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李府

    “张扬,李清,你们都下去歇息。记住,让今晚在场的统统小心他们的脑袋,看好他们的舌头,半个字不得泄露出去。”

    李梵淹吩咐完属下后,按了按手中的佩剑,轻轻地敲开了李家家主的书房门。

    “父亲大人,沈府也搜了,半点人影也没找到。”

    李梵淹低着头,语气平淡地说道。

    “地图不见了,这可不是小事。人溜了,不怪你。抓紧增派人去粮仓,低调行事。人,身手一定要敏捷,办事要机灵,数量不用太多,贵在精。”

    李寇俶用手指捻了捻胡须,眉目紧蹙,面色淡然,似乎胸有成竹,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可语气之犀利,明显少了一贯的波澜不惊。

    “父亲大人,知道这粮仓的可不多。周监察史那边我们如何应付?”

    李梵淹瞅着已经年过花甲此时满面倦容的家主,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

    “未知事情原委,不好妄自猜测,且先等等看。沈府那边不用再盯了。忙了那么久,你也该歇歇,去睡吧。”

    李寇俶落坐在书桌旁,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少顷,他挥了挥手让李梵淹退下。

    五更天时,王行尧辞别沈府主仆二人,往绣春阁赶去。

    秦茴寺

    “少爷,马厩里新来了一匹马,您什么时候去试试?”,谢喜来一副讨巧卖乖地弓着身子立在书桌前。

    “什么时候来的,性情如何?”

    谢仲运放下手里的经书,忙不迭抬头,冲站在门口侍奉的小厮一笑,顺带掏出一袋碎银子扔到书桌上,抬了抬嘴,示意他拿着银子出门去。

    “少爷,您忘了,老爷说了,没事不让出门。”

    谢喜来心中一动,知道这会就两个人了,刚被打发的小厮也只会在家主面前装聋作哑,便立刻直起身子,傲娇了起来。

    “别,你当我不知道你这会打的什么小算盘。放心,老爷是不会知道的。说吧。”

    谢仲运冲谢喜来勾了勾手指,眉毛挑了挑,让他靠近点说。

    主仆两人趴在书桌上连说带笑还偶尔比划几下,叨唠了半天,越说越兴奋,一等吃完中午的斋饭,就立刻悄悄地溜到后山的马厩,迫不及待地看这新到的骏马。

    好俊的一匹黑马,四条腿粗粗壮壮的,每处恰到好处的匀称。通体光滑的就像抹了油似的,油亮亮的。脖子上的毛一绺一绺有顺序地垂挂下来,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确实招人稀罕。

    谢仲运这厮胆子也忒大了点,也不怕误了读书的时辰,在马厩逗弄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被谢喜来连拉带哄地拽回了屋。

    谢家家主请的夫子要是在书房没瞅见谢仲运会让他饿上一顿,连一滴米汤都没得喝。上次谢仲运睡过头就被罚过,还有上上次偷吃了一只烤野鸡也被罚过。

    夫子是这所秦茴寺寺庙的住持无量。无量住持乃谢家家主谢先琛昔日同窗好友,学识渊博,只是厌倦官场勾心斗角,皈依了佛门。原本图个清净,不料俗缘难了,和这谢仲运撞上了,有了几分眼缘,当了他一段时间名义上的夫子。

    都说读书郎,看谁家?看谢家,看谢家二郎。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写文章行云流水,说话出口成章。书读的好也就罢了,生的模样也俊俏,真的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别看谢仲运也是爱玩的性子,但绝不是纨绔子弟。他阿爹是当朝重臣,受蕃镇波及,近来称病赋闲在家。

    上次春闱之前突感伤寒,谢仲运错过了进士科考。这让谢先琛颇感无奈,又不好直接训斥他因贪玩淋雨惹了伤寒,误了事情,就打发了他到这寺庙来了,想让寺庙的冷清能收收他顽劣的性子。

    谢仲运知道自己犯了错,惹得谢先琛不快,送到这佛寺闭门思过。就肉吃的比在外面少些,倒是也没其它可以说的出口的委屈。这日子过得也还快活。

    “少爷,老爷好些日子都没来信了。”谢喜来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小喜子,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谢仲运太了解自己的这个近身小厮了,一肚子花花肠子。亏他机灵,才挑了他服侍。

    书房内,烛火下,谢家二郎目秀眉清,面如冠玉,鼻若悬胆,一双凤眼犹似秋波流动。

    “少爷,您这么说就有点冤枉小喜子了。我哪敢动什么心思。”

    “行,去吧。”,谢仲运摆摆手,让谢喜来下去了。

    佛寺饮食清淡油水少,饿得快,谢仲运有点想念谢府的葱醋鸡了。

    李寇俶从吏部侍郎调任户部尚书,筹划在府里办烧尾宴。烧尾宴是长安盛行的一种特殊升官宴会,官员升迁都要设此宴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朋同僚。

    尚书府有一神庖丁鹿蜀,厨艺了得之外还擅长狩猎。鹿蜀是李府家奴厨娘的儿子,长得虎背熊腰,天生神力,打小就绕着灶台转,在厨房厮混久了,慢慢在烹饪上琢磨出了一些门道。这烧尾宴便让他掌勺。

    李府的烧尾宴款待的都是当朝达官贵人,场面自然隆重。宴会规格标准是尚书府脸面,也是李尚书的脸面。李寇俶特意叮嘱管家仔细宴会,不可有半点差池。

    尚书府一时间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一直躲在后院里的阿猫阿狗都开始大着胆子偶尔往前院跑,府里奴仆忙得脚不离地,没谁有空留心这些小牲畜。

