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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精神病人

    四下环境静谧,徒留一个人静坐于此,在这狭窄的方方正正的框子里,居然只剩下周围滑稽的镜面为之相伴。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此刻也应该反应过来自己是遭到了算计。

    好吧。

    犯蠢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只不过这次的报应来的过于早了些。

    说不定是因为最近过了太多顺心的日子脑子都生锈了,连最基本的敏锐度都丧失掉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是什么?

    等待。

    是的,等待。

    至少现在她能够确定一点。

    在找到出口之前,有人比她更着急。

    任人宰割的鱼肉在被端上餐桌之前,在刀片真正下来之前,也依然能有奋力一跃跳出去的能力,不是么?

    她会找到机会的。

    好在,如今的乐团能让她上心的事情已经很少了,比起他们自保的能力,现在越鸣倒是更相信因利益捆绑在一起连密成线闭环的关系网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发出去的消息边上点缀了经典的红色感叹号,游戏面板卡在了信号丢失的页面,越鸣甚至百无聊赖地盘坐在地上复盘自己一直以来的高血压操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样子持续作死还能活生生坐在这里,她果然有那么些天命之子的运气吧?

    在穿越前,她一直很喜欢,不如说是深信一句话——

    龙困浅水,一朝得势一飞冲天。

    毕竟对一个还在指望着高考,听着那些“一考定终身”的神话的学生而言,承认自己的平庸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起码比起承认天赋的界限在羊水里就开始了要好。

    这样,显得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决定命运的把手还在自己手上。

    可事实就是,接受现实比改变现实更需要勇气。

    越鸣从不接受现状,换句话说,她没有一刻对自己感到过满意。

    那是什么?隔着天堑一样的距离,甚至连别人光辉的余韵也看不清楚了。

    痛恨自己的平庸。

    痛恨自己成不了大事。

    徒留一个残破的身体和残缺的心灵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为什么要那么差。

    为什么不如人。

    为什么,要变成可悲的……小丑。

    【你愿意自由还是愿意被人奴役?】

    【你想离开吗?】

    【别后退,不要和他们讲和。】

    镜面上排列出来的字迹倒映在纯黑的眼眸中,让她的神情里鲜少地露出了些许不解……不对!镜中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预想中的诡谲并未出现,蓄势待发的攻击在那份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来之前就被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女声轻轻叹息,似乎只是在恨铁不成钢——

    “都二十八岁的人了,居然还没半点成长,真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

    ……二十八岁?

    她今年不是二十一岁吗?

    这是什么……意思?

    ……

    什么是“暴君”?

    一个沉浸在恐惧氛围之中的人往往会因为应激反应无意识残暴,一面渴望着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一面又肆无忌惮摧毁另一些。很可惜是,这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属于自己,哦,包括她自己。

    拥有比谁都要坚定的意志,以及过强的攻击欲望,那么唯一能够击破这份屏障的,不就只有自己了么?

    费奥多尔不得不承认,倘若和深渊教团力量同源的那个所谓“系统”还没有断线,他的处理方式的确会更轻松些。

    有了千年咒术师的经验,加上深渊教团给出的东西改造出来的咒物果然实用。甚至连捕风捉影的人形也能够制造出来。

    也不枉果戈里收集了那么多咒胎。

    “全世界都是术师”……果然,这种特殊能力就是祸害的根源。

    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是凭借着直觉及时止损,真是相当棘手的对手啊……但最终的结果还是站在他这边。

    谁知道呢?

    或许有人殚精力竭所求的并非那个人真正想要的。

    仓鼠球里奋力奔跑的仓鼠也从来不会计较自己吃的食粮是什么。

    深渊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拼命抓住的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怎么才能活下来呢?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了他们这位一直兢兢业业的乐团长小姐啊。

    能够成功被拯救的,都是原本有能力自救的,而他的任务只是去帮助他们完成自救而已。若自愿追随拖拽他们的人,便感觉不到绳索。若他们开始反抗,越走越远,便会痛苦万分。

    这双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一切宛若多米诺骨牌一样串联成线,只需临门一脚就能够形成相当壮丽的景色。

    有的人以为自己能成为圣人,即使知道不足之处也一直以圣人的高姿态要求来约束自己。很可惜她不是,却在扮演圣人的过程中时候感动了自己,忽略掉了内心那个真正的自己正暗搓搓地等待着作为圣人的奖励。

    做圣人当然是要不求回报的。

    既等不来奖励、又做不到真正的圣人,当选择用这种手段来获取自己想要的结果的时候,真正的目的就已经变质腐烂发臭了,用欺骗的手段换取的未来,真的是你想要的么?

    即使真的得到了……

    还有什么意义呢?

    ……

    “这次活得最久,连这个也忘了吗?”

    一时间,越鸣竟然有些从心底升起的慌乱,不敢去看面具下的那张无端让人心悸的脸。

    略显凌乱的马尾辫、常年俯坐在桌椅前磨损的校服裤,以及,面具下的,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普通女孩。

    和任何人都没有不同。

    在这一刻,却感受到了属于同一个灵魂的质感。

    俯瞰下来。

    只剩下满眼的疲惫。

    “你又回来了。”

    并没有在意越鸣难看的脸色,她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那么,为了让你更好理解一点,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你的存档点。”

    “现在,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还想继续么?”

