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想要退休的呢？

    大概是在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的两年后，他带着新组建的小队，再一次经历雪之国任务后吧。

    由于只是C级的护送任务，所以他们很快就从边境撤退，没成想却再次遇上了雪崩，被积雪淹没的那一刻，旗木卡卡西在心中暗叹自己的运气果然不太好。

    体力已经没有当年那么好了，体温也流逝得很快，当黑暗袭来的时候，他却感受到了阵阵暖意，作为忍者的他深谙这是失温带来的幻觉——恐怕再过一会，他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暖意越来越盛，恍惚中，他被刺目的阳光照醒，勉强掀起眼皮。

    他听见了脚步声，看来不是幻觉。

    又被人救了。

    他从雪地里被挖了出来，周围空旷无垠，唯有阳光照拂过他的脸颊，然后继续片刻不停地向前移去，将皑皑雪山镀上一层绚烂刺目的浓金色。

    几个孩子也没事。

    他们哭着扑到他身上，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自己的害怕。

    可卡卡西却想，又被救了啊……有点丢人。

    大概是这个时候，他忽然产生了退休的想法——这样自己大概能活得更久一点，假如活得够久，他们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够再相见。

    ***

    女君那边再次派人来询问他，明里暗里地想要拿到他手中的关于阿七的照片。

    卡卡西再一次推辞了。

    他只有一张她的照片，虽然不知道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情感，但一想到要送走，就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由于实在不想再体会那种感觉了。

    他唯一一次任性了。

    如果再相见的话，希望还能够和她拍一张合影。

    花费两年多的时间游历完整个世界后，他有些颓丧地回到了木叶。

    宇智波带土说：“不要再找了，卡卡西。”

    他坐在花店前，用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托住阳光，转头看他：“她就在我们身边，不是吗，一直。”

    卡卡西陡然惊醒。

    她掌控者每一缕阳光都承载着她的灵魂，她其实一直就在他们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好吧。

    听上去还是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

    但至少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自己了，让余生不至于那么孤寂。剩下的日子，他似乎想通了，把日子变得更为轻松愉快了一些，偶尔给自己学生的孩子们上上课，和挚友一起出去旅行。

    与第七班再次并肩作战。

    去见了阿斯玛和红，原来他们的孩子叫未来。

    天天催更自来也大人写书。

    也遇见过好多比阿七更合适自己的女人，人生过客犹如过江之鲫，他没有想去留住任何一个，可他再也没有梦见过她。

    忍界的每一个地方，似乎哪里都有阿七的存在，又似乎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化作了这个世界的意志，整个忍界是她，又不是她。

    人间千万事，求不得无憾。*

    「放下」是人生必修的课程——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放下的时候，只有卡卡西自己知道。

    他根本没有学会。

    ***

    执念太深，有时候不是件好事。

    再睁眼的时候，卡卡西发现自己回到了六岁的时候。

    日历上明晃晃的写着——木叶40年，五月。

    好像都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开始、也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父亲还没死、第三次忍界大战还没爆发，所有的悲剧都还没发生，带土还是原来的带土，宇智波也远远还没到前世那种排外的程度。

    而阿七……还没出生。

    他记得她的生日是夏天，「夏阳」寓意为夏日的紫阳花。

    是做梦吗，这样的念头让卡卡西连着好几天都恍惚不已。他呼出一口气，一个不留神却被父亲的刀砍到了手背，细长的伤痕立刻渗出了猩红的血珠，细密尖锐的疼痛反馈到了他的大脑。

    不是梦。

    居然不是梦！

    “卡卡西，你走神了。”旗木佐云放下刀，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掌心温热的陌生触感让卡卡西猛地抬起黑眸：“呃……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休息一下吗？”

    “不，父亲……”他握紧了刀，“我没关系的，请再来一遍吧。”

    不能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

    “所以说，宇智波是还没有新出生的孩子是吗？”

    “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卡卡西，宇智波……宇智波……”小带土以拳击掌，眉飞色舞，“啊！想起来了，族里的确是有位夫人怀孕了，我前几天还帮她搬了东西，所以呢，所以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野原琳也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关注到一个孕妇。

    卡卡西随口扯了个谎，想去见一见那位夫人。

    社交达人宇智波带土很热情，将他们介绍给了那位夫人。

    她的丈夫在外出任务，衣食住行都有些不太方便，帮她把沉甸甸的东西拎回家后，那位夫人很高兴地煮茶招待了他们。

    “有想过孩子叫什么吗？”琳捧着茶问。

    那位夫人眉眼弯弯：“就叫夏阳，寓意为【夏时盛开的紫阳】。”

    夏阳。

    心中默念过这个名字，卡卡西深深地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道道回忆——他永远记得她的模样，永远不会忘记那只流泪的写轮眼。

    琳有些担忧地喊他，“卡卡西，你怎么了？”

    “夫人，请问……您的丈夫要多久才能回来？”卡卡西睁开了眼，没有回答琳的问题，只是直直地望着那位夫人，把她吓了一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您这样真的很不太方便。”

    那位夫人想了想，“好像是接了个长期任务，不过没关系，我只希望能在孩子出生的那天，他能够回来就好。”

    她的希望注定会落空。她会死于大出血，在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后。

    而她的孩子，会被人改掉名字，丢到孤儿院之中，换掉眼睛当作他人转生的容器，最终在那个漫长无比的暗夜中，与整个世界的光明融为一体。

    ***

    或许他的重生真的改变了什么。

    这一世貌似在冥冥之中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那位夫人的丈夫还是因任务去世了，但她在三个孩子“特殊的关照”下，十分坚强地活了下来，在出院的那一天，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确定房屋四周没有白绝的痕迹后，卡卡西才回归到自己的生活。用了比前世更快的时间晋升为上忍，和父亲、老师一起出任务，闲暇时期会去探望一下那个孩子，他的生活在残酷之中，似乎比前世更多了一些温馨的色彩。

    一年后，白牙在卡卡西的建议下，在会议上，主动公开放弃火影竞争资格。

    于是，那个害他自裁的任务自动消失了。

    木叶44年，第三次忍界大战如期爆发，木叶四十六年，水门班如期上了战场。

    在神无毗桥的战役之中，带土还是受伤了，却被有了卡卡西提醒的水门及时赶到，救了下来，在木叶医院治疗的时候，交完任务的卡卡西和野原琳一起过来探望队友。

    他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听着女队友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期然遇到了那位夫人。她带着小姑娘过来探望受伤的带土，还像个糯米团的小姑娘被妈妈牵在手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快来叫哥哥和姐姐呀。”妈妈拍了拍她的背，鼓励她向前走一步。

    小姑娘先喊的野原琳。

    然后转过头来，喊他一声“哥哥”。

    期盼了两辈子的重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她不再记得他。

    他望着依稀熟悉的眉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说：“……你好，我叫旗木卡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