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终焉

    后面的事情发展,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宇智波带土并不是为宇智波泉奈准备的转生容器,而是为他自己所的复活而准备的工具。而她,则是为宇智波七复活而准备的容器。

    在十尾的头顶,胸口穿了一个大洞的宇智波带土从漩涡中跌出,他狼狈地跪坐着,黑棒蛮横地从他手臂里生长而出,妄图控制着他使出“轮回天生之术”。

    凄厉无比的喊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那边,唯有初代目火影和二代目火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斑的身上。

    宇智波带土的死活阿七管不到,但绝对不能让宇智波斑复活。她立刻发动瞬身术,与赶来阻止宇智波斑的千手扉间的影分/身匆匆打了个照面。

    “嗯?”长发拂过他的肩头,银发男人不由得脚步微顿,觉得对方莫名眼熟,很快,他就从记忆的最深处找到模糊了很久的答案——在那个下雪的清晨,她站在了他的面前,是他曾经没能说上几句话的未婚妻,自那日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她。

    接踵而至的是她的死讯。

    第二年的春天,好像就传来了泉奈的死讯。

    真是模糊到了极点的记忆。模糊到他连她的名字都没能记住。可当再见到那和泉奈相似无比的眉眼后,心底却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悸惘。

    “泉奈的妹妹”成了一个符号,在生命的长河里轻浅的沉浮着。

    阿七对二代目火影并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就算有,也只有在暗部时期天天看他那张挂在墙壁上的照片的回忆。

    她步履匆匆地离开,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可惜瞬身术终究没能比过四代目火影的飞雷神,但仍然要比亲自言传身教的佐助快上一步,他们两个几乎是前后脚抵达到了带土的身边。

    意识到对方要向她发动进攻,阿七立刻曲膝矮身,躲过佐助的进攻后,反手抽出背后的剑,黑白两把草薙剑同时出鞘,饱满的光弧划破暗夜。

    在一声清脆的锵鸣后,撞击在一起。

    在刀下,阿七看着默默咬牙的少年,忽地展颜一笑,“谢谢。”

    ——不是「好久不见」,也不是「对不起」。

    而是谢谢。

    他下意识地松卸了手腕的力道,就在这一刻,她回身踢飞了他的刀。

    漂亮又妖冶的异色双眸里倒映出少年那张略微怔忪的脸,如夏日的般轻轻弯起,阿七骤然双手合十,比躺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带土更快一步结出了奇怪的印,原本被禁锢在仙法封印之下的十尾体积开始快速往里缩小,直至将阿七和带土两人包裹进去,变成了悬挂在空中的球状物体。

    眼看着佐助还在发呆,四代目火影连忙大喊:“佐助!”

    少年陡然惊醒,脸上带着点大梦初醒的恍惚之意。

    直到安稳落地后,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要对他说那样的话——他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从木叶给她带出过一本名为《零尾术式》的禁/书。

    是那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吗。

    佐助暗自咬牙。

    硕大的圆月遥遥悬挂在天际,猩红色为它渡上了一层狰狞又冷漠的气息。“嘎吱”、“嘎吱”几声脆响后,由十尾变成的球状物体轰然碎裂,纷扬似雪的碎片折射着黯淡的月华,从半空中飘洒而下,整个世界因为巨变而陷入冷寂无声之中。

    与之一同坠落的,还有濒死的宇智波带土,被人强行挖走了轮回眼的他痛苦地闭着眼,血和泪混合着的液体顺着眼角的弧度缓慢地没入黑发之中。

    「那么,你呢……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她曾经问过他。

    像是极度不甘心,他强逼着自己睁开另一只眼睛,心底深处忽然响起了阿七曾经给出的那个答案,她笑着,却无比冷漠地告诉他。

    是遗憾。

    半空中漂浮的青色人影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被一道热烈的金色的光芒掩盖。

    ***

    磅礴震撼的力量洗涤了体内的查克拉经脉,双轮回眼的视野远比原先的更为开阔清晰,精细到分毫必露,而所有人的动作放在她的眼中,就像是在看慢放卡帧的黑白老式电影。

    可是……她是谁?

