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说过的话，富岳开始让族内学龄前后的孩子们到家里来，围着小夹读书、“学习”。

    之所以是带双引号的学习，乃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贪玩，即便被大人们送来了，也不可能乖乖地坐着看书，还是更愿意绕着族长家漂亮的院子乱跑、或是在房子里捉迷藏。

    尤其当看到族长家还养了兔子的时候，简直惊喜的不行了，小夹甚至以为他们围上去是要把兔子烤了吃了。

    不过美琴自有办法让他们老实待在小夹身边，鼬在其中虽然是年纪偏小的，可也起到了表率作用，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夹旁边作乖乖听讲状。

    还有些并不太符合条件的参与者，比方说带土偶尔就会来，以及即便年纪小却已是忍者的止水“小朋友”也来了。

    面对年龄和认知水平差别如此大的群体，小夹一方面对族长的安排感到好笑，另一方面也是头疼不知该主动教他们什么。

    读书写字算数之类就算了，这么基础的东西，学校会教。忍术也不用想了，她自己现在都用不了呢。

    学什么呢……

    好在她有了这件事之后，就免了出门给亲族看病的“义务”，族长对外宣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有看病需要的可以去木叶医院。

    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尴尬磨合，小夹也只得自行学着备课。她让带土帮忙将忍校的教材搞来，通读一遍后，有了基本的概念。不过她还是不想做和学校教育重复的事情，于是经常借由“讲故事”的幌子，将一些有争议的问题抛给孩子们，让他们自己去争辩和议论，如同一个小型的“族会”实验场。

    孩子们一开始没什么头绪，只能凭直觉发表意见，但后来出现分歧，便渐渐争论起来，甚至于争得面红耳赤、差点绝交。这时候她才阻止，心平气和地给一些参考答案，或者让“优秀学生代表”譬如鼬来说说他的想法或总结性的发言，族长家的长子还真能担当起这样的任务，给孩子群注入一些冷静的思考。

    她越发觉得鼬这孩子了不得。他的确不该成为族长，真地应当试着成为火影或者更重要的人物。

    止水也很快对鼬起了兴趣，他是唯一敢公开取笑族长家少爷的，不过都不是恶意的，而是赞赏。只不过他动手动脚的，一会揪揪“大少爷”白嫩的小脸蛋，一会又仗着年长高几寸拍拍他的脑袋瓜，这让鼬有点困扰。

    但除非鼬真地表现出不高兴，小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

    对鼬感兴趣的大概还有其他人，小夹就注意到，有位一眼就能看出是美人胚子的小姑娘时常找鼬说话，她的年纪应该和鼬差不多大，虽然对于问题的分析能力比鼬稍微弱一些，不过却很认真。在其他人结束“课程”四散回家后，她会留下来帮鼬和美琴一起整理。

    ——这莫非就是“幼驯染”？

    不过这对青梅竹马最大的障碍是族长家的二少爷，因为鼬在用功的时候就会难免“冷落”佐助，于是每当下课后，其他孩子开心地回家吃饭，在母亲身边憋了一天佐助也仿佛意识到哥哥终于有空陪他了，可如果鼬在课后多花了一点时间“谈恋爱”，他就会很开始表演暴躁大哭，直到鼬的面孔或声音出现靠近。

    小夹记住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宇智波泉，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女孩如果打算喜欢鼬，要做好把他弟弟当成最大“情敌”的准备。

    插科打诨可以适可而止，其实她也并不觉得所谓青梅竹马是否科学，按道理讲，从幼时一起长大的孩子由于彼此太过熟悉，在长大后懂得情爱之时，其实不容易互相产生那方面的想法。

    但万事总有特例，而且或许正是因为人们对爱情“贞洁”的高度期待与幻想，才会催生许多幼驯染的故事。

    不过小夹还是心里直痒痒地想提醒一下，也要注意保持一定的神秘感，以及在喜欢一个人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表现出和对方在各自道路上奔跑的热情——这样的女孩会很耀眼哦——但她还是每次都忍住了，怕教4岁的孩子谈恋爱会被当成变态。

