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宇智波斑了。

    这个消息让人松了口气，无论水门、富岳、还是藏身于宇智波一族的小夹。

    如果再没有进度，即便四代火影再沉得住气，也总会有某一方势力出现挑弄风云。到时不是怪警备部办事不利，就是怪火影治下不严，反正没有谁好收场。

    但欣喜的一面总是伴随对应的代价，有可能天平的两边还未必平等，牺牲总是更令人痛心。

    ——4人在任务中牺牲，其中3名忍者姓宇智波，1名忍者姓日向。

    牺牲名单里最令人惋惜的是宇智波有谦，他是目前同辈唯一开启了万花筒写轮眼的年轻人。小夹也认得他。

    族会中一片沉默之后，有个声音突然开始寻找3名亲族丧生的“根源”。

    小夹听了微微回神，她刚还在回忆有谦生前几次与他短暂的接触，还有其兄长有晋曾在她遭遇袭击后模模糊糊讲的那句“我的兄弟非常在意你”——是什么意思呢——可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族长富岳倏然蹙起的“川”字型眉头。

    说来她现在已经基本恢复到可以摆脱轮椅的地步，所以便不在族会上再由富岳安排在近旁，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到同一辈“亲族”应当坐的位置。

    当听见有伤心又愤怒的年轻人问，难道就不能说动火影“放过”宇智波一族么，有人突然看向了她。

    小夹心一提，没两句就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说起：“我早就说过！我们应该主动和火影结亲。把那个年轻的小鬼拉拢为我们家族的亲戚，就能避免今天这样的悲剧！”

    “长老，您先冷静。四代目大人虽然亲和，可我们也不能失了敬意……”富岳想提醒长辈不能以这样的口吻谈论火影，更不能轻蔑地称其“小鬼”。眼下坐着这么多人，长辈也不可肆无忌惮。

    “族长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避而不谈？”其实也不能算年纪十分老的长辈，声音洪亮铿锵，不用扩音便能让整个神社听得一清二楚，“就让小夹去！她都已经离开丈夫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可不能纵着她为一己之私影响了整个家族的未来呀，还有那么多年轻人、好孩子，难不成都要因为她不愿意委身水门而白白送死吗？”

    “长老快停下来，您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富岳！你难道能为有谦和那两个年轻人的性命负责吗？”

    长老一番言辞真是既卖矛、又卖盾，小夹单是听一遍就能找到不下两处偷换概念的地方，可恨的是，偏生越是这样看似存在逻辑实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越能激起乌合之众的群情。

    “说的是啊！几年前早有传闻她和四代目的关系暧昧不清，要是四代目找了她，没娶玖辛奈，他就是我们的亲戚！”

    天呐……

    “这是在说啥？”

    鬼知道。她用眼神与表情回应扭过头来看她的带土。

    “长老说得对，我们早就该筹谋了。火影对她到底还有没有感情？如果没心思也不会拖了这么久才同意送她回族里，分明是想占有！”

    “既然如此就遂了他的意！但得来族里明媒正娶！”

    这都哪跟哪啊……

    本以为已经止息的话题，居然在族会上说爆发就爆发，还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大家都早已了解这个被搁置的“计划”似的。

    “正不正娶都无所谓，她回来这么久，却从没想过为亲族的利益争取！哪怕只是稍稍满足一点火影的‘需要’，也不会让他对我们这么苛刻！死去的那些兄弟已经回不来了！”

    需要？什么样的需要？这么一本正经地开荤腔也是令听者叹为观止。

    啊天。听着愤青们好似不过脑的话，小夹简直想找个地缝缩进去。她当然不是为了他们说的话感到自责或愧疚，而是为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害臊。

    带土坐在还能保持冷静的阵营中，好像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想起来，曾经是传过绯闻来着——在小夹和水门之间——他还差点相信了，但那时也是在不知道小夹是卡卡西未来妻子的情况下。

    ——可可可、可是，如今大家也都像他一样知道小夹和卡卡西的关系，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想法？

    少年感到神社中充斥了一股魔幻的力量。

    小夹想是不是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地方，至少先躲过这场群情激愤的混乱后，再从长计议。跟情绪化的人聊天，可聊不出子丑寅卯，就怕有人一激动直接架着她送到火影办公室，那就成天大的笑话了。

    不行，她得走。

    “反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了。娶不娶又有什么所谓，火影爱怎样就怎样，她肯定懂得取悦男人！”就在混乱发生至顶峰之际，一个青年人的话语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仿佛巨塔哗啦啦地瞬间崩塌，一切自这里走向无序。