    无穷无尽的力量快要让她迷失在漩涡之中了。

    徒手接下了猿飞日斩的进攻,阿七极度不耐烦地抬起起另一只手臂,掌心凝聚出的求道玉径直轰碎了他的整条手臂,秽土转生的老人撑着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两步,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阿七!”

    阿七,是她的名字吗?

    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皱起已经化作白色的细眉,徒手掰断了生长在面孔上的鳞片,声音清脆犹如玉碎,月光下她长发似雪,飘散飞舞,犹如神祇降临,扫去了所有的晦涩。

    “阿七。”

    又有人在喊她了吗?

    她茫然地朝那道声音望去,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温柔下来,在小路的尽头处,站着一个尘埃满身的青年男子,他带着黑色面罩,柔软的银发随风飘动,朝她缓缓伸出手,似乎在吸引着她的靠近。

    她迈开步伐,陈旧的回忆重回心头。

    夏夜的猫脸面具暗部、从他手中抢下的铃铛、雪之国的舍命相救、那碗比兵粮丸好吃一百倍的拉面,直到居酒屋里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追捕大蛇丸前的开玩笑似的托付。

    都是他、全都是他。

    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是真的,她生命里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都是真的。

    这也是仅有的、独属于她的东西。

    然而,有人横在了她的面前,语气不容置喙:“阿七,到我这边来。”

    穿着猩红色铠甲的长发男人蛮横霸道地将她的视野都侵占,直至她眼中的倒影唯见他为止,他摸了摸她的脑袋,被战争磨砺得冷漠的双眸泛起了一点温度:“你是我的妹妹,不要乱跑,阿七。”

    河流上的拥抱、赠送给她的小雏菊、战场上的出生入死。

    最终托付给他的写轮眼。

    以及——最后纵深跃下深海的痛苦与窒息。

    “阿七,”又背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宠溺的声音如影随形:“二哥给你买金平糖,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是泉奈。

    “糖……”阿七压低了眉,骤然回首从腰间掏出的刀劈向泉奈,冷眼看着那道由心魔构筑而成的幻影似镜子般破碎,晶莹的碎片溅落满地,她不屑的笑容也随之变得四分五裂:“——那种廉价的东西,我才不要。”

    如果真的想要在这方天地困住她,不必用男人们的爱意。

    从力量的迷失中寻找回了一线清明的影子,她轻轻捏碎了握在掌心的麟羽,胸前悬挂的九枚勾玉散发着幽然琼光,照亮了她苍白无暇的面庞,六枚求道玉安静地悬浮在四周身边。

    望着眼前惶恐如蝼蚁般的人类,她微微阖眸,从喉咙中滚出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随后,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她朝宇智波斑所在的地方,抬起了手臂,黑色的查克拉在青白色的掌心缓缓凝聚成,形成八咫镜独特的轮廓。

    ——成为神的第一时间,就是把这碍事的宇智波斑除掉。

    尽头处的男人撑起手臂,拿着焰团扇站起身。

    面上的笑容只增不减,恐怖的杀意却如有实质,在他的周身肆意暴涨,随之拔地而起的是一道完全体的须佐能乎,“阿七,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笼罩在阴影之下的面容随着抬头的幅度渐渐明亮。

    她用着他的眼睛,冷笑:“抱歉,我不叫阿七。”

    ***

    这场战争之后的走向任谁都没有想到,奔波劳碌了许久的忍者联军们终于见到了可以喘息的罅隙。虽然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松了口气。

    松气仿佛会传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卸下沉重的武器。

    用于包扎伤口的绷带涂着镇定止痛功效的药剂,抚平了火辣的伤痛,宇智波带土麻木着脸,任由自己曾经的队友将他的伤口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目光落在胸口七扭八歪的蝴蝶结上,情不自禁地开口:“喂,垃圾卡卡西。”

    银发上忍好脾气地抬起头:“嗯,有事吗?”

    “就算是她成为了十尾人柱力,愿意和宇智波斑开战可并不是为了你们,”摘掉了面具的宇智波带土貌似恢复了一丝昔日清澈的模样,“但轮回眼的能力能够召唤神树,一旦神树花开,整个世界依然会陷入无限月读之中。”

    卡卡西皱起眉:“所以……?”