    烧尾宴单各种吃食用料之考究、制作之精细,令人叹为观止,有“单笼金乳酥”、“贵妃红”、“见风消”、“双拌方破饼”、“玉露团”、“八方寒食饼”等七八种饼,其中一种夹馅烤饼,样子类同曼陀罗蒴果状。

    粽子是内含香料肉沫、糯米、外淋蜜水,用芦苇叶包裹,再系上红绳子。“金银夹花平截”是把蟹黄、蟹肉剔出来,夹在蒸卷里面,然后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段。

    蜜散,婆罗门轻糕面,贵妃红,汉宫棋,长生粥,甜雪(蜜饯面),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这些是饭食点心。

    通花软牛肠(羊油烹制),光明虾炙,白龙曜(用反复捶打的里脊肉制成),羊皮花丝(炒羊肉丝,切一尺长),豆雪鸡(豆苗贴田鸡),仙汁鸡(奶汁炖鸡),小天酥(鹿鸡同炒),箸头春(烤鹌鹑),过门香(各种肉相配炸熟),这些是饭肴羹汤。

    烧尾宴就是奢侈宴。它不简单的是一场宴席。

    神策军中尉鱼良辰对李寇俶在朝中持左右摇摆姿态颇为不满。朝中分为东宫太子党和郡王宅二皇子党。鱼良辰拥立东宫太子,与二皇子党交恶。

    李寇俶与二皇子党里的王司徒在朝堂上关系暧昧,与严太子傅私下关系亲密。听闻了李府的烧尾宴,鱼良辰差家奴送了一株素冠荷鼎作为贺礼。

    李寇俶收了这株昂贵的兰花,骂了句臭阉人。

    李梵淹绕过回廊,路过花园小径直奔李寇俶的书房。李寇俶休沐在府,便练起了字。见李梵淹下朝了,也没理睬,继续练着,李梵淹便候在一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寇俶瞅了瞅字,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朝李梵淹招了招手,“看阿爹这字比之前的如何?”

    “在勾上笔锋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感,飘洒俊逸。妙哉,妙哉。”

    李梵淹见父亲大人在朝中事务繁忙下还能抽空练字,不免心中惭愧,自己治学修身上懈怠了。

    “你看,这一点的力道上轻了点。剑还是要舞的,这练字久了就容易乏了,手就用不上力。”

    李寇俶捻了捻胡须,苦笑了一下,“走,陪阿爹去花园走走。”

    两人在花园转了一圈,亲自动手将一株金枝玉叶移到李夫人的院子里。赶上午膳,三人便一起用了。午膳后,李寇俶有事出府去了。

    李寇俶性子淡漠,府里除了正室,就纳了一个美妾容氏。容氏膝下有一幼子才五岁,乖巧伶俐。大夫人喜好侍弄花草,爱清净,对容氏以礼相待,妻妾一直都还和睦。

    “烧尾宴上王司徒府上的大小姐的艳煕也来,你留点心。”李夫人从匣子里拿了一块玉佩递给李梵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左手。

    “王家二子镇守边疆,军功显赫,就连圣上都忌惮几分。朝堂上下,王家如今如日中天。你也知道。这块玉佩,你且收着。遇到中意的,送给她。”

    李梵淹收下玉佩,把李夫人的话记在心里。

    沈玉筱让阿漾把绣品送到绣春阁,再找主事的商量将价格提一提。福伯说丝绸的价格涨了,长安城的绣坊都在大批量的囤货。沈玉筱也想囤一点,苦于手上银子不多,有点有心无力。

    阿漾从绣春阁回来了。绣春阁的主事说绣品价格这事得沈玉筱亲自去才好谈,还特意吩咐仆人备了桃花酥让阿漾带回府给沈小姐品尝。

    “这桃花酥倒是甜而不腻。阿漾,阿洙,赏你们一人一盒。”,沈玉筱说完顿了一下,“碰到王行尧了吗?”

    “没。见到的还是往常和我办事的小栗。绣春阁送了您十匹丝绸。”

    阿漾双手接过沈玉筱赏的桃花酥,冲阿洙挑了挑眉。

    “小姐,李尚书府设烧尾宴,福伯说老爷带您一起去。”

    阿洙把一盒桃花酥抱在胸前,想着这会该提醒一下小姐要赴宴的事。赴宴是需要备礼的,备礼是需要耗费银两的。

    “小姐,绣春阁里的桃花开了一满园。”阿漾想了想,补了一句,“等我们后院的桃花也开好了,孙大娘给我们做桃花酥就好了。”

    “阿洙,你给孙大娘送去一匹丝绸。孙大娘家的小五子配了福伯的大儿子,定在仲夏办酒席。掐指算算日子,满打满算够孙大娘绣一幅“鸳鸯戏水”了。”

    阿洙欢喜的给孙大娘送去了,捎带了两只烤熟的猪肘子回屋和阿漾分食。

    主仆三人合计了一下,这十匹丝绸送的真是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应付李尚书府鱼尾宴买贺礼的银两省下来了。绣品图案定的是“鲤鱼戏荷”,花色由阿漾琢磨。

    王行尧的生母江氏是王司徒的小妾,从教司坊里面赎出来的舞姬,生的美艳动人,乃江南人士。江氏原本身体孱弱,生下王行尧不久后就香消玉殒。

    王行尧体弱多病,深居司徒府,他极少出门,连长安城里元宵节猜灯谜这种盛事都难觅其踪迹。甚至坊间传闻有道士卜卦王行尧乃天煞孤星,以至于其近双十年华都未曾婚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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