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夫人的名字在卡卡西接到一个任务卷轴后才知晓。

    ——宇智波晴子。

    真是个充满了暖意的名字。

    “实在是很打扰您，”那位夫人连连鞠躬，“这趟任务我必须参加，因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选择才选择……”也是，毕竟宇智波一族感知型忍者一向缺失。

    所以才选择用任务的方式让水门班来轮流照顾夏阳。

    “您也太客气了，”野原琳笑得很温柔，“其实直接和我们说一声就好啦。”

    晴子拒绝了：“可这样太麻烦你们了，我要出门近一个月呢。”

    除去正在恢复期的带土，水门班决定轮流照顾小夏阳。

    琳很体贴地想要把卡卡西的那份包揽过去，却没想到原本对孩子根本不感兴趣的银发少年拒绝了，他垂着脑袋说：“搬来搬去的很麻烦，不如直接住我家吧。”

    水门&野原琳：“欸——？？”

    突然转性子了？明明也不像是个会带孩子的人啊。

    藏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卡卡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觉得太折腾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正好家里空闲的房间也很多……”

    说着说着，面对老师和队友愈发奇怪的眼神，他的鼻尖冒出了汗，脸也开始隐隐发烫。

    明明历经了两世，说这种话的时候还是会感到紧张吗？

    “我说，卡卡西，你流汗了哎。”女队友凑近了几步。

    “…………喂，琳，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

    是旗木佐云和卡卡西两个人一起把夏阳接了回来。

    想象中的那些尴尬并没有发生，他在孩子面前熟练地扮演着一个邻家大哥哥的模样。

    那天下着大雨。

    雨珠顺着倾斜的伞骨向下飞坠，他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家走去。

    因为年龄的原因，他要比她高出一截，低下头就能看见她的发顶，还有略显稚嫩的鼻尖，他看着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下的水坑，却免不了还是溅湿了裤腿。

    鲜活、生动。让他想起了当年在暗部时期的那个阿七。

    如果这是梦境，他愿意沉溺其中。

    “要不要我背你？”他蹲下身问。

    黝黑的眼眸里呈现出他的面孔，小姑娘怔了一下，有些陌生地开口：“不用了，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卡卡西觉得掌心和脸颊都湿漉漉的，他下意识地弯了弯眼眸，“是觉得有些陌生吗。”

    他的银发被雨水打湿，软软地耷拉在额头。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小姑娘点头：“记得，旗木卡卡西——妈妈和我说起过你。”

    “我说……下雨天就没有必要站在路中间聊天了吧，这孩子就交给我吧，”旗木佐云将伞丢给自己的儿子，两只手穿过小姑娘的胳膊，像抱小猫一样将她稳稳抱起，“卡卡西……你最近怎么了，是任务太累了吗？”

    “父亲……”卡卡西站起身，“没有的事，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姑娘趴在肩膀上，迷茫地看着银发少年，佐云侧过头笑了笑，“大概是我的错觉，你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每次看到你，总觉得你很疲惫，所以才会这么问的。”

    他对一切反应都是淡薄平和的，明明在此之前不是这样的。不论是任务中应对突发危机也好，还是升为上忍，都十分平淡，他的眼中不再流露出那种骄傲的神色，就连曾经高傲的性格都收敛了起来，疏离静默地像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

    “啊，父亲。”扯了扯贴在脸上的面罩，卡卡西的眼神往地面的积水上游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他现在已经分不出，到底是这里的他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前世的他，还是前世的他做了一场梦，梦见了这里的他。

    佐云说：“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可以告诉我的，卡卡西。”

    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少年，他鼓励道：“没关系，我还在这里，试着稍微放松一点吧。”

    卡卡西抬头，意外地对上了父亲坚定可靠的眼神。

    前世这么多年的踽踽独行，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承受所有。

    脚边水坑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看不出任何神色的他，被雨丝敲碎后又复原，佐云将伞撑到他的头顶，于是，倒影中变成了两个人。

    ***

    其实在内心的深处，卡卡西还是有些担忧和夏阳相处。

    因为阿七。

    她曾经欺骗了他无数次，每一次对话前他都会想，她是不是又要利用他。

    也正是由这无数次的欺骗所构成的情感让他如入泥淖，对方越是欺骗，他就越是觉得自己还存在着被利用的价值——直到现在，他都很难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存在这么病态的感情。

    所以在隐约的期待之下，更多的是担忧。

    但他明显多虑了，夏阳很好相处，她被妈妈教导得进退有礼，诚实正直。她从不对他撒谎，就连放学多让他等了十分钟，也会如实地告知原因。

    “哥哥，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夏阳站在玄关处，踮起脚握住门把手，“我去还书哦，如果你晚上有事的话，可以不用等我吃饭的。”

    卡卡西说：“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昏黄的灯光下，小姑娘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眉眼弯弯。

    那一天，卡卡西等了很久。

    就在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他再也坐不住的时候，夏阳终于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愣在了原地，放在臂弯中的斗篷顺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她说：“哥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姐姐，她带着鹿脸面具，好像是个暗部。”

    卡卡西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喊我……阿七，”夏阳将斗篷捡起来，问：“为什么？”

    七。

    「nana」。

    なな。

    克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卡卡西艰难地将手按在腰侧冰凉的金属护带上，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才哑声问：“……那个人，她在哪里？”

