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你知道吗?

    当你站在火焰面前时,你的脑子里会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想要伸出手,试试看火焰究竟是不是真的像书上所说的那样滚烫。

    当然,这是一种危险的行为,没必要且不理智。

    但是倘若,我的意思是说……倘若。

    倘若你清楚自己总会有一天不可避免的必然被这火焰灼伤,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你一定会先想要试试看这火焰的温度究竟是多少。

    “啊,好无聊——”

    游戏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呢?

    啊,是第一呢,现在榜单上按照ID首字母排序的位置。

    第一。

    她喜欢做第一。

    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

    ……

    在中国的历史上,共同创业的人大都逃不过“五同”的结局——

    同舟共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同归于尽。

    以及,许多年后,变成同人小说。

    针锋相对了一辈子的宿敌在死后双双长眠于棺木,胜者得到的不是史书中的哀荣,败者得到的也不是惋惜,而是同人女最高形式的敬礼,“你俩铁定有一腿”。

    千年以前的人大概率想不到,哦,活了一千年的也想不到。

    众所周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至少在真正的矛盾被放上台面前,短暂的合作是合理的。

    只可惜,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可要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这出由知名散伙人联袂推荐,倾情上演同台演出的戏在正式上演前,戏台子就好像要塌了。

    “世界和平”、“没有特殊能力的世界”、“全是咒术师的世界”……当这些宏大的愿望被放在一起,你会发现,嗯,世界居然还是个劳模。

    有时候头脑简单些会是件好事,太过敏锐往往会使人身心俱疲。

    “……你这是想卸磨杀驴了?”

    羂索觉得,自己操纵着这具身体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怎么会呢。”费奥多尔无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难道您不想见见那些‘外来者’吗?”

    还没有真正见识那些世界之外的力量,谁又会心甘情愿地迎接自己既定的败局呢?

    要知道,人在失去本该拥有的事物时,会有一种巨大的自我补偿和想要挽回的心理。

    外来者这个群体最大的特质就是混沌。

    不可控制、无法捉摸……一言以蔽之,抽象。

    当你想要得到这份力量,你需要付出的就更多了。即使得到了,付出的代价也远胜于终点的奖赏。

    倘若他们有幸阅读过海对岸国家红极一时的经典穿越小说,就会发现其中的环节惊人的相似——甚至还有原住民该如何从中获利的操作指南。

    穿越女每一次展现自己的独特、见识与知识,男人们每次对她的夸赞,那些原住民爱的真的是她们吗?不,他们爱的是穿越女附赠的独特的知识,这份独特可以为他们的世界服务,因为真正自由的思想并不会让既得利益者欣赏爱慕,只会让他们觉得是威胁统治利益的异端。而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情深,只不过是出于剧情,抑或是别的什么譬如金手指一样的不可控之物控制,产生了所谓的“爱情”。实际上,当这种新思想彻底沉进旧泥潭中安分守己时,就已经不再具备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穿越小说的结局和童话一个路数,停留在男女主角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一样。

    后面的故事,可就不是儿童档了哦。

    同样的道理。

    孤身奋战的外来者的结局,要么死,要么被这个世界所消化。

    消化,呵,多么恰当的用词。

    “消化?”头上挂着缝合线的男人略微皱眉,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意愿,改掉了其中不甚准确的用词,又摆出一副为之可惜的神态,“如果真的这么轻易就被同化掉,我也是会心疼的。”

    相较于尚且看得清底细的咒术界,他更愿意相信这些异能者里面存在着更多不容小觑的对手,无论是思维还是能力——显然,他猜对了。

    只是凭借自身的依仗就能直接切断与深渊同源的外界力量联系,甚至触及到了世界本源……“无效化”还真是作弊的能力。

    若非有他亲自通过狱门疆改制的“猫箱”一举成功,恐怕也不会有现在各怀鬼胎共商大计的悠闲了。

    活了那么多年,羂索可不是靠着那些一成不变的死东西,在人世间不断游荡的年月,他成为过许多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各种身份,各种术式,这其中的变数太多太多,唯有与时俱进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所以,他也远比另一位,不,另一些老东西更清楚所谓外来者的痛点。

    底层逻辑被更改过无数次的世界原住民的认知当然会产生混乱,到底有多少人通过书写把世界重新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呢?没人知道。原本的世界能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想要找寻这些蛛丝马迹也是难上加难。

    想要找到证据,外来者的“遗产”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吞噬其他世界而又未消化完全的部分。

    至少现在他还能记起“融合”之前的单一世界模样——而在彻底忘却掉这份唯一性之前,他已经瞥见了所谓“主世界”的弊端。

    存在自我意识的世界本源当然会比更为原始的混沌世界本源更容易掌控,尤其是,这份本源还在不断引入无法控制的世界之外的力量。

    “那么,你们想怎样‘改造’这个世界?”

