这样。”

    江纵如神色好看了点,却还是惊魂未定,喃喃自语地道:“我也没说就是这个孙总,这不还有别的吗?”

    凌缙深好笑又好气:“哪来的别的?这么多年没见,你醋劲还是挺大。”

    江纵如:“什么醋劲!你不要乱讲,我只是单纯不想插足别人的恋情,约个炮而已,再背个道德枷锁就划不来了。”

    凌缙深:“哦,是吗?糟糕,我电话忘挂了。”

    江纵如又被他吓一跳,很快反应过来,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闹了。吃完送你回去,接下来几天会比较忙,不能陪你吃饭了。”凌缙深平心静气地道。

    江纵如:“凌缙深,我没看错吧,你是怎么可以这样心平气和,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什么叫工作忙不能陪我吃饭了,我有让你陪吗?而且,马上就是七夕了,我比你更忙,肯陪你吃顿饭就是赏脸了,感恩好吗?!”

    “行行行,谢谢江小姐赏脸,是我不识抬举了。”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

    “这还差不多。”江纵如这才心满意足地动起筷子,她的小性子,从来只在这个人面前展示。他倒挺给面子,从前愿意惯着,现在成了凌总,还愿意惯着。

    所以,这“惯着”里,到底有没有几分真情?

    江纵如不敢去细究,却又到底有一丝期待。

    可很快又自己将这点念头掐灭了,期待什么呢,即便他真的不止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他们就可以重归于好么?

    不可能的。不止隔着泪,还隔着血呢,那种惨烈,她打死都不要再回顾一次了。

    那么,别期待。

    不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不拥有,就不会失去。

    颠扑不破的宇宙真理。

    江纵如,记好了。

    这一场火锅吃得很慢,回到市区时,已经是十一点半。凌缙深一直把江纵如送进电梯,才回身离开,他重新坐上迈巴赫,神色蓦地黯淡了。

    “回家。”

    “啊?孙总那边怎么办?”

    “不去。我一会亲自打电话跟瞿总说。”

    “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老王又开口了。

    “凌总,刚刚那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好好开车吧。”

    “哦。”

    凌缙深懒懒地歪坐在后座,脸上说不出的疲惫,下午嗓子便疼得厉害,这会儿头昏沉得很,唇干舌燥没有半分力气,想是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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