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老板开眼看世界

    我有点想让三途春千夜别把车开这么快,但是从他瞪着眼睛扯着嘴巴嘶嘶呼气的样子,我看要让他把车速降下来比戒毒还难。

    我只好闭上眼睛尽力减少车子歪歪斜斜在公路上扭来扭去带来的强烈眩晕感,就算眼前一片漆黑,车子漂移过弯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也吓得我的半规管一阵发麻。三途春千夜突然打开车窗把半个头探出去对着后面大骂了一声脏话,随后也不关窗子,任凭风呼呼地把他的头发吹到坐在后排的我脸上,淡定地讲:"那傻逼车子,看见我来了还不让道。"

    我掐着眉毛中间真心想骂他蠢货,因为这根本不是他的车,这是我的车。更别提如果车撞坏了就不只是送去维修这么简单了,搞不好给我这车上两个魂环,一个三途,一个我的。

    好歹他把窗户打开了,间接使我透透气。尽管他本人并没有那种为我着想的意愿。我在心里默念三百遍"三途春千夜是我的上司",然后又侥幸地想"就算是反社上司,也不会因为下属让他把车速降下来些而开除我、然后把我沉进水泥吧?"随后我痛苦地想"这可是三途春千夜,如果我制止他,他肯定会杀了我"。于是我闭上嘴。

    由于面前的人是大名鼎鼎的三途春千夜,我甚至觉得死了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现在真心想吐,我可不能吐在三途身上。我的胃和脑子都翻江倒海,不管早饭消化得如何,肠胃蛮横地一定要挤出点什么让我吐出来。我真的想吐。如果我用吐他西装上这件事来威胁他,他会不会愿意停车,放我一马?

    我再也忍不住了,颤颤巍巍伸手去拍三途的肩膀。他把衣服外套扔在副驾驶,身上穿了一件白衬衫,已经完全被雨水和汗水泡得湿淋淋了,透出他高到异常的滚烫体温。我闻到他身上泥土的腥味和血腥味,他的头发也湿透了,潦草地打结成一片,仍然被狂风吹得在车内乱飞,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我脸上,疼得我火辣辣的。该死的暴雨天。

    我用手指头敲敲他的肩膀:"老板…老板!求你慢点吧!"

    三途吼我:"你他妈不会大点声说话?"

    我扯着嗓子大叫:"啊!!啊!!!三途老板呀!!把车开慢点!!!"

    他把本就被硬踩下去的油门又大力地碾了一脚。我就知道他是这种人,但该死的还能怎样,我只能可怜我刚提的新车,油门居然要被打完药发疯的上司踩出一个坑。

    于是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把手藏在座位后面,从靠背缝里恶狠狠地扯了一把三途的粉头发:"老板啊!你的头发都挂到座位上了,求你开慢一点吧!!看了心疼呀!!"

    我压抑着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水,把它们咽下去时感受到里面好像有什么固体,我两眼一闭不去想吐在三途头上的可能性。

    三途真的被我扯痛,哆嗦着手去摸方向盘,我抬头看镜子,里面映出他抽搐的下嘴唇,嘴唇被他咬出血了,红色像一只大虫子蜿蜒地从嘴角爬到喉咙。

    我感到车子慢慢归于平整。他能把车开得如此命大也少不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公路上只有偶尔驶过的一两辆货车。我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三途用不可思议的驾驶技术巧妙地钻过货车与公路围栏之间,放弃思考他为什么就一定要超车。

    三途捂着嘴巴吸气,等车子慢到雨水保持着竖线滴到他敞着窗户的驾驶位上,他晃晃悠悠地跟我搭话。

    "唉,灰谷兰怎样了?"

    我老实地从座位里挺起腰来:"他和鹤蝶先生过去收尾了。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临走时将通讯器塞在兰先生的口袋里,让他有需要拨给我。"

    "然后呢?"

    "一直没响。"

    三途春千夜夸了我两句"滴水不漏",然后又很幽默地哼哼两声"灰谷该不会已经死了吧",最后突然骨头软了似的驼着背垂着脸,手轻飘飘地搭在方向盘上。我以为他是安下心来昏迷了,没想到又猛地直起身子扭过脸,恶狠狠地皱着眉毛对我说:"你不准把灰谷兰叫得那样明白,知道没?兰啊、兰先生的,肉麻又恶心,懂吗?你不准把他们叫的那么亲昵!"

    随后三途开始臭骂我,我面无表情地哈哈了两声,心里想那岂不是要对着三途喊那对兄弟"灰谷大先生"和"灰谷小先生",简直没有比这更人间地狱的故事了。

    "然后呢?"

