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非虚无

    趴在闷热的封闭空间里,额头沁出来的汗珠不知何时汇集成滴窜进眼睛,堪比日头当空照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管道里多余的肉块炙烤成碳。

    “该死,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要和你们几个一起钻通风管道!”

    禅院直哉,aka禅院少主,禅院家未来的希望,因为与某位“白麒麟”执着于某位乐团成员的归属问题,在隔膜世界倒计时的那几个小时,惨遭留困横滨,至今未归。

    于是被争夺的本人,中岛敦敷衍地点了点头,同时非常隐晦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朝谁表达了自己的同意。

    谁比得过你啊,活爹!

    就像几个小时前,他也没想到还能通过这种办法去找所谓的“作弊码”一样——

    果然有后门,果然有什么问题必须要他们,或者说被选中过的人去解决。

    为什么呢?

    想太多一向不合适于任何危急关头,就像外面已然开始崩溃的配给制,还有潜藏的硝烟。

    无论再仓促的谈判多少次都改变不了剑拔弩张的态势,正如愈发紧张的水电粮的供应,于是乎便开始了老把式——把被压迫者塑造成坏人,才能合理化压迫行为,不是么?

    动荡不安的社会会引发保守的趋势,恰似那些个曾经因为肉眼可见有利可图的未来规划而慢慢隐藏下来的排外心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批判的子弹和子弹的批判,缺一不可。

    一个用来讲道理,一个用来迫使嘴硬的人听你讲道理。

    那时的中岛敦跟着乐团的前辈们挤在停电的宿舍里,蜡烛的光芒照的人脸上幽幽的红光,他有些不解:

    “明明自己已经是不幸者,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别人?”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亮着手电查房的芥川龙之介逮个正着,黑着脸的样子像极了夜晚的恐怖故事,在那亮光彻底顶到他头顶前,缩在被子里的中岛敦被人揪了出来,听见头上传来预定的审判:

    “你,跟我出来。”

    自从输了比赛就被提溜着每天放学后加练的中岛敦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脚步向往常一样往练习室赶,等到澄澈的月光洒落一地才突然发现,嗷,好像停电了。

    清棱棱的月色铺在海面,他感觉自己跟哑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手环“滴滴嗒嗒”响个不停,无外乎是身处武装侦探社的几位已然收到了太宰治失踪的讯息,据说那位世界第一名侦探听到过后只是冷哼一声,便开始着手协助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到一起的几方势力进行下一步行动。

    当然,这跟经常性作为被安排角色两眼一抹黑的这部分人无关。

    “这世间不是只有光明,在黑暗里,没有你说的对错,只有踩着同类的尸体才能活下来。”

    芥川龙之介眺望着漆黑的海面:

    “……我也是这般。”

    “什么?”中岛敦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太清醒。

    “你刚才的问题。”芥川龙之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顿了会儿,问他,“——有件事,只有你能干,去不去?”

    “去。”他回答得很干脆。

    留在这里,什么也改变不了。

    与其坐视不管,倒不如去做些什么。

    ……

    “告诉我,什么才是优秀玩家的诀窍?”

    “……时机。”

    “那什么是勇气?”

    “在压力面前保持优雅。”

    “那么……现在谁是老大?”

    “我。”

    俄罗斯轮盘赌,规则很简单:用参加者的性命压赌注,在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者。按照概率学,两发及以上都是必死。

    但这家伙开了五枪。

    【……】

    这个距离,听不见任何心声。

    但表现出来的就已经足够了。

    和2号侧写得出的结论大相径庭。

    不过现在,他也总算知道2号口中所说的“没底线”是有多没底线了。和这种人玩赌命游戏,无论是谁都必输无疑,反正她死多少次都没问题——而你只能输一次。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虽然在游戏判定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自然是竞争关系,但在这之外,这个世界、这些角色……都能算作这场荒诞游戏中的一部分,现在也还远远没到需要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于是还能勉强维持和平的假象。

    在读心之外,6号,不,应该叫他那久违的大名,李文君,其实是有金手指的。

    不是系统,空间,而是他在现代培养的眼界和阅历。

    “我真傻,真的。”

    而后,预备转身离去的身形略微一怔。

    “我真傻,真的。”

    他听到那个人再次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唉,我可真是个大傻瓜。”

    她说。

    “我有下限吗?”