    挣扎着握住他的手腕,宇智波带土像是捏住了可以到他攻击的弱点,凛着眉嗤笑:“她早就和我合作了,你还不知道吧,像个白/痴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不会难过吗?”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的确有点。”懒散地拉长了语调,卡卡西托着腮,望向天边战况焦灼的两人,又转过头对他弯起眼眸:“但是……现在想想也还好吧,是她会做出的事。”

    宇智波带土在内心摩拳擦掌:你对她也太包容了吧。

    他沉下头,额发垂落的阴影掩盖眸中的一闪而过的遗憾,最终还是将他们当时合作的目的告知,“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她当初和我合作,用来说服我的借口就是会帮助我解决宇智波斑,而她最终的目的,就是发动「无限月读」,创造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

    卡卡西沉默不语。

    “想要保住这个世界,就必须趁她最虚弱的时候解决掉她。”宇智波带土以拳击掌,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胸口处的伤口,他不得不弯腰咳嗽来缓解,感受到木遁的力量正在缓慢无比地修复身体上所有的创伤,“她有足够的查克拉可以催动神树开花结果,一旦到那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卡卡西却想:是这个道理,可是她已经离他们太远了。

    ***

    另一边。

    从容地偏过头,阿七避开了从须佐能乎巨剑下发射而来的八枚勾玉。勾玉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撞击到了身后的山体,顷刻间被被炸毁,熊熊烈火蔓延铺开,照彻浮在夜空中的积云。

    她反手发动进攻。从八咫镜中激射而出的璀璨白光犹如利剑出鞘般疾驰而去,横腰斩过已经进化至第四阶形态的须佐能乎,却被宇智波斑抵挡了下来,他操控戴着鸦天狗盔甲的战神翕动翅膀,挥舞着巨剑,与八咫镜狠狠地相撞在一起。

    巨大的能量在半空中释放,足以照亮长夜的光明延绵至地平线的尽头,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外泄而出的查克拉形成了道道足够把数人一同掀翻的飓风,在大地上肆虐蔓延,森林里的树木如草芥,被连根拔起,横腰斩断,瞬间化作荒芜之地。

    凛冽的风将两人的长发悉数吹起。

    新六道脸上漠然寡淡的神情忽然让宇智波斑的心里升起一丝不爽。

    他从战斗的兴奋中逐渐缓过神来,恍然惊觉战争的走向在不知不觉间貌似偏离了自己的掌控,性格高傲自负的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哪怕对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承载灵魂的容器。

    “是我太纵容你了。”他后退两步,双手合十结印:“果然面对这张脸,还是有会一点影响。”

    ——是从未见过的印。

    还没来得及去细想,体内用仅靠自己意志强行压制的十尾陡然躁动不安起来,没有完全和人柱力的意志融合在一起,它蛮横无比地冲撞着,疯狂地想要挣脱束缚,去响应来自宇智波斑发出的呼唤。

    一脚踏空,她快要被撕裂的灵魂骤然跌入了黑暗之中。

    ***

    七月。

    瓢泼大雨冲淡了战争弥留下的血迹,腥气的液体顺着纵横交错的沟壑蜿蜒流向远方。作为胜利方的宇智波田岛和羽衣一族的族长正在翻查着敌人们的尸首,试图找到一点有用的情报。

    “田岛君。”羽衣一族的族长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叹:“貌似还有活口!”

    田岛匆匆赶过去,发现是个深受重伤的族人,她隐瞒了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偷偷跟随着自己的丈夫上了战场,如今濒临休克的她强撑着一口气,忍着求族长救救她和她的孩子,那是她最后愿意活下去的信念。

    那一日,心软的族长还是救了她。

    只可惜她伤情难愈,强撑了两个月后,她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女婴,便撒手人寰。瘦弱不堪的孩子安静地蜷缩在被褥里,她乖巧安静的模样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抚养她于情于理,没有任何犹豫,田岛将她带回了家。

