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

    白灵打开了结界,裴初九这才发现妘杳竟然一直坐在棋案的另一边。

    他走到妘杳跟前,有些委屈:“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妘杳看着裴初九下巴两侧的淤青,不答反问道:“你们谈好了吗?”

    裴初九点点头:“差不多吧。”

    妘杳这才朝裴初九招了招手,裴初九以为妘杳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乖巧地俯下了身子,却不想妘杳是要看他下巴上被白灵捏出来的伤。

    妘杳问他:“疼吗?”

    裴初九一扫之前所有的阴霾,将自己的手覆在妘杳捧着他脸的手上,一双狐狸眼亮晶晶的:“不疼的。”

    尾音拉地黏黏糊糊的,是裴初九进书房的时候和贺子琼学来的,只不过贺子琼的声音里带着小孩的那种天真,而换了裴初九就只剩下无尽的暧昧了。

    白灵在一旁不满地轻咳一声,裴初九却没啥自觉,甚至握着妘杳的手更紧了一些,而妘杳也由着他,直到白灵咳了第二声,裴初九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妘杳的手。

    等妘杳也收回了手,裴初九站直身子,白灵看了裴初九的脸一眼,不赞同道:“就这点伤,也值得你浪费灵力?”

    裴初九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上下巴上的淤青,果然发现自己脸上的淤青散了,所以妘杳刚刚是在替他疗伤吗?

    得到这个结论的裴初九忽然又没那么高兴了,特别是在他听到妘杳对白灵说是“应该的”时,裴初九连虚假的笑都维持不下去了。

    不管是这一世下巴上小小的淤青,还是上一世贯穿过胸口的剑伤,他要的都是妘杳的心疼。

    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疼。

    而不是师父对徒弟的责任。

    裴初九闷闷不乐地从怀里摸出凤尾玉佩,递给妘杳道:“他说这玩意儿挺重要的,还你。”

    看到凤尾玉佩的那一刻,别说妘杳了,就连白灵都有些吃惊。妘杳接过带着裴初九淡淡体温的玉佩,问他:“哪来的?”

    上一世,妘杳一直到死,都没发现凤尾玉佩丢了,所以她敢肯定,裴初九并不知道这一枚凤尾玉佩的存在。

    因为有白灵在,裴初九隐去了关于她母后的那一段,只简单道:“昨晚皇姐给我的,说是我亲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她以为我身上的变化是受玉佩影响。”

    妘杳解下了一直系在腰上的那块玉佩,将两块玉佩放在一起,两块玉佩相隔数百年再次重逢,绽放出的光华一时盈满了整个书房,好在屋子里还有一层结界,才没有惊动不该惊动的人。

    在妘杳成为羽族族长那一日,她阿爹阿娘便将象征着凤族帝后身份的凤尾玉佩,一并交给了妘杳,平日里妘杳总带在身上的,是她阿娘的那一块,而裴初九找回来的这一块,是她阿爹的,一直被她放在盒子里,却不想早就被娞娞偷龙转凤了。

    当光华散去,妘杳将凰后玉佩重新系在了腰上,而凤帝玉佩则由她亲手交到了裴初九手中:“贴身放着,不可示人,更不可离身。”

    白灵站在一旁看着,他想要阻止妘杳的任意妄为,却又说不出阻止的话,最后像是生闷气一般拂袖穿墙出了屋子。

    昨天,凤凰琴琴响第一声,他就发现了妘杳和裴初九的踪迹。

    他跟着他们进了凉都皇宫,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妘杳失魂落魄地出了清泉殿,他才在妘杳面前现身。

    他和妘杳几千年不见,本该好好叙旧,妘杳却先做贼心虚地问他:“白灵哥哥,你怎么在这?你都看到了什么?”

    白灵算是看着妘杳长大的,又因为娞娞的缘故,便是妘杳成了羽族之主,他还是当她是九重天上跟在他们后面跑的小妹妹,自认为有责任过问妹妹荒唐的行为,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妘杳看了许久,见她越来越坐立难安,才淡淡道:“那个魔族少年是谁?”

    “哪里有魔族?”妘杳不承认。

    白灵道:“在城门口,我都看见了,好浓的魔气。”

    妘杳低着头不说话了,白灵又道:“那我只有去杀了他。”

    妘杳慌了神,拉着白灵的胳膊脱口而出道:“不行,你不能杀他,他是师姐的儿子。”

    白灵愣在了原地,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封在玉佩里的孩子。

    刚刚他该阻止妘杳的,甚至该劝妘杳离裴初九远一点,或者杀了裴初九永绝后患,可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妘杳将凤族至宝给了裴初九,甚至想着有了凤尾玉佩,裴初九身上的魔气就能被压制,娞娞的事就不会被发现,却忘了要是事情败露,妘杳该怎么办。

    或许,在知道裴初九是娞娞孩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已经偏了。

    妘杳看着白灵离开的背影,想要去追,却被裴初九一把拉住了,他问她:“为什么?”

    妘杳说:“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看着妘杳追着白灵离去,裴初九握着玉佩一屁股坐在了妘杳刚刚坐过的位子上,慢慢抱住了脑袋。

    为什么娞娞要将他封印在玉佩里面,为什么妘杳要他将玉佩贴身放着,白灵的欲言又止又是为了什么,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他连娞娞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只记得她在他耳边撕心裂肺地哭着说错了,一切都错了。

    若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他会不会再害妘杳一次?

    妘杳追着白灵出了拓霍的书房,两个人沉默地站在凉都最高的楼顶上,良久,还是白灵先沉不住气道:“你不该将你爹爹的玉佩给他的。”

    妘杳看着远方的大漠道:“他是娞娞的孩子。”

    白灵道:“正是因为他是娞娞的孩子,你才更不应该给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妘杳打断他的话,“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

    “到底是不是猜测,你比我更清楚。”白灵叹出一口气道,“还是我太自私了,因为他是娞娞的孩子,刚刚才没有阻止你。可是杳儿啊,娞娞是二殿下昭告了天地的未婚妻,便是裴初九的爹只是一个凡人,天君也容不下他,当一切败露了,他身上有你凤族至宝,又是你的徒弟,你怎么和天君还有你爹娘交代?”

    妘杳抬头望着天,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勾起嘴角笑道:“那就不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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