    “‘改造’?不,您错了,许多人是想打碎一切重新开始。”

    只要打烂这个世界,从零开始,是怎样无所谓,乱起来就好了。

    至于原谅与赦免,当然得在主角惩恶扬善之后才合理。

    “只有美好的东西才有破坏的价值,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陀思妥耶夫斯基像个尚不能明辨善恶的孩童展露出来的,天真的残忍。

    因为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提前预知了这些世界的未来走向,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傲气高高在上妄谈“拯救”。

    说好听点,叫上帝视角。

    难听点,你已经身处其中了,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观众呢?

    整个世界的文娱产业处于颓势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反派的设计上。超高人气的新兴漫画里那些有名有姓的反派个个有着宏图大志,结果最后作者给出的那些拙劣的理由不仅缺乏逻辑支撑,甚至还带着些许搞笑因素,看起来都怪怪的,好像就是为了那点醋包了盘饺子,结果醋是带点酸味的馊水的,饺子也是破破烂烂的。

    或许他们的世界在那些外来者眼里也只不过是可笑的蹩脚漫画呢?

    但现实不是漫画,剧情走向也代表不了全部真实。

    所以一旦遇到突发的危机和困难,部分外来者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沿着既定的路线去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走的下一步就非常容易预判,先入为主的思维也是解题的关键。

    有些事,主角不知道,但是观众知道。

    于是人物视角和上帝视角起了冲突。

    当观众有了自主行动能力,就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去干涉即将发生的事件,从中引发了蝴蝶效应。

    不必死的死了,应该受惩罚的逃脱了惩罚。

    眼熟吗?

    最经典的案例,不正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面前发生的吗?

    又比如,相当一部分比例的外来者喜欢在某些重点人物面前卖惨,这种比惨的底层逻辑是争夺正义性,争夺人道主义同情。在漫画里当然可以把所有伤害外包给配角,徒留画面的中心在目呲欲裂的主角身上,没人会觉得自己是炮灰。

    他们的行为真的是因为浅薄的同情和怜爱吗?

    不是的,他们只是觉得这些“虚构”的人命没那么重要。

    只不过是个配角罢了。

    秉持着这样的心态,终于,有人得偿所愿保护了心爱的角色,从而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展示主角们道义的祭品。

    真是……可笑。

    刀没砍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痛,最后只会在自怨自艾中连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就被性子急的观众匆匆翻到下一个篇章。

    不是被保护得太好,就是本身太过天真,有种有了名就可以得到实的清澈感。

    就好像,给你玉玺,你就是皇帝,给你兵符,你就是将军。

    但你只有当了皇帝,才能拥有玉玺,哪怕给你兵符,你不能搞定上上下下的关系,你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招牌。

    名,是办事前的旗帜,是事成后的收获。

    名,本身没有权力。

    皇帝的权利不来自玉玺,而是来自皇室宗亲朝堂权贵的认同,得到他们的认同,你才是皇帝,才可以拥有玉玺,哪怕是萝卜做的玉玺,在皇帝手里,那就是传国玉玺。哪怕是玉玺,放乞丐手里,那就是块萝卜。

    当真是有趣极了。两个不约而同使用着别人躯体的千岁老人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内里的想法却无从得知。

    简短的会谈迎来了难得的和平。

    暂时的。

    ……

    今夜,很多人是被吵醒的。

    “嘀嗒嘀嗒”不停叫唤着的计时器紧紧禁锢在手腕上,紧迫的声音仿佛要径直钻进脑子里一样,让人没来由的烦躁。

    睡眼惺忪被吵醒的人们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外界却依然乱成了一锅粥。

    一夜之间,整个日本范围所有通讯设施一并失效,距离最近的美军基地派往侦查的飞机在空中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拦,当场坠毁。

    与此同时,世界各地的卫星信号不约而同受到了干扰,还没等到各国政府下达紧急维修的命令,他们就发现从居民家里到联合国安理会,只要能收到信号的地方、电子设备能显示得出画面的屏幕上都不约而同呈现出了分割为五份的实时地图。

    每份地图上分别标注着阿拉伯数字序号。

    当然,这些地图他们也很熟悉——正是和整个世界失联的日本。

    “嘀嗒嘀嗒”,所有人的屏幕上都映出了一串不断跳动着的数字。

    【距离游戏开始时间,还有——】

    【六小时二十三分钟三十二秒】

    这是,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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