    家里清一色的男生,就像见到了稀罕的玩偶,纷纷围了上来。

    “父亲,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长子问。

    “不论从前是谁的孩子,如今都是我的孩子,以后你们就有妹妹了,”温馨的烛光均匀地铺洒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看着长子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他怀中的孩子,田岛难得露出了一个和蔼慈祥的笑,“替她想个名字吧,斑。”

    他的长子名为宇智波斑。

    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手停留在半空中,然后轻稳地落在她的脸颊两侧,那时尚且年幼的他想了良久,认真地回答:“七,因为在七月里和我们相遇。”

    蝴蝶的翅膀在夏日里轻轻相触,翩跹飞舞过盛夏阳光。

    脚下波涛汹涌,阿七孤零零地站在那道葬送她生命的悬崖边,海风倒灌入袖,黑色长袍猎猎作响,而她的斜后方,凝聚出另一个纤柔的白衣少女,浅草埋没了她赤/裸的足踝,鸦鬓旁簪一朵鲜红似血的晚山茶。

    阿七转过身,与她相似的眉眼不参杂任何感情:“宇智波七。”

    “原来你是我的转生,阿七,这一路走来很辛苦吧。”当年的宇智波七死于十七岁,梦境还是灵魂状态的她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模样,稍显稚嫩的眉眼下乌眸完整,盛满了昔日的天真无邪。

    大概是很久没有开口和人交谈了,她的声音还带着点刚苏醒时分的沙哑:“……原来距离我死去,已经这么多年了。”

    “可见到了你,”阿七面上云淡风轻,“那就意味着我快死了。”

    她本该有自己的人生。如果没有宇智波斑,她可能会在那灭族之夜就死去,但在那之前,她能够拥有十五年的家人的真正爱意,她有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令她不爽的,根本不是名字的问题,而是被操控着的人生。

    宇智波七面露愧意:“我向你表达歉意。”

    “既要发动「无限月读」,又要利用我将你重新复活,”阿七并没有把她的道歉放在心上,“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惜一切将战火重燃,是为了追求永恒的和平。”

    白衣少女的声音在奏响的海风中变得温柔又怅然,“多年对和平的求而不得,经历了多次的失败以后,才相信了「无限月读」这种偏执的计划。假如这一切都成功了,你也会有想一同分享的人吧。”

    原来,他要与她携手创设新的世界,迎接新的生活。

    阿七能够理解,却不赞同:“可他把我们的世界弄得一团糟。”

    “而且——我觉得无限月读的计划是假的。”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失望吧,”思虑良久,宇智波七走到她的面前,向她摊开手心:“抱歉,阿七,姑且这么称呼你,我想暂借一下你的身体,和大哥聊会天。”

    ***

    躺在泥地上的白发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率先感受到的是力量侵蚀过身体的疼痛,犹如细水般延绵不绝。暗夜中高高悬挂的血月,其中印刻着六枚黑色勾玉,像一只狰狞无比的写轮眼。

    四周空旷无比,唯有寂寥的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宇智波七花费了一点时间,尽力去适应这具充满磅礴力量的躯体,不经意间看见了正盘腿坐在一旁的宇智波斑,他以手托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轮回眼在眼眶中轻轻转动,一棵巨大的神树扎根生长在背后,花苞迎着月光,或许很快就会绽放。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眠之中,唯有她从沉睡中醒来。

    唯独没有被卷进神树中的七班,也被宇智波斑打成重伤,生死不明。

    “你居然醒了啊,”宇智波斑看了过来,“我现在承认……”

    熟悉的面孔上分布着的交错裂纹让她皱起眉,“……大哥,你的脸。”

    错愕在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宇智波斑神色复杂地垂下头,双肩轻颤:“啊,是秽土转生。”

    虽然可以令死者从净土复生,但极度玷污逝去的灵魂。

    “我是阿七,大哥,”说着,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穿梭过漫长曲折的光阴,如同蜻蜓点水般触碰到了他冰凉冷硬的脸颊,强撑着自己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黑发青年的嘴角在她的视野里逐渐一点点弯起,“阿七,好久不见。”

    害怕是一场镜花水月空欢喜,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就连拥抱的手臂都没有用上任何力度,却难掩失而复得的喜悦。她也像曾经那样,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发现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十尾人柱力的身体是冰冷的,秽土转生的躯体也没有任何温度。