    况且小姑娘定是个大美人，应该本身就够耀眼了。阿姨收声吧。

    -

    旧伤很少再痛，她有时可以一整天都不需要抽一支烟，也可以慢慢地走很远的路，只要不是太疲劳，她看起来并不比普通人柔弱。

    天气冷下来之前，玖辛奈又来了一次，这次是真正为了检查小夹的身体状况，想她身体渐渐恢复，能否尽早巩固三尾封印。

    然而仍是不行，任何查克拉的流动到其腹部区域就会变得极慢，根本无法施展任何忍术。不过小夹体内的尾兽也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查克拉波动几乎不存在，这让人稍稍放心。

    这位来自漩涡家族的强大女忍也服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力量，原来将时间拉伸到极致，真地就如封印一样，甚至比她所知晓的所有封印术都更为蛮横，再强大的查克拉也突破不了时间。

    不知道这样的情形在小夹身上还要盘桓多久，玖辛奈坐宇智波家的廊上苦思冥想，搞不懂要如何才能突破写轮眼造成的“困境”。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只要一天不完成封印，木叶长老就会碎碎念，或许水门还能忍，但玖辛奈不胜其烦。

    美琴的笑声这时响起，玖辛奈不禁走神看去，发现友人是为了院中孩子们与小夹的游戏而笑。

    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现在宇智波族内设了个“学前辅导班”，唯一的老师是暂住在族长家的“亲族”，（玖辛奈当然知道小夹并非宇智波出身，只不过知情的几个人都有保密的义务。）会通过讲故事或者发明一些小游戏，给4-6岁之间宇智波亲族家的孩子言传身教一些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忍者学校不会系统教授的其他知识。

    玖辛奈也有些兴趣，想看看到底小夹要如何教这个年龄段的幼童掌握思维逻辑，事实上就连一些成年人也未必能按照逻辑思考问题，小孩子若想拥有绝非易事。

    可她看了一会，也只是发现小鬼们围绕着看似17、8岁的“大姐姐”玩得很开心而已，又或许今天刚好是游戏时间，不是正式授课，她没赶上真正的思维训练吧。

    “她还真擅长和孩子们相处欸。”庭院里清脆的嬉笑声在秋风中散播开来，看一会孩子们的笑脸，玖辛奈也不禁暂时放下了方才考虑问题时的焦躁，眉目舒展微微一笑。

    “是呀。她性子这么温柔，又聪明的不得了，知道变着法的教育小孩子，一定是个好妈妈呢。”美琴眉眼弯弯，言语间似乎对庭院中唯一的成年人多有赞赏。她将一杯茶递来，玖辛奈谢过之后便捧在了手中，听她继续感慨：“先前如果她不说，我都没想到她已经抚养过好几个孩子了。”

    “唔，还有一个夭折的……”玖辛奈也不是很清楚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美琴听后也稍稍一愣，不过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说下去：“唉，也是真可惜。她那时大概受了不少苦吧。”

    玖辛奈轻抿唇没有接话，少停，她捧起热茶喝了几口，茶很香，却又一点涩涩的苦味。

    心境忽然有些莫名的复杂，当她放下茶杯，就下意识地看向一旁陪同她来的年轻暗部。这小子也是一年来越发沉默，面具一遮，什么心思也透不出来。

    想到卡卡西去年此时刚拿下上忍资格，若说那时他身上还有几分少年人的急躁和锋芒，短短一年，居然好像一下子长成男人了似的，倒不是说外表——虽然个子也真地拔高了一些——而是仿佛有没有问题都搁在心里、表面风平浪静的那副样子。

    应该叫气质？

    “小鬼”而已，哪来的气质。

    她忽然想和他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让他也像院子里那些小萝卜头似的欢快起来。

    但转念一想他又放弃了，卡卡西啥时候欢快过，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就没见他身上出现过这种状态。

    唉，要是今天能“护送”她来的是带土就好了。她在肚子里用嘲讽的态度斟酌“护送”一词。她又不是火影那样的“大人物”，用不着护送。

    但长老非要水门派暗部来保护她，还不是因为她是人柱力！

    一个人柱力要给另一个人柱力封印，而且到宇智波的地盘上，罗里吧嗦。

    诶？她好像隐隐约约想到了，为什么要让并非宇智波族人的小夹继续借着“宇智波”的身份来这里，这是水门的安排还是长老的受益——应该不会是长老吧——那么水门为什么要答应宇智波富岳的请求？不能透露小夹的写轮眼是后天变异的，这可以理解，因为也牵涉到开发部的秘密。但是为什么偏要小夹在受伤后到宇智波族地居住？