    “……在忍校门口。”夏阳被他发红的眼角吓了一跳，飞速道：“那个姐姐好像生病了，我陪了她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她又消失了，我在那边等了好久，都没有再次出现。”

    卡卡西明白了，这像是时空波动产生的偶然交集。

    狂乱的心绪总算是有了平静下来的迹象，他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颤音，“抱歉，是我失态了，她和你说了什么？”

    夏阳皱眉：“一些很奇怪的话。”

    ——带着鹿脸面具的暗部喊她阿七，告诉她不必再害怕那个男人，让她不要重蹈覆辙。

    “是哥哥认识的人吧，看你的反应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见卡卡西不说话，夏阳沉吟道，“她摘下面具了，我发现和我长得很像，她很熟悉我的脸，但又不太熟悉我的生活。”

    “所以，”这个年仅六岁的小姑娘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和洞察力，她望着他轻颤的眼眸，十分笃定地问道：“哥哥很照顾我和我妈妈，也是因为她吗？”

    “不。”卡卡西下意识地发出了短促的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窗外传来了夏季独有的闷雷声。

    预示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大暴雨降临。

    如果把她的话当成真的，那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的可能性很大，夏阳在心中默默地分析，刚想和卡卡西继续探讨这个话题，就看见灯光下他发白的面色。

    ——还是算了吧。

    夏阳把话咽了回去，决定跳过这个小插曲：“哥哥，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沉寂在灯光下的银发少年缓过神来。

    很快就收拾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他长吁一口气，弯起了眼眸：“夏阳，如果下次再遇见她的话，帮我捎句话吧。”

    “好哦，那你要说什么？”夏阳点头。

    说什么呢——

    他自诩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成年人，根本没有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根本无法借鉴《亲热天堂》里的情节。

    是能不能再见一面，还是先问她这么多年在哪里。

    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

    想问问她心里是不是对他还残留着一些别样的感情。

    那夜临别，她……为什么要哭？

    好多的话要说，又忽然觉得什么话都没必要说，遗憾的是，他想了好久，想到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都没能组成一句完整的话来。

    ***

    木叶四十八年，卡卡西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是重生后的第八年。

    这一年，水门老师不负众望地当上了四代目火影，他的妻子漩涡玖辛奈有了身孕。

    同年，他顺利加入了火影直属暗部。按照预期，女队友也以超群的实力顺利入职了医疗部，开启写轮眼的宇智波带土终于晋升为了上忍。

    对此，水门老师颇感欣慰。

    因此在晋升上忍名单公布后，他十分大方地请弟子们去他家做客。

    找了个借口把正在拌嘴的带土和玖辛奈支开以后，水门就和卡卡西和琳聊起了关于宇智波斑的事，“你之前说的那几个地方我都派人去探查过了，虽然发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很遗憾，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人。”

    琳皱着眉：“如果有白绝存在的话，的确可以提早避开暗部。”

    从厨房间传来的玖辛奈的呼唤声打断了几个人的思绪。

    水门拍了拍两位弟子的肩膀：“安心吧，我已经派人看守了，一有情况我就能知道。”

    可是一日没有除掉宇智波斑和黑绝，卡卡西一日不能安心，于是他向水门推荐了自己：“老师，不如让我去吧。”

    “卡卡西，”水门沉吟片刻，“如果你有把握的话……”

    沉静地看着老师那双碧蓝的眼眸，他点点头：“我有把握。”

    两日后，他出发了，抵达山岳之狱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

    和正在蹲守的暗部做了个简单的交接工作，他才发现，这个洞穴内里布满有宇智波一族特质的结界，很难打开，结界班的后辈已经在这里焦头烂额两天了。

    “用忍术强行破不开吗？”卡卡西抬眸，看向在烛光下散发着幽幽白光的结界，在暗部使出的火遁、土遁、水遁、雷遁的进攻下依然坚固无比。

    结界班的人不由得汗颜：“看来只能记录下来，让前辈破译了。”

    卡卡西：“我来试试。”

    冷蓝色的查克拉在他的掌心积聚，骤然绽放的光华照亮了整个洞穴，在犹如千鸟汇聚的尖锐鸟鸣声，结界从底部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最后分崩离析。

    想象中的敌人不复存在。洞穴里什么都没有。

    水门说的没错，的确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明显有了陈旧的现象。

    也没有探查到有任何查克拉的迹象，他在主人的旧匣子里找到了一枚泡在黄色不明液体中的写轮眼——这是一枚三勾玉写轮眼，此刻正安静地凝视着他。

    墙壁上悬挂着宇智波一族的火焰团扇。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遗弃在这里，代表着洞穴的主人多半已经不在人世。

    松了口气，他将这枚不知道积灰多久的写轮眼揣进怀里。

    ***

    这趟任务，成功让他晋升为暗部队长。

    这其中有没有水门的私心，或许只有几位快要退休的高层才知道。

    没有了九尾袭村的惨剧，鸣人得以平安出生，而宇智波一族也不温不火地生活在木叶里。

    通过宇智波带土作为纽带，四代目火影一直致力于改善宇智波一族和村里的关系，几个人磕磕绊绊的，好歹是没有让高层迫害到宇智波一族，所以，木叶五十五年的时候，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并没有发生。

    宇智波鼬依然是宇智波一族的大少爷，全村最受欢迎的天才之一。

    而他的弟弟宇智波佐助则在哥哥进入暗部的那一年，和鸣人一起进入了忍校学习。

    同年夏末，除了天藏之外，又有新成员被调来了六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