    这竟是提到了她被人蒙面袭击的事。

    小夹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眼角的淤青至今未能完全恢复，那日的经历还让她心有余悸，怎么会突然之间被议论成这样呢？

    “她肯定懂得取悦男人”这样的话又被重复了三四遍，有人说只要她想，就可以为家族争取火影的支持，她定有这样的法子。她有本事勾引别人不惜犯法也要强上她，说不定也有本事把有妇之夫“抢”到手。

    外人和群体中曾经“落后”的受害者会被群体所归罪，虽然她名义上还算“外人”，但在这个族群里也是“异类”，而曾经在族群未能顾及之处受到过一次伤害，无论是出于群体的愧疚还是厌恶，都被划入可以“打压之人”。

    于是即便她并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会被传的不堪至极，她可以不仅是失身的女人，可以是专为族群利益的资本，也可以是婊（隔）子、性（隔）事方面的高手、狐狸精、献给上位者的祭品、毫无人性与感情的野兽。

    最后那一点“毫无感情”反而是与之前的观点相违背的，即恰好和“她因自私而漠视族群利益”的指责相互矛盾。

    可即便处处皆是矛盾，也不会有人意识到问题，他们还会想出新的词汇贬低她，仿佛贬得一文不值，她就能心甘情愿地下贱。

    在这个人性的实验场，她应证了最残酷的假设。

    也有人受不了站起来反驳，但他们的声音太微弱了，很快便被淹没。带土也在其中，他想不通这是怎么了，平日体面的亲族、让他倍感骄傲的家族怎会短短一瞬变得如此下流，他还年轻，以为只是中了邪，但也隐隐对现实感到了绝望，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现实还有什么可坚持的。他想要逃出去。

    ——可是小夹怎么办？他不能就这么把她丢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卡卡西和琳交代？

    她分明不是宇智波族人，却还要平白遭这样的罪。是不是由他宣布出来小夹不是族人，会好一些呢？

    一道力量拽住带土，在他即将起身前恰好阻止了他的打算。是个没怎么注意过的少年，比带土还年少些许。少年看着他，说了几个词：“找火影大人救她。”

    少年也知道带土与四代火影的师生关系。

    带土愣了愣，不禁怀疑真要让老师来了，会不会更加乱作一团。但似乎也必须求救了。

    他打定主意，决定去找火影楼，但是是要找在那里执勤的卡卡西。

    在他背后，突然有一声仿佛能盖过所有人声的怒吼：“住口！都住口！宇智波的男儿不会躲避木叶的任务，更不会惧怕牺牲而畏缩不前！”

    是族长富岳。在他痛心的言论下，要维护的是宇智波之名所代表的骄傲。

    “族人的性命不是白白牺牲的！这一切也不是由女人造成的！族人遭到宇智波斑的杀害，小夹也被宇智波斑重伤。我们是要完成火影给予的任务，捉拿宇智波斑，我们是为了完成忍者的使命，也是为了保护木叶不受伤害，还要为亲人报仇！”

    这样的话语终于湮灭了一部分萎靡或龌龊的声音，神社安静下来，只余一点牺牲者家人的哭声。

    “那么是否可以让她去墓碑前看一看？”说话时还是哭腔的女人是死者的家人，“她也该去祭奠族人，好让她也思考一下该为家族做些什么吧？”

    没有人能拒绝这两点要求，何况还是由死者的遗孀提出。

    小夹也没办法拒绝，于是默然站了起来，打算接受。

    她也算领了富岳的好意，即便富岳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家族。她还是得回报这位族长，哪怕她是冒充的“族人”。

    有人过来将她带走，她也没有反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恰巧注意到有谦的哥哥也从和她一边的阵营中站了起来，似乎打算跟上。

    对于有晋失去亲兄弟一事，小夹也感到很抱歉，不过有他在，她略微也放心了一点，不为别的，或许就为有晋曾救过她。

    -

    走出神社后，有人催她快一点，她没有应声，即便身体有所恢复，远距离的活动对她而言还是有些艰难。

    她又不能当着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属面前悠闲地抽烟，可单纯只是隐忍由刚才的刺激造成的幻痛就不易，实在无法拿出更多力气加快步伐。

    她试图去体谅身边这些人的感受，但并不代表他们都能体会她所承受的东西。还是会有人抱怨她走的太慢，但好在最初要求她去墓碑的女人没有说话，因此其他人也像被压制住了愤怒一样，默默跟随。