    然后她自问自答。

    “很明显,我有。好烦。”

    便看到她“啧”了一声,跨过吧台直接往他原先所在的地方补了几枪:

    “噢,但是我没有道德。”

    他的记忆已然破碎不堪,从回忆里的记号翻了好久也认不出来眼前的面容,但可以确认的,这家伙是1号——而且还是加载过他的世界的1号。

    妈的!她凭什么!

    莫名其妙开始极限逃窜的6号在心里破口大骂。

    “让她别再玩儿了,”2号端着杯子出了会神,幽幽的叹了口气,才轻声开口,“海……咳,巫贼王、青铜树、酒厂、晓组织、亦或全员恶人,你随便选一个吧。”

    “……为什么感觉都不是好人阵营用的呢?”9号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快乐往往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啊!”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提出这个绝妙建议的并不是她一样。

    于是9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处:

    “你要我和她打?”

    “……是,根据目前的推算,你是最有胜算的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让人不禁心生烦躁,而厚重到看不清眼睛的刘海无法窥视他的神情,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走路的姿态却透露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别想着欺负傻子,”听到肯定的答案,9号“啧”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了点,也因此错过了眼前人低垂的眼眸闪过的某种奇异光辉,“没她咱们谁都别想着回去。”

    有的人爱以冷静来掩饰自己的鲁莽愉快冲动,可有的人却恰恰相反,譬如,她最是喜欢仗着自己的形象,以粗暴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真实的目的。

    眼见劝说无果,他又将目光投向一直置身事外的2号——也是最早构建同盟的人:

    “我相信这份数据并非我一人之言,‘价值’亦是同理,不是么?”

    死一般的寂静里,他们彼此之间都留下一定的距离,谁都不愿做最后离开的人,每个人都充满防备。

    “……科学是看待世界的方法,不是学科,不断推翻又重建,不断进步,才是科学的本质。”2号笑得那叫一个明媚开朗,扛起火箭筒对准自称“7号”的家伙,“所以,你说完了吗?我要给你展示真理了。”

    还没来得及阻止,不远处9号的声音便随着剧烈爆炸的结果戛然而止:

    “等等、你——”

    这副躯体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初夏的季节穿的严严实实,果不其然爆炸过后留下的“尸体”上面露出了球形关节,上面还磨损得很厉害。

    “啊,果然是假货。”2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开始上面那飘忽不定的价值就注定了她不会相信这个东西的鬼话——能在自己的经历里和那些个剧本组扯上关系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哦,当然,6号除外。

    作为众多世界某一位绫辻行人的搭档,他的素养自然是够的,而且还拥有非常敏锐的直觉……或许这也是最大的缺点。

    他死的太早了。

    早到还未能完全接触这个世界,就被世界暗面所吞噬了。

    “啊呀,被发现了吗?……”

    【乱装天傀】

    【无心者才能做傀儡师操纵众生的心,而多情者才能理解众生百态、才能直取要害。】

    从1号第一次重启开始,承载着不同世界的书页便开始重叠,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所叠加的那一页“新世界”,还残留着上一位外来者的痕迹——一些人称之为“遗产”的东西。显而易见,他们的印记如同锥处囊中,鹤立鸡群。

    深渊教团的整合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资料,但即使是从多个不同角度方法的分析,即使此前从未通过信,他们都得到了极其相似的答案。

    每个外来者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但到了最后都会选择同一个选项。

    6号是其中一类,他破题时运气很好,基本都是一击必中,直取要害。他的对照组就是1号,她想得到的结果通常都需要多次长久的努力,而且不一定结果能累积起来,但长此以往,她对规则能更好的适应和利用。作为引导者,2号似乎从一开始就在局外,破局的方法与其他几人完全不同。

    ……以这种方式去争夺唯一的“生还”资格,这些残留的意识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聚集,即使已经“磨损”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也能发挥出合理的价值。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信他妈的鬼话。

    只有消耗掉多余的意识才能完全得到遗产。

    谁又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深渊的那几份遗产?