    率先钻进鼻腔里的是一种诡异的甜味,当然,她相当熟悉这种味道——尸体的臭味。随后撞进眼里的是红色,大面积干涸的暗红色,凝结成块状,狼狈四散侵染在布料上。最后是各种死法的同一张脸,像垃圾一样堆积在一起,五颜六色,可不谓壮观。

    时空罅隙里同一个人的尸体垒成了一座无边无际的山陵。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牢笼,莫过于那美丽的梦,不只是因为它只是梦,更因为你醒不来,你也不想醒来。

    那些回忆就像是一场自我欺骗的幻想。

    幸福的假象包裹在一层脆弱的泡沫里,只需要轻轻一戳就破了。

    一场旷日持久的苦役轮回。

    一次被白濑杀死,一次被中也杀死,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记忆最深刻的那一次,被猫捉老鼠一样戏弄,但是她只是想活下去啊,那时甚至还不会说日语!

    心脏被挖出来的时候,甚至她真的能感觉呼吸一点一点削弱,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在缠绕着绷带的手里一点点跳动,然后再迸裂开来,彻底炸开。

    根本没有什么痛觉迟钝,只是习惯了而已。

    在秘境里的死亡轮回就是其中一个预兆。

    这是第几次了?

    来到这里。

    为什么会失忆?

    因为不断重启,持续的磨损已经无法承载额外的记忆。

    所以,她根本不记得穿越前的事情,而那些清晰的剧情并不是金手指的一部分,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在脑海中刻印下来的。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只能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回忆伤痛。

    知道记忆保护机制吗?

    人类的记忆是有保护模式的,在过往发生的灾难统计中,相当一部分幸存者的大脑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自己开启了宕机模式,触发了短暂失忆。

    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开始快速脑补别人的坏处、错处、不懂事处,然后justify自己的行为合理性,最后给自己继续生存下去寻找合理性。

    因为,生存是刻印于一切生物基因中最深刻的本能。

    汗水彻底浸湿透了背部,越鸣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仅剩的空气,以确保自己还活着。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的记忆深海中了,几度想逃脱都被拽回来了。

    “……你一直都在袖手旁观?”

    镜子里的她粲然一笑:

    “不,我是始作俑者。”

    “哪怕我嘴上说着尊重那些纸片人,但心里也很难做到平等的看待他们,毕竟……他们能否让我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不对,我明明不会笑,为什么我在笑?

    就像看第一人称录像一样,那些被强硬的灌装在她脑袋里的东西……

    低声的啜泣声、持续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整个世界忽然都死了。

    她突然感受到了脊背一阵刺骨的寒凉。

    每一次。

    死掉的那些人。

    她甚至记不清他们的脸。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重开”能够解释的事情。

    即使遮住了耳朵,捅破了耳膜,那宛如恶魔一般的话语仍顽强地钻进来:

    “因为你不只想活下去,你还想要一切重来啊。”

    从死掉的那天开始,每一夜耳畔无眠的絮语。

    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相。

    提问——

    如果你需要一只仓鼠跑仓鼠球给你的设备发电提供动力,你会怎么做?

    显然,你是一个非常节俭而且聪明的实验员,你选择用之前死掉的仓鼠做饲料,一面放着永远不会打开的门,让剩下的仓鼠不断奔跑,为你的实验提供燃料。

    “你了不起,你清高……”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有没有想过怎么带我回去?”

    “你真了不起啊,大家都爱你。”

    “我不要再受欺负了,我想回家……”

    血红的字迹伴随着一个个手印浮现在镜面上,像是声嘶力竭的质问——

    【为什么他们杀了我还有改正的机会?】

    【而我没有错,却惨痛的长眠于此?】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苍白的语言想要抵赖既得利益的结果,留下来的表现却只剩心虚,唔,或许还有忏悔存在么?

    “他们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紧贴在镜子上的其中一个面容猛然狰狞了起来,厉声怒喝,“偏偏就是这些纸片人的人生比我的人生更高贵?高贵到我这个现代人要抛弃我的父母、我的亲朋好友,穿越到陌生的时代,只为了燃烧自己把别人照亮?信不信我直接让整个世界给我陪葬!”

    “身世凄惨,可怜可爱,关特么我屁事!谁想拯救,谁就自己动手去救!我特么的不愿意!什么,我特么管谁去死!我没答应的事情,凭什么要强加给我?我不愿意!”

    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只是转头看着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冷漠与愤怒:

    “我不是你,我没看过这些动漫,我也不喜欢,我更不欠他们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是为我自己而活的,我要鲜衣怒马,吃天下美食,赏世间美景,我站在伟人的肩膀之上,哪怕我本身平凡无比,我也能活得比任何人都耀眼!”

    说真的,穿越者为什么要替原身背负一切呢?穿越者与被穿越者之间根本就是敌对关系,穿越者的到来挤走了原身的意志、抢走了原身的躯体,其本质就是鸠占鹊巢的卑鄙窃贼。

    除了自愿被穿越这种特殊情况外,其他魂穿者都可以视为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替被害人完成心愿,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么?