    快要走到族地入口时，她突然感到一阵疼痛，停了下来，旁人却以为她退缩了，便严厉地质问。她刚打算解释，另有一名青年上前抓住她的双臂向前推搡。

    说来也巧，青年粗暴的力量竟让她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定睛一看，那年纪轻轻的脸上竟还一副故作出来的义愤填膺，可这却让她更加确定自己脸上还未痊愈的伤就来自于他！

    身体替大脑做了诚实的反应，她转身便扬起一巴掌，就抽在青年脸上。于此同时她还注意到他耳朵上有块瘀伤，极有可能是她那天傍晚用肘击反抗时留下的伤痕。他因为做了亏心事，一定也没敢找人治疗并无大碍的伤势。

    青年懵了一阵，就像半月之前被她击中后的反应，等回过神来就要还手。有谦的兄长却在这时再次出现，一把接住挥向小夹的拳头，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有晋那日傍晚呵退袭击者后，也未看清长相，又为了照看小夹而没能第一时间追击，但他记得那个人的身形，恰与眼前的亲族差不多。直觉告诉有晋这至少是个嫌疑人。“跟我去警备部听候族长发落！”

    这一番转折令人意想不到，原本围绕在小夹身旁的几家人很快被激怒了：搞什么！他们原本只是要带一个女人去牺牲者的墓碑前反省，怎么还横生出这样的戏码来？还要抓人？

    人群不理解时便会发泄情绪，一时闹了起来，小夹躲闪不及被人推搡在地。可家属还在与有晋抢人，根本无人在意，会否就此猜到她。她也只能将自己的手脚缩起来，像个兔子似的缩成一团。

    “等一等，我来了！”

    有人从族地外面赶来，落地之后便立即安抚众人，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蕴涵严厉与宽厚，很熟悉。

    女人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抬眼：是她想的那个人，他终于救了她。

    身穿火影羽织的水门又再次私自行动，没带暗部就自己跑进了宇智波族地，匆匆跟在他身后跑过来的是去而复返的带土。

    -

    带土原本想去找暗部执勤的卡卡西，但可想而知暗部成员不是他想找就能找到的，到底还是整日坐在办公室里的火影目标最清晰。

    宇智波少年本也只是撞运气，或许卡卡西就在火影办公室站哨，结果到底还是惊动了四代目火影本人。

    种瓜得豆、种豆得瓜，或许阴差阳错就是这样，找一个人却见到另一个人，期待另一个人却等来别的人。

    -

    即便族会中吵架时嘴里再不干不净，面对火影本尊时还是没人敢再胡闹。

    水门亲自过问在场的有晋发生了什么，有晋只简要说抓到一个犯案的嫌疑人，要扭送警备部。水门明白了，狐疑地打量一眼被按住的青年，便没再多问，转而拂开人群走向坐在地上（好在已经不是缩起来的样子）的女医疗上忍。

    亲眼见到她失去力量后竟连旁人踩踏的情况都躲不开，水门便清楚让她在养伤期间混入宇智波一族本是个错误决定。他都不禁怀疑，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小夹也满眼无奈地看着他，事实上在看到水门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受不了了。见他走过来，她低头用手掌掩饰了一下瞬间滑过脸颊的眼泪，剩余地憋回去，才又抬头。

    她以为别人看不见？

    水门的眼神又沉了几分，停在她面前，伸出手的同时问：“能否起来？”

    “能。”她回答的同时握住他的手掌，可下一秒就证实她吹牛了。无论她怎么调整着力点，都无法像常人那样借力站起来，再用力就会开始无法抑制地发抖。

    ——“能”个屁。

    水门不再多言便俯身将她捞进臂弯，起身后朝宇智波族长家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他曾以为小夹能在一族头领的家中得到暂时的安顿，至少能确保安全，但现在看来都是他异想天开。即便他再想让女忍者帮他解决大家族和忍村之间潜在的矛盾，也该等她真正恢复忍者的力量再说。

    一而再地发生意外，大约都是在提醒他该把小夹带走了。这样下去，她真地会死吧。

    就算死，也至少要等她活到预定要离开的时间啊。

    在他抱着女人时，女人也终于伸出手攀住了他的一支胳膊，就像那是一根水中的浮木。分明上一次这么抱她时，她还能揽住他的脖子。

    他不怪富岳，就算小夹就借住在富岳家中，却并不代表富岳要24小时保护她；

    他也不怪宇智波族内为难小夹的人们，这些人过着没有意识的生活，也根本不懂得自己做了什么。

    要怪只能怪他，他把失去力量的女忍者送入混乱之中，还期望她在这里力挽狂澜。

    水门也就在这时确认没法放下怀里的女人。至少到她消失之前，他必须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