    ……

    他气喘吁吁地撑在台球桌边,周遭可谓一片狼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和环境格格不入,弯着腰笑着问他:

    “你不见见他吗?”

    “没有意义。……我没有‘记忆’,那些过往也没有可以留恋的了。”腹部中弹,而6号只是出神地注视着地板,习惯性做出抿唇的动作,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思考方式——或许现在也没有要他充当“华生”的时候了,“这不是我的世界,你知道的。”

    只不过是耍了点小手段罢了。

    心理学上有一种行为叫做“包扎”,意思是当人遭遇极大的痛苦时,就会将这种痛苦意识紧急包扎,压进潜意识里,仿佛发生的事跟自己无关,像局外人一样看着。悲痛会随时间被掩埋,被发酵,或许你会短暂忘记,但当他再次爆发后带来的冲击也会比曾经更强烈。

    “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比金属还坚硬,不会熔化,也不会消散,为何不让他自己想起来呢?凭外人的口述有你们的记忆来得更深刻吗?”

    “……1号?”

    “别用那种称呼叫我,我有名字。”

    越鸣不是喜欢回味过去的人,哪怕拥有那些堆叠重合繁杂的记忆,即使是她也总是不免被这些记忆影响,如今的症状还真有点像精神分裂。但不同世界就是不同世界,即使拥有一样的身份和记忆,也会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要人自己产生觉悟,还是太难了。

    傲慢?

    真正傲慢的是想要一网打尽的人罢了。

    异能者以前就是一盘散沙,自然会被敌人逐个击破,而如今他们团结了起来——所以就被一网打尽了。

    虽然亲眼见到的鲜血会比耳中听到的鲜血更加触目惊心,但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难道不是利益吗?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生活在现实的。

    内部成功的改革往往是需要强大外力逼迫的,自己太强了反而不利于改革。

    这就像你在解方程时把x给消掉了。

    “……那三个角色是你干的,”他目光灼灼,“录像带也是你寄出去的,你想做什么——”

    “哦,那是我恶魂干的,不关我事。”

    “还是说,你是想让我替你把京极夏彦也干掉?”

    所谓的极度愤怒,本质上仍然是一种自尊心受损、自信心不足的表现。

    于是她后退一步,手掌一松,枪重重的落在地上,笑盈盈的举起双手:

    “现在行了,我连武器都没有了,赶紧杀了我吧。”

    她现在就是个疯子!

    让别人死,让自己死的疯子!

    他没有动手,只是自己缓步朝着1号的方向走去,掌心里的血迹已然干涸,他定定的看着血污肮脏的掌心:

    “是因为……你在复仇吗?”

    “不是。”

    那为什么你的心还在啜泣?

    那张撑死算得上清秀的脸上莫名透露出几分可怜的意味,好似人死不能复生,于是一切都归了虚无。

    【快结束这场折磨吧。】

    【结束吧。】

    【不要再继续了。】

    【……凭什么?】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只要是跟他搭上了关系,就会发现这个人总是喜欢自虐,为什么呢?因为人之间的关系是讲究相互付出的,而自虐是从未付出的人假装付出最简单的方式。

    倘若自虐表演获得了目标观众的高度认可,那表演就可以继续了。

    在两人关系中占主导地位时,他会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当地位发生了两级反转后又开始高呼我不配,特地来表演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接受他的歉意,忘记此前的不公正待遇。

    高明的话术是不需要通过嘴巴来实现的,眼神、气氛……道歉同样如此。

    物理自虐的下一步就是进行自我贬低来进行心理自虐。这代表他有在努力付出,“嫌弃就杀掉”是降低接受付出的门槛,更是给了对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是——凭什么?

    另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

    【我就是要让你们永远记住我、永远活在我的梦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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