    她已嗅不到阳光照落在他身上的暖意。

    冰冷的、潮湿的、阴暗的气息钻入她的鼻腔,告诉他已经去世的事实。

    “神树马上就会开花,永恒的和平即将降临人间,”他执起她的手,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和希冀,“阿七,我想和你一起迎接新世纪的到来,这两件事,我都做到了。”

    熊熊烈火舔舐过大地,忍术移山倒海,在神树的底部,堆积着大量的忍者尸体,而神树壮硕无比的枝头,倒悬着数千万个雪白的人形茧,世界失去了人类的声音,变得千疮百孔。

    「他把我们的世界弄得一团糟。」

    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宇智波七拖着这具与自己的灵魂并不契合的身体,蹒跚着脚步向神树。朦胧的月光自天际边缘处倾泻而下,竟为它渡上了一层神圣无比的光辉,吸引着人们前往敬拜。

    手掌抚上粗糙冰冷的树干,她缓缓合上眼,感受到这棵神树正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自己体内的查克拉,树干里分布着庞大错乱的脉络,它们将化作养分的查克拉运输至最顶端,加速催动花朵的盛开。

    开花后,这个世界就将永久沉寂下去。

    她和哥哥就能永远在一起,这样的和平,比做梦还要虚幻。

    “我很喜欢,哥哥。”她后退了几步,将脊背重新缩进他的怀里。

    两人在悬崖边坐下。

    带着火星的风吹动着他们的长发,黑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少女的轻笑声与树木倾倒的声音混杂其中,为最后的月读世界到来做铺垫,她说:“能和你在这里相遇,能看到这个世界,我很喜欢。”

    宇智波斑用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双臂从旁虚虚绕过她的肩膀,放在她的身前。

    如此亲昵的姿态,是完全信任的姿态。

    还没来得及说话,骤然感到心口一窒,跳跃着黑炎的封印咒术从胸膛迅速蔓延到了布满裂纹的手掌,让他的灵魂感受到了实质性的痛苦——一柄由六道之力所铸成的黑色长刀布都御魂,笔直地穿透了两人的胸口。

    “我永远喜欢你,哥哥。”

    在他有限的视野里,只能看见她轻翘起的嘴角,与坠落的泪。

    随后,柔和悲哀的神色在面孔上飞速褪去,她恢复成了原先冷漠的模样,吐露的话恶毒至极:“抱歉,就算是哥哥,也不该阻止我的计划,既然这样,只好请你死一死了,宇智波七和我配合得不错,就连你也被骗过去了。”

    对方表情痛苦扭曲,伸出的手带着强烈的不甘。灵魂在封印的加持下强行脱离了躯壳,在黑夜里,泛起的白光中尘土肆意飞舞,那个用专门材料制作的秽土转生容器,正在逐渐消弭成土屑。

    阿七目送着他的离去:“你要知道,那个属于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等等,斑!”就在此刻,一道声音在由远及近,同样穿着战国铠甲的千手柱间匆匆赶来,他仰头望着半空中飘浮着的宇智波斑的灵魂,结了个印,认真道:“刚刚答应过和你一战的,现在轮到我来赴约了。”

    他的身体同样泛起了茕茕白光,仿佛要驱散世间的阴晦。

    ***

    当四位忍者联军首脑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绵延的大火已经熄灭,历代火影和宇智波斑的灵魂都已经去往净土。交叠着双腿坐在神树的最顶端的人,是阿七,她的白发被风不断地吹扬起,身后是那轮永世不灭的血月。

    而她的额头上,睁着一枚和血月相同的眼眸。

    硕大的花苞还未绽放,就步入了凋谢枯萎的边缘,隐隐露出其中一抹细腻光华——用地爆天星捕获妄图靠近她的黑绝后,阿七将它揉成球随手丢进了神树里,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另一边,获得了六道之力的鸣人和佐助从重伤中恢复过来。

    他们也同样看到了阿七。

    “该死,她到底想做什么?那个老头子告诉我们「无限月读」是假的,”鸣人握紧了双拳,立刻进入仙人模式,往前跑起,“佐助,该轮到我们……”

    跑了几步,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挚友还站着原地,鸣人不由得薄怒:“佐助,不要因为她曾经是你的老师就心软的说!”