    "然后?"

    "就是我们俩怎样逃走的事!"他咋呼起来,指着肩膀上的绷带,"谁给我包扎的?难道我被击中了?"

    三途春千夜嗨得不轻,连他被打了一枪这事儿都忘了。更离奇的是他居然能带着我飙车,我都不知道是夸他体质非凡好,还是震惊于这些我从来不会放入口中的东西厉害。我老实地回答:"我包的。老板,你怎么忘了你在那儿被人从背后偷袭了?就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才临时叫鹤蝶先生他们来呢。毕竟老板受伤了,世界都要为你打颤的。"

    "你说话真恶心。"

    "对不起,老板。"我看着他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耷拉下来,车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大概再聊两句,车就要横着停在公路上了。我得看准三途放松的瞬间,钻进主驾驶去接手方向盘。

    "然后呢?"

    "我撤退下来带老板回去呀。车子里有医疗箱,我给您把弹片揪出来,给您止血。之后鹤蝶和灰谷先生就来了。"

    "……怎样?怎样?"他嘟囔着毫无章法的话。

    "您怎样变成这样的?您说太痛了,痛得受不了啦,要我给您打吗啡呢。结果您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于是您又命令我从您的裤兜里拿药片,然后我就为您服务,喂到嘴里了。"

    "蠢货!怪不得我现在感觉乱糟糟的!"三途咬着牙齿,"药片怎么能现在吃?你在我身边待了半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蠢货!"

    我心知三途药效上头开始胡言乱语,因为我被他雇佣是一年前的事。他呼哧呼哧喘着气,湿淋淋的肩膀又渗出红色。我刚提的新车,车子里有长久不散的皮革臭,和三途身上的香水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熏得我想吐。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挺过来的,胃痉挛像潮水一般接连不断地打上来。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面前的三途疑似也是如此,说的话掺上黏糊的口水音,含含糊糊一个字都听不清。

    车子停下来,三途捂着脸抽噎起来,我趁机把车门打开,冲下去、把手臂伸进主驾驶的窗户里,从里面打开车门锁,一面嘴里哄着神志不清的三途春千夜,一面强硬地拽着他的手臂把他塞进后座里,随后我砰地一声扣上车门,火速钻进主驾驶,锁住前后四扇门,又把窗户全部关上。

    我一开始被三途招来做打手,后来不知怎的搞成他的私人保镖,最后又整得像他的司机。我调整起被三途一通乱调的驾驶位,皮座椅都被三途身上的血蹭成暗褐色。

    刚才我把三途春千夜架在肩膀上跟灰谷兰打招呼,他抽着烟对我点头,笑眯眯的样子让我看了心里难受。三途整个人软踏踏的,手臂上流着血,胸膛每次膨胀都挤得我肩膀疼。架着他走路时,他的皮鞋尖在地上磨来磨去,我本来快要把他固定在后座扣上安全带,谁成想在我泄力地瞬间,三途爆发般突然将我推倒在座椅上,得意地关上门钻进主驾,一踩油门、门都没关就冲出去。于是我只好狼狈地去摸那被风吹得咣咣响的车门。等我终于把车子调整成安全的模样,头已经不堪重负,晕得眼睛都看不清。

    三途春千夜怎么会这么讨人厌。我不敢叹气,不敢喝水,害怕不知道哪个举动会让我吐出来。

    我想要将座椅向前拉,坐在后排被我扣上安全带的三途,突然伸长胳膊把座椅向后拉到底,把我气得青筋直跳。

    "老板,你又怎么了。"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

    "……你。"他的眼睛非常浑浊,干涸的鼻血覆盖在嘴唇上,"你……跟着我这两年,辛苦了。"

    不辛苦,因为我只被雇佣了一年。我细心听他想对我说什么。

    "我看你很顺眼。你做事利索,脑子聪明,比灰谷还配当干部。但是我又不太想和你平起平坐。……怎么回事?"他嘟囔着,嘴巴里一股药片嚼碎的苦味,"怎么办……拿你怎么办?"

    我不禁感慨:"我一直以为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当司机的,老板,谢谢你对我的赏识。"

    "我不想和你平起平坐。"他猛地抬起头,恍然大悟似的对我说:"那么你来当我的狗算了!如果你是我的狗,那把你提拔成干部,我们也不会平起平坐了!太棒了!"

    我无语了。

    我和三途无言对视着,然后我默默把座椅立起来,扣上安全带认真开起车。刚才发表惊世言论的天才,三途春千夜,已经躺在后座上沉沉睡去。

    ……三途春千夜都这样了,他说要把我提拔成干部,还能不能当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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