    如果施害者可以被宽恕,那受害者又由谁来救赎?功过相抵?哪门子的功过相抵?凭什么?

    在海水里泡到浮肿的脸逐渐恢复成生前的模样,而这个青年人只是嗤笑着:

    “你明知道他们将来会害你,你非得等对方先出手,不过是想站在道德高点,让自己显得更无辜清白!这是生死大仇,你要清白做什么?要道德做什么?要底线做什么?正义若是有用,你还会回来报复吗?既然想复仇,就要有身坠地狱成为神憎鬼厌的垃圾的觉悟啊!”

    “有一只蚊子咬了你,你决定点蚊香杀死房间里的所有蚊子,在此之前,你会浪费时间精力去区分某只蚊子的善恶么?”

    “是好是坏都无所谓的话,干嘛纠结那种无聊的事情?连活下去都做不到的东西,凭什么敢说自己的爱已然超越了血缘?果然是个傻的,蠢货就是蠢货,被骗了那么多次还会信这个!”

    一个彻底堕落的灵魂,嘲讽抑或刺激一个苦行支撑的人,直指她的“罪恶”,嘲笑她的无能,一如畅快逃避自己背离痛苦的坚韧的堕落。

    如果报复罪恶的方法是将罪恶推向另一个罪恶,这只会成为一个死循环,更多的是人被逼上绝路的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基本上算是殊死一搏。

    西装革履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扣了扣镜面,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听着,我没兴趣在这里体验人情冷暖,也没兴趣和一个小孩子去争爱争宠。说起来,你应该去思考这次为什么会进入到一个这么靠前的时间点?比起这种一切才刚刚步入轨迹的起点,我更喜欢在快要谢幕的时候出现,在所有人准备迎接胜利的喜悦的时候,将他们的希望一点点抽离,至于道歉……”

    随后,他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外貌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你得和我一样惨,才能算是道歉。你要比我更痛苦,我才接受你的道歉。”

    源头错误,后来的一切,都是错误。

    原来那句话是给我自己的……原来真正悲伤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了……

    所有的离别你都赶不上,所有的门你都打不开,周围所有人都是撒谎者。

    越鸣从一开始就知道费奥多尔会拿出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是、为什么呢?

    附加在她这枚筹码上的资格,太过沉重了。

    事到如今,她终于知道了费奥多尔的底气在哪里。

    “我才是……最大的蠢货啊。”

    因为她,一次又一次,死亡。

    多么讽刺的、毫无意义的、死亡。

    死一个人是数字,死十万、百万也是数字。

    然后,一切重启。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源源不断的燃料,源源不断的动力。

    她就是那个原始坐标。

    濒临毁灭的前夕,一切都无法挽回,即使是这样也要继续坚持吗?告诉我你的答案,我亲爱的勇者啊。

    答案是,没有,我更加痛苦,没有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会没有答案,不可能没有答案。

    十六岁的越鸣不会这样回答。

    但是二十八岁的越鸣会。

    颤抖的手捂上脸庞,癫狂的笑声从狭缝间透出。

    但是,你又能拯救什么呢?告诉我,我的勇者。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

    为什么要伤心呢,难道自己的人生还不够可笑吗?

    “这是属于你自己的回忆,‘别人是否相信’没有资格介入你的感情。”

    是我毁掉了这一切。

    是我把所有好心都推开了,又是我当了侩子手。

    是我、是我、是我是我,错的人是我。

    她被整个世界远远地抛下了。

    “……是我错了。”她无知无觉地掉下泪水,“是我……错了。”

    可眼泪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

    弱小的穿越者,终将被历史洪流卷死。

    还剩下三十一个人的储量。

    三十一个宝贵的、年轻的、有可能改变故事走向改变历史甚至改变世界的人。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

    所有人都渴望得到改变世界的权力。

    而她一面自视甚高又接受不了自己的平庸,一直仗着自己是玩家为所欲为,无限重启只为求得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但事实上,真正无敌的是玩家的身份,而不是普通人的本质。

    于是一切又回归了死寂。

    “我要……回家,我要带你们回家……回家,带你们回家……”她想要把他们找回来,却只能无助地捶打着镜面,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刺耳,可是这连划痕也留不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再受不了让我回家吧……”

    现在,没人能帮你了。

    他帮不了你了,这一次没有人能帮你……你以为你能逃脱吗?

    她已经听不到任何的欢笑,感觉不到眼泪滑落脸颊的触感,即使放走全身的血也毫无知觉,从一开始,所有的真相都在躲避她。

    好似无法挣脱开的蛹,压着翅膀无法飞舞。

    这是一个巨大的孵化器,它在催化她,催化她成为另一个存在。

    这里的一切,一草一木,都是为她准备的,都是为她所喝彩的。

    这是一个死局。

    “我知道了,”她的睫毛轻轻震颤着,终于颤抖着合上了双眼,“……我会结束这场折磨。”

    “我会憎恨所有活下来的人,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那就让我成为那个反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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