    站在月光下的黑发少年偏头看向他,薄唇轻轻勾起,“鸣人,安静一点,我们再看看,我可不觉得她会产生什么利用「无限月读」来获取和平的愚/蠢想法。”

    在调查灭族原因的那段时间,他的确偷偷调查过她。

    从在孤儿院到被养父收养、从宇智波警卫队到火影暗部,再到从大名府回到木叶,直至现在的模样。这个女人,是真切地想要在残酷的忍界里存活下来,她走过的每一条步路,都是以命相搏,才造就了如今的她。

    她比他们都更深切地体会过这个世界,也更珍惜如今的成果——

    所以。

    她是绝对不会选择毁灭这个世界的。

    除了纲手姬之外,其余三位影都被那遥不可及的力量按倒在地,阿七从神树顶端一跃而下,逼/迫着他们同意将所有的忍村合为一体,所有的大国都必须向她臣服。

    土影是率先不同意的那一个。阿七没有再对他做出什么威胁,只是将岩忍村的几位忍者了没有灵魂的魔物白绝——一直至他精神彻底崩溃,点头同意为止,阿七才愿意放过仅剩的岩忍。

    下一秒,在没有任何防备之下,求道玉就轰碎了大野木的身体。

    “如果不同意,你们大可开战。”

    终于意识到对面早已不是普通人类后,原本还试图反抗的雷影和水影对视一眼,直接放弃了,他们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在经过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名的商议后,他们不得不同意卸任,并将国家自主权统一交由火之国。

    悬浮的投影之中出现了稚姬年轻貌美的容颜。

    她代表着阿七的意志,替她维护着这个世间的秩序,而她,已经成为忍界的最高意志。

    风雷无声无息,恢复皎洁的月亮凝视着大地,而独属于忍界新秩序正在飞快重新构建,幸存的忍者都从人形茧中脱离释放,巨大的神树从顶端开始迅速枯萎消逝,残留在地表的深坑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

    在深坑的最底部,散发着浅淡又迷人的光泽。

    是一颗残留的、用查克拉凝聚而成的球状结晶。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颗神树诞下的果实。

    战争后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迎着风,阿七站在悬崖边,感受到宇智波七的灵魂与她的灵魂已经彻底融合,滋养着那颗查克拉果实。身上开始渐渐飘出丝丝缕缕的白光,然后慢慢连成一片,直至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她变得和阳光一样绚烂、刺目,像是代替了那轮初升的太阳,照拂过整片布满灰烬的土地。

    “阿七!夏阳!”

    这回是真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熟悉无比。

    她慢慢回头。

    悬崖边的猎猎长风将来人的银发吹得凌乱无比,他站在路的尽头处,在白光的浸染下,异色双瞳亮得骇人,正在无可抑制地淌下眼泪。

    “原来是你啊。”阿七微笑着,眼神里充满怜悯与淡漠。

    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后,她的声音不像曾经那般低沉沙哑,反而带上了包容世间万物的安定与慈悲,温柔似水。但是,那些往昔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泯灭消亡,属于「阿七」的心脏还在跳动,不留余力地向她回馈着那些压抑多年的最真实的感情。

    于是,她的左眼也流下一行清泪。

    ***

    木叶六十三年的夏末,心惊动魄的第四次忍界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坐拥神明之力的火之国吞并了其余四大国,实现统一。而忍界也终于迎来了人们期盼已久的和平,经济、科技在飞速创新发展,比起曾经五国割据的时代更为安逸。

    ***

    许多年以后,又是一年春末,残樱铺满了木叶的街道。

    已经开始上课的忍校在风中变得安静无比,晌午的暖阳沿着窗棂的缝隙光明正大地溜进了教室中,懒洋洋地在讲台的桌面上铺开。

    “喂喂,不要吵了,说得就是你们两个小鬼。”帮临时生病的老师代课的银发上忍还没开始说教,就接收到了来自宇智波一族后裔和漩涡一族后裔的联合白眼,他们正处于叛逆的时期,学会了逃课、耍赖,以及和老师做对。