    论理，如果她不来，或许就不会遭遇那么恶劣的袭击事件。

    竟会有人光天化日做那么过分的事！听说犯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富岳将结论报送至火影办公室，水门已过问了解过情况，也对玖辛奈提及了此事。可水门没有讲太多具体细节，仿佛他们已经达成一致不让这件事扩大，至于理由又显得讳莫如深。

    她又感到了一阵焦躁。

    强压不快的情绪，再次喝了一口茶。美琴又递给她一只香梨，她接过后也不客气地啃了起来，完全没有要再文雅一点的打算。

    美琴似乎早就意料到会这样，所以才没有像招待其他客人那样细致地削皮、切成小块后再拿出来。横竖没有其他人，她也放松像身旁的人一样尽情地享用今秋的果实。

    就像她们还未嫁人时那样。

    院子里的孩子们还在嬉闹，不过很快就将平静下来，因为天色晚了，他们也该归家了。

    -

    枫叶渐渐红了的时候，小夹实在编不出新的故事，也发明不出什么新的益智类游戏，便和孩子们一起去树林里踏秋、赏叶、捡栗子。

    若因体力不支走累了，她就坐下来看着小朋友们满地打滚，对于自己这大半年身体素质的退步情况深感遗憾，也只能坐着想想如何再一点点锻炼回来。

    当一切纷繁复杂得到一阵子的平息，生活仿佛也变得真实了起来，似乎这才是她“养伤”的日子，之前可能都只是在做梦，如同她每每太过多思而睡不踏实产生的梦。

    宇智波斑似乎被捉拿归案了，用似乎一词是因为她听到这一消息时产生的不真实感。

    但富岳确实是这么对她说的，他亲自参与了最终行动，那位耄耋老者已经悄悄地死去了，大概是寿数已尽机体衰竭而亡。此前那几位年轻人似乎都白白牺牲了，明明只要再等一阵子，任务就可以如此达成。

    多么讽刺，她还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如果不是自己与斑狭路相逢之际紧急向木叶求援，或许就不致木叶上层与新的火影下令几可捉拿斑，或许有谦就不会死。

    可直觉也告诉她不要这样想，或许若不是木叶卯足了劲头追击，他也不会在东躲西藏间耗尽心力，或许还会谋求别的路径实施他的计划，或许还会伤害其他人就像伤害“历史”中的带土、琳、卡卡西、水门……

    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多思，想着这会否也是她决定改变历史带来的必然影响。不仅有好的影响，还会有坏的影响。宇宙是公平的，对“正义”公平、对“反派”也公平，它会让好事和坏事同时发生，不是发生在这里，便是发生在那里。

    可世界是残忍的，她却相对而言软弱。虽然她过去也并不认识有谦，不认识牺牲的另外2名宇智波年轻人和那1名日向年轻人，可因为现在认识了，知道他们就是活生生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才会难受。

    但无论如何，宇智波和日向还是不负使命地完成了火影交予的任务。火影嘉奖了他们，或许此前曾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事、物也得到了一时的平静。

    她不知道接下来那位耄耋老者会被如何处置，可能会送进暗部完成解剖处理后草草送葬，也可能会直接送进开发部给大蛇丸泡进药水里——如果是这样，大蛇丸恐怕要高兴坏了——他们又会怎么处理斑的眼睛，这是本时代目前所知最强的写轮眼，会被如何利用呢？至少可以肯定不会被束之高阁，说不定还要引得多少人觊觎。

    斑的陷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一切阴谋已经结束了么？还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想不通。她最忧心的事已经在很久前就开始发生，这个时代已经改变了，变得让她不确定终会向何处发展。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唯一确定的是一两个悲剧被阻止也并不能阻止世间的变化。是变“好”还是变“坏”，这两个答案都显得太简单了。

    她会提醒自己别再多想了，这样忧心忡忡并无任何意义，不到问题爆发之前，没有人能预见那一天。人们只要能在各自恰当的位置上努力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一件事——可这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做到的，太多人做不到了——就好了。她也是。

    她要求自己脱离那些多思、恐惧、虚无飘渺的东西，活得真实一点。想想，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十几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