    ——请假的渡边老师就是这样生病的。

    黑发黑眼的小少年很好地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

    他身边那位粉头发蓝眼睛的小姑娘更是完美诠释了父亲和母亲基因融合的精髓。

    “卡卡西老师,变身术、分/身术、替身术我都已经学会了,你就教点别的吧。”

    “不行哦,别人还没学会呢,给我乖乖坐下听讲,”卡卡西老师拿出了杀手锏,“否则,我晚上会和你的妈妈告状。”

    他的妈妈是漩涡一族的后裔,拥有一头红发,脾气火爆。

    宇智波末裔的儿子立刻原地萎靡。

    “喂,春野,你去哪里?”卡卡西瞬身拎起正打算偷溜出去的樱发小姑娘的后领,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回到了位置上,笑眯眯道:“在代课之前,你们的渡边老师和火影大人可是拜托过我,要着、重、关、注你噢。”

    他将「着重关照」几个字咬得很重。

    在此处停留了几秒,阳光向外蔓延,不远处的火影大楼里。

    火影办公室里正在进行上忍带队的谈话工作。她身旁的文书,是她曾经的下属,鹿丸代替父亲的职责,成了新一任的火影军师。

    马上又是一年的下忍毕业期。

    从前那些的精英上忍大多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新晋的几位上忍中有从日向一族分离出去,并改姓为十六夜的日向分家人,其中也包括从宗家脱离出去的日向花火。

    他们组建的家族比原先的日向一族更服从命令、实力也更为强悍。

    而当初差点接手警务部,重蹈宇智波覆辙的日向一族勉强保住了性命,却还是躲不过被埋没的命运,成为了历史尘埃中的一枚弃子。

    将他们最后一点价值榨干后,女君遵从神明的指引,为他们打上了新的咒印——和「笼中鸟」一样,同样可以保护白眼不受外流,却再也无法发挥出白眼的能力,直到死亡也无法解除。

    阳光将玻璃窗照得愈发剔透,女火影叉着腰,那头樱发比盛开的繁樱更鲜艳美丽。

    它再次向前出发,沿路遇到了正在准备支摊打算卖甜食的宇智波带土。失去了梦想、能力的他犹如一条突然上岸的咸鱼,厌倦了忍者生涯的杀戮,厌倦了曾经那个不切实际的自己,忽然想开了,反而过起了平淡的生活。

    好在他并非一无所有,挚友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刚回村的宇智波佐助和漩涡鸣人正在村口做交接手续。他们刚从遥远的水之国返回,平定了数个大大小小的战乱,直到边境恢复安宁后,才匆匆返回,休息片刻后还需去向女君和火影复命。

    旧三忍在短册街玩得很开心。

    自来也一直跟纲手姬对着压,捂着鼓鼓胀胀的钱包,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大蛇丸只是包容一笑,从容不迫地解下自己的钱袋递给了玩得酣畅淋漓的前五代目火影。

    最后的最后,它在某一处角落见到了自己。

    那是一座由女君亲自指挥修建的神社,位于木叶新中心地段,此刻春日正酣,红色鸟居崭新如初,台阶整齐干净,细碎的阳光被树冠切割成不规则的形状,沿着宽阔葱翠的叶片的脉络,落在白色雏菊的柔软花瓣上。

    巫女们正在清扫主殿,精心维护着殿内所有器物。

    那把曾经用过无数次的草薙被端正地放在刀架上,沉寂了数年之久。正上方的墙壁空荡雪白一片,没有悬挂任何有关于神明的照片或者画像。

    只有寥寥文字记载,证明着她曾经是宇智波一族的族人。

    听说在战争结束的初期,女君曾找了无数有名的画师,却无人能够画出她的模样,而那个唯一见过她最后一面的银发忍者,则多次委婉地表示,不会提供任何相关于她的照片和信息。

    至于原因,当事人没有告知,只说是私/人原因,与木叶方无关。

    那缕光茫游走跳跃在长廊里,最后抵达了主殿,它轻轻抚摸过草薙仍旧锋利的边缘,被照得雪亮的刀身倏忽折射出那双隐藏在光影中的勾玉轮回眼,绯红如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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